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之後他就死了。”韓先側過身,盯着我的臉,幾乎一字一頓地說。
“他早就死了,不信的話你可以回頭問問法醫,看看他的死亡時間和死亡原因,到底是什麽。”我依稀看見前面路中間似乎有人,于是放慢了速度。
“你為什麽去他病房?”韓先問道。
“因為我想求證一些事。”
“那你求證到了嗎?”韓先似乎又湊近了些。我不自在地偏了頭:“沒有,他早就死了,我去問誰?”
“你到底是誰?你……”
急剎車的聲音在黑夜裏異常刺耳,汽車前面站着一個小男孩,離我的前保險杠只有幾公分的距離。
我連忙下車跑過去,低頭看他,這孩子是人沒錯,但卻似乎是失了魂。韓先也下了車,一把拉過小男孩,先看看他有沒有受傷,又四下看了一圈發現并沒有其他成年人。
“你這孩子怎麽大晚上的往馬路中間跑?這要是出了事可怎麽辦?你家長呢?”韓先抱起孩子打算上車,我卻率先把車門鎖上,他拉不動車門這才怒瞪着我。
“我可沒說要給這孩子找家長。”我抱着胳膊好整以暇,“你要是有這個心,那就自己幫他。我還要回家睡覺。”
“你這人怎麽一點同情心也沒有!”韓先這會爆發的正能量倒是讓我驚訝,“就算你不幫忙,總要把我們帶到繁華一點的地方,我好打車吧!”
“我不是不同情他,只是他不能上我的車。”我走到韓先面前,看着小男孩道,“你說是不是,你不能上車?”
小男孩偏過頭不看我,卻也點了點頭。韓先有些着急:“你這孩子,你怕她幹什麽!”
“這點你說對了,他怕我,那你想想他為什麽怕我,不怕你呢?”我循循善誘,“按理說,你個大男人,威脅更大,不是嗎?”
小男孩側過身摟住韓先的脖子,一副受驚的樣子,但是那眼角的餘光我分明看出一絲得逞的笑意。小家夥,你以為這樣我就拿你沒辦法了嗎?我心中冷笑,擡手拍了拍小男孩的背,他渾身一僵,旋即哭了起來,一個勁往韓先的懷裏紮。
我拍拍手,道:“看他這麽親近你,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我先回家了。”
韓先哪裏肯放我離開,攔着我直叫:“你們女人不是最愛哄小孩的嗎?你快讓他別哭了。”
我盯着小男孩笑道:“那我來抱抱這孩子吧,說不定他就不哭了。”說着便伸手過去要接過小男孩,誰知道他見狀受了驚一般嚎啕大哭起來。韓先就勢趕緊将他脫手,甩到我懷裏,這一下我沒有防備,被他推得一個趔趄。我瞪一眼韓先,丫的給我等着!
到了我懷裏,小男孩果然不大哭了,只是抽抽搭搭地不說話,也不看人。我冷冷一笑,用只有我倆聽得到的聲音對他說:“怎麽,怕了嗎?”
小男孩夢地擡眼看我,眼中的恐懼清晰可見,但轉瞬臉上的表情變得陰冷扭曲。我冷哼一聲,一把将他扔到地上,剛要伸手掐住他魂魄,韓先一把抱過小男孩,對我怒目而視:“你幹嘛!孩子有這麽扔的嗎?”
我上前一步拉開韓先,卻被他反手推開,我知道這厮力氣大,卻沒想到一下子爆發出來的力道竟然比我大了許多,我被他這一推,腰直接撞到了汽車保險杠上。小男孩從韓先懷裏擡起眼,看向我的目光中竟然滿是得意。
這一刻,我腦海裏浮現的是抱着紅孩兒的唐僧,和在一旁火眼金睛卻只能抓耳撓腮的孫猴子。呸呸呸,誰特麽的是猴子!你全家都是猴子!
調整一下情緒,我扶着腰站好,從背包裏抽出桃木劍,趁韓先不防備,一劍拍中小男孩肩頭。小男孩肩上冒起白煙,厲叫一聲,掙脫了韓先的懷抱。
韓先一愣,伸手就去拉他,卻被小男孩雙手抓住手腕,一口咬了下去。韓先一點防備也沒有,這下被咬個正着,疼的臉都抽筋了,怪叫了幾聲想把小男孩推開,可是任憑他怎麽用力推,小男孩的嘴都好像長在他手腕上一般,就是推不動。
我好整以暇地看着這倆家夥在那僵持,小鬼想要吸韓先的陽氣,雖然不能讓他得逞,但趁機讓姓韓的吃點苦頭也不錯。
韓先一眼瞥見我,哇哇叫道:“你還看什麽看,快來幫忙把他弄開啊!”
我笑笑:“呦,你的聖母心哪去了?不是小孩子可憐,要有同情心的嗎?”
“他娘的這倒黴孩子是吸血鬼托生的!”韓先已經坐在地上用兩只腳反複踹小男孩,還是不管用,“你,你快點,趕緊讓他松口,就當我,求你了!快啊!”
我這才點點頭,桃木劍直接刺中小鬼後背,一道白煙冒出,一個淺白的影子冒了出來,呆呆地立在韓先身邊。我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這小鬼竟然吸出了韓先的一個魄!要是再晚一會,恐怕就是把他救下,他也要瘋癫了。
“好大的膽子,在我跟前還敢弄鬼!”我怒極,這小鬼竟然看穿了我想讓韓先吃點苦頭的心思,要是我一念之差,豈不是又害了一個無辜的人!當下怒從心頭起,收起桃木劍,左手輕輕晃動,引魂鈴響起,右手直接在小鬼頭頂一抓,小鬼便被我抓在手中。小男孩的身體忽然一僵,接着怦然倒地,嘴裏還咬着韓先的一塊肉。
韓先手腕上的血汩汩地冒,我大喝一聲:“快躲開,不要讓鮮血滴到他身上!”韓先聽了,什麽也顧不上,連滾帶爬地退開了開去。随着他退開,那一魄也跟着飄了過去,倒是個聽話的。
我瞥了眼手中還在掙紮的小鬼,寒聲道:“孽障!”
小鬼怔愣地擡頭看我,眼中竟然盈盈似乎有淚,我嘆口氣:“心思歹毒,留你不得。”說着雙手合攏,小鬼在我雙手間漸漸被擠的變形,卻怎麽也掙脫不開。終于張大了嘴怪叫,卻也沒有聲音,只那口中少了的舌頭提醒我,這也是方家養的小鬼之一。我心中嘆氣,方未宏如此作孽,雖然他現在被我單獨收着,恐怕也未必能再投胎做人。
處置了小鬼,我走到小男孩身旁,那具身體竟然已經腐爛不堪,還有屍蟲爬過,顯然已死了很久。看來這只小鬼自方家逃走後,就找到了這個小男孩的屍體用着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偏偏今日被我和韓先遇到。而且看目前遇到的這些大小鬼們,可以肯定這裏面少不得定是有人在推波助瀾,一天不找出那個罪魁禍首,麻煩就不會間斷。可問題在于,我并不知道那幕後之人到底想幹什麽,這一件件事毫無邏輯關系,根本無從推理,也許,找個擅長推理的人能想的明白?
聽到韓先的□□聲,我趕緊過去,他已經疼得有些糊塗了。我一把抓起他的那一魄塞了回去,又幫他将手腕的傷口包好。待他稍微緩過口氣,扶他坐進了車裏,又施了個法訣讓他睡着。這才轉身下車,看看四下無人又無車經過,我從包裏翻出符紙,按在小男孩頭上,試着再用引魂鈴招魂,已經招不到小男孩的魂魄了。看來不是已經投胎,就是有其他遭遇,被禁锢或者吞噬都有可能。無論如何,這具屍體是不能留了。我取出桃木劍舉過頭頂,念誦口訣。轉眼間,一道閃電劈中了桃木劍尖,我向下揮劍,劍尖直指小男孩的屍體,閃電便被引了過去,屍體瞬間燃起熊熊烈火,随着濃黑的煙霧,陣陣惡臭散發出來。我搖搖頭,轉身回了車裏。
我一路把韓先送到醫院,先讓他檢查傷口,打陣上藥。失了一魄之後發生的事情他都有些記不清了,只記得小男孩咬他之後似乎跑了。我也樂得如此,只說小男孩把他當成壞人,後來他家長找來就一起離開了。至于他為什麽睡着了,則是被咬的時候向後退開不小心撞到頭暈了過去。
我本想先走,韓先卻尋了過來:“我接到電話,之前車禍的監控已經查到了。”我下意識地看他一眼,誰知他卻沖我笑了笑,道:“一起去看看吧。”
監控裏一輛救護車正常行駛,就是載着大同屍體和他媳婦的那輛救護車。車子走到出事的路段,忽然像是失去控制,猛地加速朝路邊的一棵大樹沖了過去,就那麽直直的撞了上去,整個前臉都凹進去了。
車子撞上大樹的一瞬間,副駕駛的醫生直接被甩出了擋風玻璃,飛出去十幾米,直接就出了畫,應該就是死了的那個大夫。不用想,司機當時應該就不行了。同一時刻,救護車的後門也開了,從裏面滑出一個一人多長的塑料袋,應該就是大同的屍體了。過了一會,大同媳婦才從救護車後門裏鑽了出來,她動作敏捷,神态自如,一點也不像剛出了車禍受驚吓的樣子。這會她應該已經被惡鬼上身,準備奪舍了。
“接下來這個女的就渾身痙攣,然後厥過去了。”一個操作電腦的年輕警官指着畫面裏的大同媳婦道,“應該是吓的。再然後,路過有人叫來救護車,從裏面擡出了一個撞暈了的大夫,接着就是隊長你們都到了。至于那個屍體,從車裏掉出來後,就滑到斜坡下面去看不到了。”
“畫面往回倒。“韓先沉聲道,“對,停。”他指着畫面裏剛下車的大同媳婦,“她在看什麽?”
☆、想要一個孩子
我們這才注意到大同媳婦雖然下了車,但眼睛卻一直盯着車裏面,一直到她渾身痙攣到底,眼睛都沒有移開。
“能不能放大畫面?”我問,“放大到能看到救護車裏的情形?”
小警官想了想,忽然打了個響指:“沒問題!救護車後車門上的玻璃裏應該有當時的倒影,你們等一下,瞧我的!”
果然術業有專攻,這種看似異想天開的問題,居然就在小警官的彈指之間解決了,看着他放大的畫面,我實在是有些難以接受,映在車門玻璃上的竟然是琪琪的臉!
韓先沉吟片刻,立刻叮囑小警官:“這件事要嚴格保密,從現在開始,除非我同意,否則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今天的發現和這段錄像。這是命令,明白嗎?”
小警官立刻起立道:“是!”
韓先揮揮手,示意他坐下,又向我示意出去。
“羅興說琪琪下午被她媽媽接走了。”韓先挂了電話,轉頭對我說,“邢薇薇下午回醫院之後就去看琪琪,其他護士告訴她的。”
我點點頭:“那我先去方家看看。”
“也好,我打算去查看一下失蹤人口記錄。”韓先點頭道,“琪琪被她媽媽接走,應該不會有什麽事。”
“這倒不一定,方未宏的車禍目前看恐怕不那麽簡單。”我提醒道,“你最好查一查吳萍。”我不能直接把方未宏魂魄告訴我的事說給韓先,且不說他會不會信,方未宏自己也沒有證據的事,連我都半信半疑,畢竟那吳萍到現在為止都沒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韓先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我,“吳萍跟方未宏的車禍有關?你是說,她謀害親夫?”
我失笑搖頭:“這我就不好說了,但是這世上的謀殺無非兩個動機,錢和情。方未宏有錢,吳萍與他又是夫妻,互相害一害,相愛相殺嘛。至于那個小男孩……随你吧。”我不該攔着他去查,至少他應該盡心,也算是對自己有個交待吧。
“等一下。”韓先叫住我,有些局促地低下頭,“還沒跟你說謝謝。”
“這倒是真的不用。”反正他之前對我那點不客氣,也早就扯平了,他自己忘了也就算了,我何必要他這個人情。
接下來的幾天,方家的別墅人去樓空,幼兒園也是幾日沒見過琪琪和吳萍,我又找到琪琪的姥姥家,仍然是沒有見過這對母女。我再試着給琪琪和吳萍招魂,發現這兩人還活着,只是找不到人。無奈之下,我只好聯系羅興,拜托他将昨天第二次車禍後,所有相關路口的監控都幫忙找來。如果琪琪還是個活人,從那裏離開現場,肯定是會被監控攝錄到的,只要耐心找,一定能找到蛛絲馬跡。雖然這辦法有點笨,但目前只能這麽來。
我也聯系了韓先,但他還是覺得琪琪既然是被吳萍接走的,就不會有大危險,畢竟是親生母女。即便要找,也得有人報案,但琪琪的爺爺奶奶早逝,姥姥家只有一個小姨現在國外,她姥姥也總是犯糊塗。最終無法,也只能拉着韓先幫忙一塊看路口的監控錄像。當然,還有醫院裏邢薇薇找來的所有關于琪琪爸的監控錄像,雖然那層樓的病房門口沒有裝監控,但是樓道和電梯處還是有的,就這兩處一個月以來的監控也足夠人看的了。
當然,韓先還有很多事要做,比如琪琪爸的屍檢報告出來了,已經死了近一個月,比如大同的屍體一直沒有找到。不過,這些我們誰也幫不上忙,只能他自己忙活去了。
此外,救護車出事時唯一生還的的大夫昏迷了兩天後也死了,在此之前我試着幫他招魂,雖然招到了,但因魂魄離體太久,已然消散了大半。我也只好超度一番,幫他沖入輪回。
又是一天忙碌,回到家我已累極,直接暈倒在床上,可才剛剛做了個發大財的美夢,電話又響了。竟然是大同媳婦打來的,她的聲音低沉還有些抖:“昨天的事謝謝你,你能來我家一趟嗎?”
“有什麽事嗎?”我迷迷瞪瞪的看表,才剛剛11點!
“大同,回家了……我,我害怕。”她的聲音裏帶上哭腔。
“你家在哪?”我翻身坐起,抓起背包走出房間。
按照大同媳婦報的地址,我順利來到大同家。這是一個比較高檔的小區,門口的警衛甚至打電話聯系了大同媳婦,才放我的車進去。
來到大同家門口,樓道裏正圍着一群人,看起來像是小區物業和一些業主。這些人正圍着大同媳婦,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大同媳婦見到我,連忙拉住我要進家門。可那物業管理員卻不答應,攔着大同媳婦教訓:“您住在這個小區就有義務維護樓層的衛生,每天扔那麽多那麽臭的垃圾,您這樣已經是擾民了!麻煩您以後不要再這樣!”
“就是!你家有馬桶,為什麽還要把那些東西扔到樓道的垃圾桶裏?你是不是傻?還是有病?”一個戴眼鏡的男人義憤填膺,不過他這麽過激的話倒是引發同樓層的鄰居的同仇敵忾。也不知道大同媳婦到底扔了多少垃圾,把大夥氣得夠嗆。大同媳婦一個勁的道歉,并且保證以後絕不再犯,這群人才勉強散去。
我疑惑地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又看看大同媳婦,她似乎是想對我笑,但最終只是咧了咧嘴。我随她進了家門,一股腐臭味撲面而來,我忍不住捂住鼻子。大同媳婦卻并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似乎是習慣了,她指指裏間卧室,輕聲道:“我昨天回家他就在了,一直就坐屋裏不動,我快吓死了,可是又不敢亂動。這會才睡下,我才給你打了電話。可誰知道物業帶了鄰居找過來了,讓你見笑了。”
我擺手示意沒關系,看了看卧室裏的李大同,此刻正的背對着門側躺,乍一看上去沒有什麽特別,只是那卷起的褲腳處似乎在滴着膿液,應該是屍體腐爛了,只是這腐爛的速度未免快了些。我又看見門口地上的香燭紙錢,心中一動:“這是你買的?”說着便看向大同媳婦,她面色憔悴,眼窩深陷,眼底深深的淤青,顯然是一夜沒睡又擔驚受怕,但是其他跡象卻沒有了。我開始還不太明白,李大同為什麽要回家,現在看來答案呼之欲出了。
“今兒是他頭七,雖然不知道他被人弄哪去了,我還是得買點之前燒給他,否則他過去那邊……”大同媳婦說着便哭起來。
我無奈,對付女人哭我可不行,只好轉移話題:“自他回來,除了坐着還幹了什麽?”
大同媳婦聽了低下頭回憶,良久才迷茫地看着我搖頭道:“真的沒什麽了,他就坐在床邊,不動不說話,眼睛發直。我快吓死了,也不敢進去,就在這門口看着他。我不敢關門,怕他萬一撲過來,可是這味道太臭了,被鄰居聞到會很麻煩,我就找了好多垃圾堆到樓層的公用垃圾桶裏。我真是害怕極了,你一定要幫幫我!”說着便又忍不住流淚,那梨花帶雨的樣子還真是動人。
我了然點頭,果然是心中執念太深,死了也放不下嗎?“你們倆以前關系怎麽樣?”我說着,在客廳轉了一圈,這回才發現電視牆被做成了照片牆,上面全是大同和媳婦的甜蜜合影,看來倆人不是一般的膩歪。
大同媳婦随着我的視線看過去,顯然猜出了我的想法,直接點頭:“我們倆關系一直都很好,他特別黏我,我也特別依賴他。他雖然沒有別的本事,但是知道賺錢養家對我又好,男人嘛,這樣的我也知足了。“
“你們在一起挺長時間了吧,怎麽沒有小孩?”
聽了我的問題,大同媳婦有些驚訝地從照片牆上收回目光,看了看我,半晌才悶悶地道:“剛結婚那一年我們不富裕,卻沒想到懷上了孩子。那一胎我懷的不穩當,大夫說要靜養保胎,我就辭了職在家靜養。可沒過多久大同開出租出了事,我一着急,孩子,就沒了。”她說着,眼淚仍是不住地流,“大同為了這個事一直覺得對不住我,我倒覺得沒什麽,就勸他孩子總會有的。可後來好幾年了一直也沒有再懷上,去醫院檢查,大夫說那次流産傷害太大,之後又沒有好好調養,以後,希望,都,都不大了。”
“所以大同一直想要給你一個孩子?”我直直地盯着大同媳婦,厲聲道,“你也知道他為什麽回來,對不對?”
大同媳婦被我吓得連連後退,靠在牆上扶着胸口喘氣:“你,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又何必再裝。”我輕輕搖頭,“方家的事你們都有參與吧?你們看上哪一只小鬼了?想要讓他投胎做你們的孩子,哼,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
“你胡說!”大同媳婦吼起來,“你什麽都不知道,你胡說!”
我逼近一步:“這麽說,你們沒有幫着方家養小鬼,也沒有唆使方未宏毀掉供奉,更沒有騙他小鬼已經因為供奉毀掉而灰飛煙滅了?”
“你怎麽知道?你怎麽知道!”大同媳婦驚駭地看着我。
“原本不知道,現在知道了。”我偏過頭看她,餘光掃過卧室,原本躺着的大同已經不知何時來到了客廳。看到行屍走肉般的大同,他媳婦瑟縮成一團,蹲在牆角站不起來。看起來,這夫妻倆現在應該已經不是同謀了。
我冷笑一聲:“活着的時候行鬼蜮伎倆害人害己,死了還想攪風攪雨嗎?”說話間手中已經多了兩根桃木釘,擡手射出一根,直接楔進大同的眉心。大同這個樣子,我猜想應該是死後魂魄的一部分被人釘死在屍身上,導致他還留有一部分生前的記憶,卻又不能完全記起。如果照大同媳婦所說他的表現,他身上應該只有一魂一魄,其他的應該已經消散的差不多了。
我想了想,收起剩下的桃木釘,取出攝魂鏡,對着大同照了照,只見他的身上一魂一魄似乎想要掙脫,卻被牢牢地固定在屍身上。如果就這樣毀了這具屍身,雖然一了百了,但大同卻再不能輪回超生,這也不是我所希望的。可是攝魂鏡都不管用,我雖然能用手直接抓,但大同這個樣子,實在是惡心的要命,跟那晚上的小鬼根本不能比,我是真心下不去手。
正在猶豫間,大同媳婦顫巍巍地爬了起來,幾步來到大同面前,哭着拉起大同的手,哭道:“大同你安心的走吧,我不會有事的,你到了那邊別惦着我,好好的投胎去吧。”
我看着她倆拉着一塊的手,膈應的直打顫。聽了他媳婦的話,大同烏黑的臉上五官見見松弛,直愣愣的眼珠似乎動了一下,眼中竟然流下兩行黑水。我趕緊再次将攝魂鏡舉起,沖大同媳婦喝道:“快閃開,這是攝魂鏡!”
大同媳婦卻仿佛沒有聽見,仍舊拉着丈夫的手盯着他看個沒完,我上前一步想要拉開她,卻不料大同兩手一揮,将他媳婦拂到一邊,自己一頭撞了過來。
攝魂鏡裏李大同挺拔俊朗,深情款款地望着癱倒在地的媳婦:“媳婦,我走了,你別難過。之前都是我的錯,是我鬼迷心竅害了你,我太想要一個和你的孩子了,你不要怪我。你以後要好好地,找個好人嫁了,把我忘了吧。”
“大同!”大同媳婦撕心裂肺的叫聲裏,攝魂鏡中的大同笑着走遠了。
我收起攝魂鏡上前扶起大同媳婦,看着她從泣不成聲慢慢變得小聲抽噎,良久才道:“現在該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了吧?”
☆、又一個孩子
我聽完大同媳婦的話,冷眼瞧着她哭的死去活來,看着倒挺可憐,可這倆人幹事也太陰損了些。原來把小鬼舌頭拔掉的主意就是大同出的,因為方未宏怕他們把方家的秘密洩露出去。後來又因為媳婦想要個孩子,動了邪念,大同不知道從哪打聽來,被毀了排位供奉的小鬼極其虛弱,而且因為被人豢養,自身并沒有什麽惡業,只要适當的機緣就能投胎做人。
“這樣的鬼話你們也信?”我忍不住出聲嘲諷。
大同媳婦頓了頓,有些別扭地偏過頭去:“我原本不信,可後來我是真的懷孕了。”
我眉心一跳,想不到她竟然懷了鬼嬰,大同媳婦見我打量的神色,露出慘笑:“我一開始也以為終于等到老天開眼讓我能擁有一個孩子了,可是誰知道這個孩子,根本就不是人。”
我點點頭:“讓我猜猜,那天你在出事的救護車裏見到了這個孩子吧?跟琪琪在一塊出現在救護車裏,讓你很意外對不對?”
大同媳婦倒是平靜地承認:“你說的沒錯,那天琪琪帶着鬼嬰弄出車禍,我就知道肯定還會出事。”
“等等,那天第一次車禍是琪琪帶着鬼嬰弄的?”我有些意外,琪琪的失蹤竟然還另有緣故,這是我沒有想到的。不過轉念想到救護車後門玻璃窗上見到的情景,又有些釋然,畢竟能出現在那種情況之下,琪琪也絕對不簡單。
“大同帶着琪琪去醫院看方老板,出車禍的時候正在跟我通電話,我全都聽見了。”大同媳婦的臉上似是憤恨似是無奈的神情交錯而過,“那個琪琪,她就是個魔鬼!魔鬼!可是從沒人信我,他們都被騙了!”
魔鬼?鄭燕的話在我耳邊響起,一直以為她看見了那個纏着琪琪的小鬼,才會精神有些失常,難不成,她說的,也是琪琪?想到這一層,我整個人都有些不太好了。轉臉看着大同媳婦,心中不由一嘆,卻也沒有再說什麽。
離開之前,我提出将大同的屍身的處理掉,這樣不至于再次引起各方面的關注,也絕了後患。大同媳婦卻說要自己想辦法,雖然我覺得她有些不自量力,但還是囑咐她一定要将屍身火化,畢竟他家的事我不想管太多。但還是留了一張符咒貼在屍身上,免得被一些路過的魑魅魍魉利用起來攪風攪雨。随後也為大同超度一番,無論對錯,逝者已矣。至于是否禍及來生,也跟我無關了。
大同媳婦送我出門時對我說:“那個孩子,你會怎麽,處理?”
我有些詫異,她不自在地道:“如果可以,能不能讓他解脫的幹脆一點?”
我深深看向她:“無論對你還是對任何人,錯了就是錯了。”說着瞥了一眼客廳裏的大同:“現在事情雖然告一段落,但遠遠沒有了結,你,好自為之吧。”
從大同家出來,天色有些暗了,我開着車有些漫無目的地,想着之前的這些天,我無論怎麽努力,有些事總是無法阻止。想到這,就止不住有些懊喪,看了還是自己定力不夠。正想着,羅興的電話打了過來:“韓大哥出事了,現在小薇她們醫院裏,你來看看吧!要快!”
我眉頭皺起,聽羅興的口氣似乎很麻煩,韓先之前失了一魄,現在又出事,絕對不是好事。不過,倒正好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
來到醫院,邢薇薇等在外面,見我來了竟然直接把我帶到了重症病房。看着已經上了呼吸機的韓先,我有些回不過神,這才不到幾天的功夫,這人怎麽就不行了?待到走近些,我暗暗疑惑,怎麽韓先的樣子像是元陽盡失?據我所知,他可連個女朋友都沒有,而且這才幾天沒見,就算是日日天上人間,也不至于形容枯槁,滿臉死氣。
一定有什麽問題是我沒發現的,我覺得有必要好好檢視一番,擡起頭想跟羅興說讓旁人先出去,這才發現病房裏的幾個人都在看我。
羅興連忙指着兩位面容憔悴的老人:“這兩位是韓大哥的父母,這是我和韓大哥的朋友……”
“叔叔阿姨好。”我趕緊打招呼,接着低聲對羅興道,“能不能讓我在病房裏單獨呆一會?”
羅興會意,找了個借口将兩位老人帶去找醫生。見人走了,我趕緊讓邢薇薇在門口看着,徑直來到病床前,取出攝魂鏡,對着韓先照了照。
果然韓先的影子出現在攝魂鏡中,說明他并沒有失魂,但是他的影子裏裹狹着一團黑氣,怎麽也看不清楚到底是個什麽,黑氣蠢蠢欲動,隐隐有吞沒韓先魂魄的趨勢。我想了想,總是投鼠忌器,遂沒有用打魂鞭,但是要怎麽處理,卻一時拿不定主意。
這種事最怕就是打了老鼠傷了玉瓶,可是如果不下猛藥,眼看人就完了。我取出桃木劍,對着韓先額頭用劍身拍了一下,攝魂鏡裏韓先的魂魄立刻抖做一團,十分痛苦,那團黑氣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我只好收起桃木劍,這團黑氣十分古怪,似乎是被韓先魂魄孕育着,只要動他韓先的魂魄就會受傷。這情形,就好像女人懷孕,懷孕!
我腦中靈光一現,如果這團黑氣是那個鬼嬰,不就說通了嗎?現在沒時間去管鬼嬰是怎麽找上韓先的,事不宜遲,我趕緊從背包裏取出一顆舍利子,雙手捏訣,将舍利子送到韓先胸前。
“若見如來舍利,即是見佛!”我低聲喝道,攝魂鏡裏的黑氣慢慢凝聚成一張憤怒的臉,我心中哀嘆,卻不能停下,“從來果報自有根,因緣一過了無痕。佛法無邊,回頭是岸!”
說話間,舍利子佛光大盛,一下子籠罩住韓先,在金光之中,韓先的身體上慢慢現出一團盈盈粉嫩的肉色,與之相對應的,是攝魂鏡裏那團黑氣漸漸和韓先的魂魄分離。再次細看之下,果然是一個嬰孩的模樣,正是那個鬼嬰!
舍利子一瞬間爆發出的能量何其強大,那鬼嬰自然無所遁形,立時三刻便被我抓在了手中,只消輕輕一按,便煙消雲散了。
看着已經漸漸恢複正常的韓先,我收起舍利子,心中卻止不住地想,這個鬼嬰自然是方家小鬼之一所化,在最虛弱的時候被李大同利用,抱着一線希望孤注一擲投胎,卻成了鬼嬰。為什麽世間總有這種叫人又憐又恨的事情?希望舍利子的淨化,真能讓他如大同媳婦所希望的,解脫的“幹脆”。
離開醫院的時候韓先已經能夠坐起來說話了,看着他臉色漸漸紅潤,說話又有了底氣,最開心的莫過他父母。我微微笑着告辭,被兩位老人送了出來,雖然他們沒說,但我那眼中的感激我卻看得分明。到底是可憐天下父母心,韓先的父母,這個可憐的鬼嬰,想要孩子的大同夫婦,放佛世間衆生皆是如此……都說佛法普度衆生,但是衆生何辜,竟不能同沐佛法。而我,能做的也不過是這麽極其有限的一點點,到底如何才能渡盡世人?難道是我一直以來太過狂妄?
我在醫院後花園繞了一大圈才堪堪平複思緒,來到停車場,羅興正在車前等我,看到我後露出個大大的笑容,配上他清隽的臉孔,倒是十分養眼。
“韓大哥有驚無險,我替他多謝你!”羅興似乎并沒有剛才那麽高興,果然接着他又道,“你出來之後我聽見韓大哥接了個電話,李大同家煤氣管道爆炸,救火之後發現了李大同夫婦的屍體,都已經燒得……不像樣了。”
我有些吃驚,想不到大同媳婦說的自有辦法竟然是這樣決絕而不留一絲退路,想到她最後的眼神,我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你是不是知道什麽?”羅興看我的樣子帶着探究。
我輕輕哂笑,不置一詞。
羅興也不再追問,只是道:“我看你也累了,早點回去休息吧。”說着又自言自語道:“我看小薇也不要再在這裏幹了,誰知道哪天還會出什麽事呢。”
對于羅興說出這樣的話來,我倒是頗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