樹上搭窩的男友怎麽哄回家 — 第 60 章 飛星傳恨02

飛星傳恨02

在心裏暗暗地想完這句話,施青發現莊白的耳朵忽然紅了,她戳了戳莊白,問道:“我心裏在想什麽,你什麽時候才能聽不到了?”

莊白在那一瞬間似乎露出了個有些委屈的表情,那表情非常短暫,施青簡直以為自己看錯了,她剛想解釋,就聽站在後面看八卦的商闕一臉喜色,說道:“哎呀,小姑娘,你眼光不錯嘛。”

施青:“……嘻嘻。鄙人全身上下,最好用的地方就是眼睛。”

莊白半跪着,撿起地上的芙蓉鎮,給施青重新系上,一邊認真地打結一邊頭也沒回地說:“商闕,別胡說。”

商闕“嘁”了一聲,轉過頭去,就在這時,外面的天似乎變亮了些,他順着望去,道:“那邊好像起火了。”

除了施青被莊白按下去之外,其他人都轉頭去看,外面的确有火光。南天道:“在這個時間點起火,一定是有意的。”

不料,她說完這句話,商闕卻用一種有些古怪的眼神看着她,南天上下打量他一眼:“你看我做什麽?”

“不是吧……”商闕的語氣很是不可置信,“你這都不記得了?你太讓我傷心了!”

南天不耐煩地道:“你又來了,你想讓我記得什麽?”

“好好好。”商闕大步往外走,“別的東西忘記也就算了,畢竟大幾百年了,貴人多忘事,但是你居然連我是怎麽死的都忘記了。”

南天的眉頭皺了起來。

“好啦好啦,別再系了,”施青看着手腕和腳腕上系芙蓉鎮的細繩被莊白系出了一溜的死結,有點好笑道:“這也太醜了。”

“不多系點下次你還要亂來。”

莊白還半跪着沒有起來,看着他頭頂上那個小小的旋兒,施青沒忍住上手摸了摸他的頭,情不自禁地哄道:“下次肯定不了,而且不是馬上就能治好了麽。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得去看看外面發生了什麽,他們好像快吵起來了。”

莊白這才站起身,把施青給扶了起來。兩人走出去的時候,只見不遠處學堂的方向火光大盛,映得天邊都燒紅了。

南天道:“我們剛剛過來的時候還沒有走水,這麽短的時間內火勢不應該發展得這麽快。”

“不止這些。”商闕卻是轉身對着莊白和施青說的,“我是在白天被燒死的,不是晚上。”

“你沒有記錯?”

“不可能。”商闕斬釘截鐵,“當時宴會快要結束,我知道該把這縷神識收回去了,已經給自己選定了死法,戰死沙場還能給我家多保幾十年太平。如果是夜裏起火,不過是燒些空房子,我不會進去救人。”

施青若有所思:“所以這個場景被人提前了。”

孫宛之道:“可是現在學堂裏應該也沒——”他的話音戛然而止,跟施青面面相觑。

“不對!”施青立即邁開腿向着火的方向跑去。

誰說沒有學生的,那二十四名失蹤的學生就是要在這個地方發揮作用的!用那些孩子的魂魄來無中生有,從記憶中将她想要的東西變成實體!

如此大費周章,她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施青剛跑了兩步,就被莊白提溜着抱了起來,雙腳離地向前飛去,于此同時,施青聽到一聲猝不及防的喊叫,孫宛之被商闕抓着跟了過來。

到達學堂外面時,火燒得噼裏啪啦,濃煙滾滾,裏面傳來小孩子們的驚呼聲。

商闕看到南天露出略微驚詫的表情,自嘲地笑了一聲,道:“原來你真不記得了啊。”

南天看着頭也不回向火場裏走的商闕,這個背影不知為何,讓她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她忽然道:“等等。”

見商闕并沒有停下,南天上前,也想跟進去。商闕這才轉頭看了她一眼,皺眉道:“你去做什麽?你一個文神,就別添亂了。”

“那你拿着這個。”南天從袖子裏掏出一個素色的繡袋,商闕低頭一看,是一枚乾坤袋,他接了過來,随後一腳踹開燒得火紅的門,擡腿便走了進去。

衆人在外等着,施青現在恢複了點精神,但是還是軟塌塌地靠着莊白,不打算起身,她發現南天盯着一個地方,順着那個方向望過去,她吃了一驚,拉了拉莊白,說道:“那個‘南天’也在這兒。”

冒牌的‘南天’正躲在林子裏,明明已經不下雨了,她身上卻依然濕漉漉的,不停地向下滴水,站着的地方潮濕了一片。她的臉色蒼白,倚靠着一棵樹休息,眼睛死死地盯着着火的學堂的方向,不自覺地啃左手的指甲。

“那個人是誰?”南天望着那個林子中的人,她自己已經記不清上次有這種焦灼的心情是什麽時候了,當看着這麽濃烈的神情在與自己一樣的一張臉上出現時,她覺得非常怪異,“她好像快死了。”

她說得沒錯,冒牌貨被大火的溫度炙烤着,全身的水滴滴答答地滲出來,但是她似乎還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居然向着火的房子裏走去。

南天道:“不攔她麽?”

莊白搖了搖頭,放任冒牌的那位走入火場中,卻轉頭問道:“我們在人間,看到了一出戲……你還記得自己升仙的過程麽?”

南天沾着墨水漬的白皙手指撐住額頭,回憶道:“那是許久之前的事情了,不過一切都很順利,也沒有什麽好記得的。”

莊白卻搖了搖頭:“不是的。你升仙那日,是元月初九,确切來說,從元月初一開始,到元月初九,整整九天,雷公打了整整九天的雷,才終于把你接上天來。”

南天露出懷疑的神情:“我都不記得的事情,你為何記得這樣清楚?”

莊白記得很清楚,是因為那幾日商闕都表現得非常不正常,顯得既興奮又憂心忡忡,天天拉着莊白往升仙臺跑,見已經三天了這位新神還沒上來,他甚至把鋪蓋卷帶了過去,直接露天睡在了升仙臺上。

盼星星盼月亮,到了第九日清晨,南天終于上天來了,商闕從被窩裏探出一顆毛茸茸的頭,從迷迷瞪瞪變成大喜過望,一下子從被窩裏跳了出來,然而南天卻只是視線掃過他,如同掃過升仙臺的秋色。

原本準備好故人敘舊的商闕如遭雷擊,經過反複糾纏反複确認之後還是不敢相信,南天居然不記得他了。

“你不是不記得,是因為你的記憶在雷劫中脫離出去了,想必是因為執念太強,若是不強行褪去,你是升不了天的。”莊白說道:“你精通融魂之術,也是因為時常會有過去的記憶回到你身,多少可以佐證這點。”

南天望着搖搖欲墜的房子若有所思:“所以你的意思是,她是我的執念,那為何不回我身?”

莊白搖了搖頭,“不知道。”施青卻道:“或許她覺得,如果回到你身體裏的話,她想做的事你永遠也不會去做,所以不肯吧。”

商闕進到屋子裏,嗆得咳嗽了兩聲,商少鵲正在裏面背起小孩,然而他畢竟是凡人身,每次最多把四個孩子背出去,見到有人來,商少鵲回過頭,看到了一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愣了一下。

商闕道:“這裏交給我吧。”商少鵲見到主身便明白過來,點了點頭,随即靠在燒焦的柱子上,閉上眼睛,順着柱子滑坐在地,竟是睡着了。

商闕取出乾坤袋,将這些瀕死的魂魄收了進去,然而在他把最後一個小孩子的魂魄也裝好,将乾坤袋系上帶子後,商少鵲的袖口飄出了什麽東西,很小很細。

商闕上前一看,發現是一縷碧綠的飛灰。他一怔。

就在這時,後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商闕回頭,看到南天走了進來,商闕下意識地問:“你怎麽——”

可是話說到一半,他便發覺面前這位似乎不是南天——她太狼狽了,全身上下不剩一絲法力,像是從水裏游上來似的。可是看到這樣的南天,他又忽然感覺喉嚨一緊,似乎看到了故人。

“南天”看到他,愣在了原地,半晌後,她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麽,可又什麽話都沒能說出口。商闕的眉頭卻擰了起來,剛想問她到底是誰,就見有血從面前人的七竅中流出,他道:“你流血了。”

“南天”這才擡起手,用袖口擦了擦臉,“沒事,”她開了口,無所謂地笑了笑,很了然地說:“擦也是擦不幹淨的。”

商闕已經許久許久沒有見到南天笑過了,成神的南天總是冷若冰霜,她成了真正的仙人,不用食五谷,也很自覺地遠離七情六欲,每天的消遣大概就是保佑那些庸庸碌碌的學子。

上一次看到南天的臉上出現這樣的笑容,似乎是他還在人間的時候,一時有些愣神。商闕的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你是南天,對不對?……”

她笑着說道:“我是,也不是。現在大概不算是她了。我是她身上褪下的執念,很純粹的、只為你而生的執念。”

商闕一時不可置信,但是又恍然明白:“……所以她才不記得我了。”

“是嗎,好遺憾。”“南天”似乎是真的感到遺憾,說道:“我以為她擁有時間,就也能擁有你。”

一時如同故友重逢,可是這故友也不是以往的故友,商闕道:“你布了這個局,是想要什麽?”

“我快死啦。”她向前一步,“我找了好久,在人間找了好久,在墓地裏找了好久,這個地方被我掘地三尺,可我怎麽都找不到。你當時想要送給我的耳墜,我真的好想要……真的很想……”

商闕怔怔地站在原地,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耳墜?”

“雖然說出來會被你笑話,看在我快死的份上,”她的嘴角也溢出血來,“你能不能,能不能,把它送給我……”

這一切令商闕腦子有些混亂,喃喃道:“我在天上的時候,知道你要上來,高興了好久,可你一直都不理我,我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說到這裏,看到她身後留下的一串像血一樣的腳印,他的聲音也顫抖起來:“原來你在這裏。”

他在遲來地傷心,可是“南天”卻似乎很快樂的樣子,她一副事情終要了解的心安,催促道:“動作快一點罷,我沒有時間了。”

時間,又是可恨的時間。

可總會消逝的時間,連神仙都是無可奈何的。商闕從懷中取出一只玉色的錦囊,那錦囊已經很舊了,連金線都失了顏色。“南天”站在原地,看着他從中取出一副玉墜。

人間的碧玉,即使過了幾百年,依然翠綠得像是那年湖邊的柳。

商闕向前一步,不舍,但被“南天”溫和的眼神催促着,将碧玉戴在她濕漉漉如春雨的耳垂上。

“南天”微微笑着,幻境破了。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