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臉是血的爬到路中央,四下看看,似乎是希望有人能經過幫忙吧。不過顯然他是失望了,沒有一會他晃晃悠悠地站起來,試圖從車裏拉出自己的媳婦,但是他只拉到了一半,卡住車子的路障竟然斷了。還拉着媳婦一只手的四喜一邊用腳勾住圍欄,一邊用力拉扯車廂裏的人。眼看車裏的人就要被拉出來了,四喜勾住的圍欄卻忽然斷了。一瞬間卡車掉落懸崖,四喜也掉了下去。
沒有人說話,過了許久,韓先忽然轉頭叫道:”又來了!”
我們紛紛轉頭看,果然那輛藍色卡車從後面再次出現,竟然是直直地開過來。羅興叫道:“快躲開,躲開呀!”
歐陽坐在後座,拍拍羅興的胳膊:“稍安勿躁。”
果然,我們雖然沒有躲開那輛卡車,但是卡車開過來後直接從我們的車子穿了過去,就像是一陣風吹過。我點頭:“看來果然是撞到了冤魂。”說着就要下車,歐陽卻攔住我道:“你要幹什麽去?”
我瞧他一眼:“自然是去收拾了,否則怎麽上山?”
“別,別去。”歐陽的聲音帶着急切,“他們都是無辜的可憐人,都是被害的。”
我眼神一冷:“生前許是無辜,但是死後這般折騰,還有什麽可憐的?”
邢薇薇問道:“藍姐姐,你打算怎麽做?”
我并不答話,只是看着歐陽,一字一頓地道:“天地有常法,六道衆生皆遵而行之,有違此法者,天必遣之。”
歐陽垂下頭去不再說話,邢薇薇還想追問,卻被羅興捂住嘴:“你少說兩句沒人當你不存在。”說着又道:“老韓你去開車,待會阿藍完事,咱們趕緊走。”韓先卻道:“我也下去看看。”
我拉住他:“我自己去,你們留在車裏,聽羅興的。”韓先無奈,只得換到駕駛位,将車子開到另一側車道上去,羅興則把邢薇薇留在車上,自己跑去開不遠處的第二輛車。
我來到卡車落崖的地方,那車才剛翻。我看看圍欄,果然跟我猜測的差不多,絕對是人為弄斷的,還有那個原本可以卡住車身的路障,都是被人弄斷的。但是,如果剛才我們看到的就是事故現場,那麽這個人是如何做到不現身卻仍舊弄斷了兩樣堅硬的木棍呢?
正思慮間,一陣陰風撲面,我下意識揮出右手,卻聽見”啊“的一聲慘叫,原來是那個四喜的媳婦的魂魄被我揮到。這時候四喜還在往車外拉扯他媳婦,看來是他媳婦先死掉,而他當時還不知道。
我晃動引魂鈴,四喜夫婦齊齊一怔,轉身看向我,驚訝恐懼的神情都掩飾不住。我冷冷一笑:“死了的人怎麽還會害怕嗎?”
那女人倒是還好,四喜卻露出疑惑的表情,他看向自己媳婦,又看看自己,渾身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我揮出打魂鞭,招呼在四喜媳婦身上,将她拉到面前,問道:“你知道自己錯在何處嗎?”
女人面無表情地看着我,卻答非所問:“早就聽說上差的厲害,這霍家村既然你敢來,就不要怪自己命不好。”
我挑眉,看來是沒辦法好好聊了,直接伸手掐住她的脖子:“你想下地獄嗎?”
女人終于軟了下來,連連求饒:“上差想知道什麽?”
我搖頭,取出葫蘆直接将她收入了清心陣中,這種鬼魂說的話還是不要聽的好,萬一被騙了都不知道上哪說理。
至于四喜,顯然還沒有從自己已經死掉的事實中清醒過來,我走過去拍拍他肩膀:“你們夫婦在這山路做下這個局,雖然其心不良,但終究沒有害過人,我送你重入輪回。”
四喜看着我,申請痛苦:“我媳婦是不是也死了?剛才你做了什麽?”
我點頭卻不答他,再次晃動引魂鈴,不過這一次鈴聲已經不同,随着鈴音在我們面前出現了一條林蔭小徑。小徑幽深黑暗不知通向何處,只看得到路旁星星點點的藍色螢火,時時明滅,引人走入探尋。我對四喜說:“跟着鈴音走,便可以重新來過。”
四喜盯着小徑目不轉睛,忽然向前邁步,在他踏入小徑的一瞬間,他一身血污的衣服也煥然一新。他轉過頭看我,我這才發現這個四喜竟然是個眉清目秀的小夥子,他沖我咧嘴一樂:“多謝上差,不過我不會投胎,我要等着我的媳婦。”言罷,轉身走入了小徑,而那條小徑也随着他走進去的一瞬間消失無蹤了。
“那是什麽?”歐陽不知何時已經過來,“他去了哪?”。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越發暗沉的天色,心道這一番折騰原來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傍晚。不過總算可以順利上山了,心情稍微輕松了些,我徑直走向汽車,邊走邊對歐陽道:“你也看見了?”
歐陽點頭:“那條路,是什麽?”
“黃泉路。”
☆、村中舊事
歐陽幾步追上我,一臉欲言又止卻又興奮過度的樣子,我搖搖頭,囑咐道:“待會不要大驚小怪的。”
歐陽點頭如搗蒜:“放心!不過我真不明白,你幹嘛要答應帶着幾個棒槌來?不怕出事嗎?”
我并不理他,心裏卻想,身上被種下了另一個魂魄都不知道,就不是棒槌了?雖然腹诽,但我明智地選擇不去打擊歐陽,而是搖搖頭:“要是你有辦法能讓他們回去,那你趕緊去。”
歐陽縮了縮脖子,尴尬地道:“免了,那個邢大小姐我可是惹不起。反正你也不會看着我們出事的對吧?”
我不置可否:“到時候我不看就是了。”
翻過這座山天已經全黑了下來,我們也進了霍家村地界。歐陽指引着我們來到村長家,正吃飯的村長一家見到我們先是驚訝,不過很快便平靜了下來,只是眼裏隐隐的期待卻是瞞不了人。我心裏嘆氣,從進村開始我就覺得不好,有句話叫“黑雲壓城城欲摧”說的就是這種感覺,這一行天知道是福是禍。
我們被村長安排住在他家,村長家裏人少,房子卻挺多。聽他講是家裏原來三代同堂,所以就在蓋了個小院子,但是他兩個弟弟兩個妹妹十幾年前全都離開家去了外地打工,已經很少回來,而家中兩位老人也在幾年前去世。現在村長一家不曉得院子裏,只有夫婦和兩個兒子住着。大兒子去年娶了媳婦,也和媳婦出去打工,前不久才剛回來。二兒子在縣裏上高中,正在準備高考,也很少回家。所以今天我們見到的,只有村長夫婦和他大兒子夫婦四個人。
村長熱心地安排我們住宿,我和邢薇薇一間,其他三人一間。對此邢薇薇表示三個男人住一間屋,很讓人難以适應。羅興也覺得三人住一起不太方便,但是歐陽卻認為還是住一起比較踏實。最後還是村長解釋,因為其他房間總也沒有人住,根本來不及收拾。
我們吃過飯,村長就拉着歐陽問話,歐陽把我們分別介紹了一遍,又對村長說:“叔,我這幾個朋友都是有真本事的,村裏的事你就別瞞着了,都跟我們交個底,大家也好想辦法。”
村長沉吟半響,遲疑道:“歐陽啊,不是叔我不信你朋友。而是村裏的事我也是一知半解,說不明白呀。”
“歐陽你說什麽村裏的事?”邢薇薇奇怪道,“還有什麽事是你沒告訴我們的?”
歐陽猶豫地點頭,然後又搖頭:“不是我不告訴你們,而是我根本不知道怎麽說,或者只是我自己多心。”
“跟這次你遇到的事情有關?”我問道。
歐陽嘆口氣,道:“我之前不是講了神婆出事之前是在幫一個孩子招魂嗎?那孩子叫小鵬,小鵬的姥姥以前也是做那一行的,而且死的很蹊跷。只不過事情過去了很多年,已經沒有人記得住了。”
“那你是怎麽知道的?”村長詫異道,“村裏知道這個事的極少,絕不會告訴你。”
歐陽點頭:“的确不是村裏人說的,是我師兄告訴我的。”
“師兄?”我們幾個面面相觑,一直以為歐陽就是個江湖騙子,懂一點小把戲然後騙騙錢,怎麽又出來個師兄?
“怎麽,我不能有個師兄嗎?”歐陽見我們表情古怪,不忿起來,“我師兄可比我厲害多了!他現在龍虎山修煉,本事強着呢!你們可別小看人!”
“你師兄怎麽知道村裏的事?”羅興忍不住提問。
歐陽表情黯然:“這也是我偶然間發現的,他之所以要學陰陽之術,後來又進龍虎山修煉,其實都是因為家裏發生的事。他就是小鵬的舅舅。”
我愣了一下:“龍虎山是正一教的祖庭,相傳張天師曾勘破河圖洛書,精通易變之法。還曾經在蜀中降服六天妖魔,終使得人鬼殊途,陰陽分明。你師兄若是能得龍虎山真傳十只一二,也是造化了。”
歐陽沉了臉色,看着村長緩緩道:“師兄去龍虎山之後就跟我失去聯系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學的什麽。不過正一教驅鬼降魔最是厲害我是知道的,這次村長能找到我,是不是也是托了師兄的福呢?”
村長見我們都盯着他看,面色不自然地別過頭去,讪讪地咳了兩聲,才開口:“你看你說的,我也不知道小鵬他舅跟你什麽關系不是。再說了,那會村裏正亂,我這不也是死馬當活馬醫,不是,是病急亂投醫嘛,不是,那什麽,反正你挺厲害。”
邢薇薇偷偷湊過來低笑道:“沒想到村長大叔還挺喜感。”
我看她一眼并沒答話,沖歐陽道:“這麽說,是你師兄把你騙來的?”
村長卻不贊同:“不是騙,怎麽是騙呢!小鵬他舅跟我說歐陽厲害,我們去請他時也跟他說了啊。”
“可是你沒說是小鵬他舅說的!”歐陽皺眉,“你也沒說小鵬他舅是誰。”
在旁邊聽了半天的韓先終于開口,疑惑地道:“村長當時說沒說,很關鍵嗎?你要是早知道這事跟你師兄有關系,你就不來了嗎?”
歐陽一滞,立刻反駁:“這是什麽話!我怎麽能不來呢,降妖除魔匡扶正義……”
“還是的。”韓先插話道,“你先少說兩句,讓村長把小鵬家的事說說,或者歐陽你知道的比村長清楚,你來說?”
歐陽瞪着韓先許久,韓先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渾不在意,羅興憋笑憋得臉都紅了,邢薇薇幹脆笑了起來。村長看看我們幾個,無奈地搖頭,終于把小鵬家的舊事敘述了一遍。
小鵬的姥姥其實并不是村裏的神婆,她只是為一些”專業“人士提供專門的用具,比如招魂用的撚香,喪事上用的幡。很多神婆都從小鵬姥姥那裏訂東西。她做的撚香尤其出名,加上她一副蒼老的面容,以至于大家雖然不知道她的年紀,卻都叫她“香姥姥”。不過香姥姥還有一個特別的地方,就是她的一只眼是重瞳。傳說重瞳之人能見幽冥鬼魂,且女子單眼重瞳是不詳之兆。所以香姥姥從很早以前就對人說自己一只眼睛瞎掉了,出入也總是帶着一個眼罩,連睡覺都不摘下來。
香姥姥的夫家姓張,并不在霍家村。因為小鵬的媽媽嫁到了霍家村,才把香姥姥接來照顧。至于歐陽的師兄,那會還小,所以也就跟着香姥姥來了霍家村。也正是因為這樣,村裏的人對香姥姥一家的事了解的很少,也都以為她真的瞎了一只眼。
小鵬媽嫁到村裏第二年就懷了小鵬,但是這一胎懷的十分不安穩,香姥姥那時候已經很少再做陰司生意,搬來村裏就是想要專心照顧女兒和兒子。她小心謹慎地照顧了女兒九個月,卻忽然有一天将大着肚子的女兒接到了家裏,并且不讓夫家的人跟來照顧探望。
小鵬媽那時候身子已經特別沉了,卻出奇地十分配合香姥姥。丈夫霍亮趕來照顧妻子,也被香姥姥趕了回去。歐陽的師兄張先生,那個時候還只是個初中生,見到母親和姐姐這個樣子也是十分疑惑,但他并沒有想太多,反倒覺得姐姐回家來住挺好。
原本也就這樣相安無事,直到小鵬媽生産的前一天夜裏。那天晚上風雨很急,驚雷接連不斷地響着,村裏人都早早地關門閉戶在家呆着不願意出去。小鵬媽卻開始腹痛,香姥姥讓兒子去看着門口,自己扶着女兒進了裏屋。
在外面的張先生聽見姐姐撕心裂肺的叫喊,心裏不住地發毛,他想來想去覺得應該去把姐夫找來,不管是陪着姐姐還是送人去醫院,都不是他和母親能做好的。他來不及打招呼就沖進了雨裏,但是等他把姐夫帶來的時候,小鵬已經出生,但是香姥姥卻死了。
香姥姥死的很是奇怪,她就坐在椅子裏,身體挺得筆直,雙手放在膝蓋上,正襟危坐的樣子絲毫看不出已經死了。她的臉色蒼白,一直不離身的眼罩掉在地上,兩只眼睛圓睜着,似乎在盯着什麽東西看。
張先生見到自己母親這個樣子,先是吓了一跳,繼而跳起來趕緊把眼罩給香姥姥重新戴上,因為他也不想自己母親的秘密被人發現。至于小鵬媽,當時也許是因為生孩子脫力,一直都是昏迷的。後來姐夫家幫忙操辦了香姥姥的喪事,而小鵬媽卻也在兩年後去世了。霍亮一直對村裏人說小鵬媽是生孩子傷了身體,後來總也調理不好才得了大病去的。其實只有村長知道,小鵬媽根本就是暴斃而亡。因為他親眼見了小鵬媽的樣子,一張臉扭曲至極,而且是淩晨時分死在了田間隴上,根本就不是一個纏綿病榻的人該有的死法。但是既然霍亮一家希望保密,他也就一直沒有說出去。
後來張先生到了16歲便離開了村子,說是要去打工,其實并沒有村裏人知道他去了哪裏,就連霍亮也不知道。村長隐約覺得,他離開應該是跟香姥姥和他姐姐的死有關系,不過既然已經過去了幾年,那也就沒有必要追究了。然而過了這麽多年,就在他以為這一切已經過去的時候,小鵬出事了。
“後來的事情你們就都知道了。”村長絮絮叨叨講完了香姥姥一家的事,忍不住嘆了口氣,“說實在的,我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建國上次回來,也什麽都沒說。可是我也知道這裏面肯定有事,還是不小的事。”
“等等,村長你說什麽?你說建國回過村子?你們不是通電話的嗎?”歐陽失聲道,“那他自己怎麽不管這些事,還讓你去找我?”說着向我們大家解釋:“我師兄叫張建國。”
我心道,這個張建國看來很不簡單,他想方設法把歐陽牽扯進這個事裏到底是為什麽呢?擔心自己弄不了這些事,可歐陽剛才說他很厲害。那就是歐陽能辦到他自己辦不到的事情,可是以他們倆人的關系沒必要拐彎抹角,大可以直接一通電話叫上歐陽來霍家村。
想到這裏,我問歐陽:“你跟你師兄,關系怎麽樣?”
☆、老人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那句話,求收藏求評論……
歐陽怔愣了一下旋即道:“關系很不錯啊。你怎麽這麽問?”
我抿嘴沒有說話,韓先忽然說:“如果你們關系好,你師兄幹嘛不直接聯系你呢?”
歐陽顯然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聽了韓先的話便開始擰着眉毛思考,倒是邢薇薇很是釋然地道:“這種世外高人的想法哪能用常理推測呢?”
羅興瞥了她一眼,哼道:“你又怎麽知道那個張建國是世外高人的?”
“他說的啊。”邢薇薇理所當然地指了指歐陽,“他不是說他師兄比他厲害多了嘛。”
韓先涼涼地說:“比他強就是高人了,歐陽的水平你也不判斷一下嗎?”
邢薇薇被問住,點點頭道:“說的也對,參照物不同,那結果就大打折扣了。歐陽道長,你說你的本事比神仙姐姐怎麽樣?”
我看了眼邢薇薇,韓先立刻喝道:“薇薇!”
邢薇薇這才意識到村長也在場,抿嘴不再說話了。好在村長并沒有關注我們幾個的交談,反而一副惆悵的樣子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
羅興想了想道:“我覺得這件事可以從兩個地方入手,第一就是那位神秘的張先生,找到他也許就能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事,以及現在村裏的事和當年有沒有關系,而且也能知道他為什麽一定要讓村長找歐陽。至于第二嘛……”他欲言又止地看了村長一眼,村長道:“你說嘛。”
羅興點頭思索片刻道:“第二就是從小鵬入手,畢竟他出生那天香姥姥去世,之後沒有多久他媽也死的很蹊跷。而且這次神婆出事,起因也是這個孩子。也許從小鵬家,可以發現什麽也不一定。”
我點點頭,心中一個猜想漸漸形成,但是此刻我沒說出來,主要是怕吓壞了衆人。于是我們一致決定,明天由村長帶領,到小鵬家去看看。
“對了村長,我們來之前,村裏還出了什麽事嗎?”歐陽忽然問道,“大家都還好嗎?”
村長聽他問起,重重地嘆氣,手拍着桌子道:“四喜和他媳婦不見了,村裏找了好些天都沒找到人,大家都猜他們出事了。可是沒憑沒據的,也許他們是出門打工了也不一定。還有栓子,哎!”
四喜和他媳婦出沒出事,我們其實都已經有了判斷,但是大家都很默契地沒有提到上山時發生的事,也許是太過匪夷所思,也許真的是應了那句“子不語怪力亂神”。至于栓子出事,倒也是在預料之中,畢竟神婆頭七那晚,他可是第一個撞見的人,雖然一直昏迷,但出事也是早晚的。
在歐陽的追問下,村長才說栓子家之前幾天鬧得很厲害,但是最後也沒出大事,不過問來問去,他也說不清楚栓子家到底怎麽了。于是明天的行程裏,便又加上了栓子家。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我們在村長家簡單吃了早飯,便出發去了小鵬家。我和羅興都不讓邢薇薇同去,但是她死活不答應自己留在村長家,于是歐陽便無奈地被留下來陪她。雖然看邢薇薇的樣子明顯是希望韓先留下來,但是韓先明顯因為之前在火車上和上山時受了刺激,非要全程參與弄個明白。當然,也有可能是真的不願意陪邢薇薇,畢竟對上邢薇薇,韓先總是有着招架無能的不耐煩。至于羅興,其實他的思路清晰,邏輯很好,我倒是挺希望他能跟着去,有他跟着分析一番,也省的我自己想的頭疼。
從村長家出發,經過一大片荒地,走了大概二十幾分鐘才到小鵬家。小鵬家在村裏算是比較偏遠的位置,看上去孤零零的一個院落,院門上的漆斑駁脫落,很是荒疏。村長上前正準備叫門,院門卻忽然開了,一個中年男人慌張地往外走,冷不防撞到了村長身上。
村長年紀不小,這一下出乎意料差點跌倒,幸好韓先跟在他身後及時扶住了村長。村長站穩後看清來人,惱怒地指着中年人道:“不是我說你,亮子,都多大的人了還這麽急死忙活的,在自己家都這麽毛手毛腳。我這老胳膊老腿,要真被你撞出個好歹,你小子就缺了大德了!”
中年人就是小鵬的父親霍亮,此時見村長生氣,連忙賠不是:“哎呦,三叔,我這不是着急出門嘛!小鵬這都病了兩天了,我給他買點藥去。”
“小鵬病了?”村長一下子警覺起來,看了一眼院子裏,扯了霍亮到身邊低聲問,“怎麽回事?”
霍亮疑惑地看着村長:“就是前天夜裏着涼了,在發燒呢。”
村長嗯了一聲,放開了霍亮,抻了抻外衣,道:“家裏還有誰在,我們去看看小鵬。”
霍亮的目光這才在我們身上打量一回,問道:“三叔,這幾位是你朋友?”
村長點頭:“記得那個歐陽道長嗎?他帶來的朋友。”說着分別介紹了我們三人,臨了還高興地補充:“高人來了,肯定能解決問題。”
霍亮聽了眼睛一亮,壓低了聲音詢問:“水婆的事能了?”水婆就是那個出事的神婆,其實她名字是王向梅,因為有幾次幫人招魂都是用水,所以大家就都叫她水婆。這也是村長告訴我們的。
村長不置可否:“你不是去買藥嗎?我帶他們進去看看就行了。”
霍亮卻搖頭:“家裏就我媽和小鵬,我帶你們進去。”
村長點頭正要進門,韓先卻道:“既然孩子病了,還是趕緊買藥要緊,別再耽誤了。”
霍亮憨憨地笑了笑,又有些躊躇:“沒事,不差這一會。再說,幾位能給小鵬看看就更好了。”
見我們三個都沒有再說話,村長一錘定音:“亮子帶我們去看看小鵬。”
霍亮家是一幢兩層的小樓房,院子裏挺整潔,樓房看上去也挺新。小鵬住在二層最靠裏面的房間,霍亮帶着我們進了小樓。進門是客廳,樓梯就在右手邊。進來之後,怎麽說呢,我有一種怪異的感覺,但是又說不上來。看了一下四周,我發現在靠窗的角落裏有一把木制的椅子,上面坐着一個老人。因為拉着窗簾,屋裏光線不是很好,她又是微微垂着頭,我沒看清她的臉。我猜這就是小鵬的奶奶,剛才霍亮也提到了。但是其他人并沒有跟她打招呼,尤其霍亮直接走上了樓梯,邊走邊說:“小鵬的房間在最裏面。”然後忽然頓住腳步,我們也跟着停在樓梯上,霍亮有些尴尬地對村長說:“看我這腦子,三叔,該請客人們先喝口茶。”
村長一開始被他吓了一跳,聽他這麽說才松了口,接着罵道:“一驚一乍的吓唬誰呢!”
我跟在村長後面,這時也收回了目光,對霍亮說:“我們先看看小鵬怎麽樣了,其他的不急。”韓先和羅興都點頭稱是,霍亮這才撓撓頭,憨笑兩聲繼續朝樓上走。走了兩步,他仰頭喊:“媽,三叔來了。”
我們走上樓梯,小鵬奶奶也聽見動靜從房間裏出來,霍亮湊近她低聲說了兩句,老人家就對着我們笑,卻并不說話。我皺眉,小鵬奶奶在樓上,那剛才樓下的人是誰?我轉身往樓下看,窗邊的椅子上空空蕩蕩,哪裏還有什麽人。
☆、又見食屍鬼
霍亮向我們解釋:“我媽不會說話,但是能聽見。”
村長過去和老人打招呼,霍亮的父親是村長的遠房表哥,所以村長直接叫霍亮的媽媽“老嫂子”。小鵬奶奶和村長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又拉着霍亮一通比劃,霍亮道:“媽,你先回屋歇着,我帶村長和幾位貴客去看看小鵬。回來我再跟你說,啊!”
村長也點頭說:“老嫂子,你把心放肚子裏,什麽事都沒有啊!”
霍亮把老人扶進房間,村長低聲和我們說:“琴嫂子以前不是村裏人,年輕時也能說話,嫁給亮子他爹之後忽然就說不出話來了。這麽些年,錢沒少花,就是查不出個道道。人老了心思就重,小鵬上回出事,琴嫂子也病了好些日子。哎!”
我心裏一沉,來了霍家村之後忽然就不會說話了,是不能說了還是不願說了?裝啞巴幾十年,可能嗎?但如果不是裝的,那又為什麽呢?
韓先看我低着頭,便道:“我聽說有人受到巨大刺激之後是會出現失語失聲的情況,心理治療也許有用。”
我還詫異他好像猜到我的想法,羅興冷不防接了一句:“巨大的刺激,包括驚吓嗎?”
韓先聳肩:“當然包括了,人受驚吓後的應激反應更是多種多樣,PTSD聽過吧,雖然反應千差萬別,但是創傷的原因也不是單一固定的。”
“講的還頭頭是道了。”羅興搖頭斂了笑容,“可我總覺得沒那麽簡單。”
我饒有興致地看他:“那你覺得複雜在哪呢?”
羅興失笑:“你不要明知故問好不好。”正好這時霍亮走過來,大家就朝裏面小鵬的房間過去。
小鵬躺在床上,小小的身子上壓着厚厚的棉被,臉色灰白,眼睛緊緊地閉着,眉頭也皺了起來,睡得并不安穩。霍亮站在床尾,詢問地看着村長。村長沒有理會他,徑直來到床頭,伸手摸摸小鵬的額頭,喃喃道:“怎麽這麽燙?”說着來到霍亮跟前,語氣不太好:“孩子燒得這麽厲害,怎麽不送醫院?都這會了還買什麽藥啊!”
霍亮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韓先看過小鵬後也道:“我們有車,鎮上是不是有好點的醫院?”
羅興卻看向我:“你怎麽看?”
我勾起嘴角:“這個家有問題。”我的聲音沒有刻意壓低,村長和霍亮都聽見了,他們齊齊看向我,霍亮的神情更是錯愕不已。
“有什麽問題?”霍亮回神後立刻反駁,“你可別胡說!”
我看他一眼,徑直走向小鵬,掀起被子。随着被子掀起,被子下面小鵬沒有穿衣服,而他的身體也暴露在我們眼前。
“啊!”羅興叫了一聲後連連後退,“這,這……”
韓先拉住他,低聲道:“鎮定一點。”說着眼神凜冽地射向霍亮:“你是不是解釋一下,你兒子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我不知道,不知道,那天……”霍亮捂住腦袋一下子蹲下去,哭道:“我也不知道,他這個樣子,我不敢送醫院啊!”
村長眼神複雜地看向小鵬,小孩子身上自胸部以下斑駁遍布了各種傷痕,每一處都皮肉翻起,更有露着骨頭的。那些傷痕,看着像是被什麽東西細細的啃咬過,有的已經發黑,有的則還在往外滲血。奇怪的是,屋子裏并沒有任何的血腥氣味,仿佛小鵬身上流的不是血,而是某種液體,但是那刺眼的紅色卻是假不了。
我給韓先和羅興丢了個眼神,二人對視一眼立刻會意,一個扶起蹲在地上的霍亮,一個拉着村長退出了房間。霍亮完全沒有注意到我的示意,村長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順着韓先的力道離開了房間,還順勢帶上了門。
我湊近看着小鵬灰敗泛青的臉,嘆了一口氣,擡手時無常劍已到了手上,對着小鵬一劍刺下。身後房門外傳來一聲慘叫,應該是門沒關上被霍亮看到了。然後是一陣忙亂,接着是關門的聲音。我沒空理會,不過小鵬并沒有如預料中被刺中,反而猛地睜開了雙眼從床上一躍而起,整個人彈跳了起來。
我擡頭,小鵬身無寸縷貼在天花板上,也不知道他怎麽做到這個姿勢的,整個人弓着腰剛好卡在房頂和牆壁的夾角處。他居高臨下地瞪着我,目呲欲裂,一張嘴舌頭伸得老長,口水都留了下來。
我輕哼一聲:“你老老實實把小鵬交出來,我可以。”我說到一半故意一頓,“小鵬”果然身子一頓,似乎是想聽條件的樣子。我最後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我可以把你直接滅了,免得進了地獄受苦。”
“小鵬”被我成功激怒,整個身子弓的更厲害,蓄勢待發的似乎随時會撲下來。我輕蔑一笑:“食屍鬼,不過是怨氣所結,你以為敵得過我?”
食屍鬼“小鵬”不待我說完果真張牙舞爪地猛撲下來,我橫劍格擋,它被無常劍的煞氣硬生生逼退,跌落在床上,仍是氣勢不減地跟我對持。這種食屍鬼其實已經不太好對付了,它已得了變化的能力,想要制住并非易事,但是想要除掉卻不太難。我急急思索,最後決定還是不留禍患。既已決定,我立時将左手劃破,鮮血灑在無常劍上,劍身猛地亮起青光,将整間屋子都籠罩在青色的煞氣裏。
食屍鬼被青光刺激的渾身顫抖,連連後退,直到身子抵在床頭退無可退,便四下搜尋逃走的可能。我将左手一揚,鮮血淋到食屍鬼的身上,在他光着的皮膚上灼燒了起來,冒出一陣陣焦煙。此時屋中才散發出惡臭,伴随着早就該聞到的血腥味。
食屍鬼當然不肯這麽就範,果然朝着窗戶的方向蹿了出去,我快速撲了過去,卻沒想到他竟然是虛晃一槍,硬生生轉了身朝門口撲去。
這要是讓它除了屋那還得了,我來不及跟上,只好将無常劍擲出,直直地插在門上發出“咚”的一聲。食屍鬼畏懼無常劍的煞氣,又被青光罩住痛苦地頓在原地。我一步步走過去,也許感受到巨大的危險,不過也就是一剎那,食屍鬼突地起身,叫了聲:“爸!救……”
“我”字來不及出口,無常劍便貫穿了他的身體。“小鵬”不可置信地垂下頭看着透體而過的無常劍,喉嚨裏發出“呵呵”的聲音,旋即到底而亡。它不過是剛得了人形便為非作歹的妖物,自然不曉得無常劍的厲害,只是本能地恐懼罷了。而那原本是小鵬樣子的身體也迅速萎頓變化,成了那個火車上的食屍鬼,而食屍鬼的身體也很快化成了一灘發黑的血水。
無常劍迅速合二為一回到了我的手中,劍身納入虛空後,我從背包裏取出葫蘆,從清心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