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與達西 — 第 200 章

第二天一早, 馬爾伯羅公爵夫婦, 達西和黛玉, 再加上讓公爵夫人不高興的詹姆斯去倫敦了。

黛玉和達西的馬車隊列原本就幾輛馬車,再加上公爵夫婦的馬車隊列又長了一列。往倫敦的路上, 又碰到了利茲公爵。馬車隊列更長了。

到了倫敦, 幾位的仆人各去各家為主人收拾房間。達西、利茲公爵、馬爾伯羅公爵去威斯敏斯特宮參加緊急議會, 這是為珀西瓦爾先生的遺孀和孩子們的撫血金召開的。詹姆斯也去了議會旁聽。

黛玉和公爵夫人去了唐寧街看望珀西瓦爾太太。

珀西瓦爾先生要在唐寧街十號停靈五天,首相府裏不斷有人進出。

公爵夫人抱怨了句:“簡直都像個市場了,可憐的珀西瓦爾還不知道怎麽難過呢。”從大門走了進去。黛玉跟在了後面。

首相府裏已經人滿為患, 報社的記者站在門口記錄着來的人名,還在觀察每個人的舉動。

公爵夫人就像頭獅子樣,在黛玉眼裏, 應該是“獅子”號,乘風破浪勇往直前,硬給沖了出條道。黛玉跟在後面,到了珀西瓦爾太太跟前。

珀西瓦爾太太穿着黑衣,頭上蒙着黑紗, 坐在第一排,幾個孩子圍繞在邊上。

公爵夫人從珀西瓦爾太太跟前走過去, 到棺材前,劃了個十字, 再又回來,抱了抱珀西瓦爾太太,又握了握珀西瓦爾太太的手:“親愛的, 不要太難過了。”

珀西瓦爾太太說了聲謝謝。

黛玉也走到了棺材前。棺材是打開的,珀西瓦爾先生面容寧靜,躺在裏面。黛玉鎮定了下離開了棺材,走到珀西瓦爾太太跟前,靜靜看着珀西瓦爾太太。

珀西瓦爾太太也看着黛玉,眼淚流了出來。僞裝在慢慢卸去。

黛玉的眼淚也流了出來,想到了父母。喪親之痛,沒有誰的安慰來治愈,唯一能治愈的只有時間,那不是痛消逝,而是痛久了人就麻木,混不親痛和非痛,最後也就覺得不痛了。

“珀西瓦爾太太……”黛玉握住了珀西瓦爾太太的手。

珀西瓦爾太太點了點頭,抽回手擦了擦眼淚:“侯爵還好嗎?“

“侯爵和公爵去議會了。”黛玉坐在了珀西瓦爾太太的身邊,“他們過一會兒再來。”

“謝謝他們去為我和孩子們争取。”珀西瓦爾太太又把眼淚擦了擦。

公爵夫人坐在了另一邊:“這是應該的。現在最希望的就是絞死那個壞蛋。上帝原諒我說出這樣的話,可是什麽樣狠毒的心腸才能幹出這樣的事來。”

“我也想知道。”珀西瓦爾太太望着棺材,“他在去威斯敏斯特宮出席聽證會時被刺的。”

“真是無恥!”公爵夫人又罵了句,“陛下可是誇珀西瓦爾先生是他見過最爽直的人。什麽樣的人才對這樣品德高尚的人下手。”

門口那有些騷動,攝政王來吊唁了。

珀西瓦爾太太站了起來,向攝政王行禮。

攝政王拉住了珀西瓦爾太太的手:“夫人,沒有任何語言能表達我的哀痛與惋惜。帝國失去了一位好首相,而我失去了一位摯友,但都及上你夫人的悲痛,請接受我誠摯的慰問。”

珀西瓦爾太太垂着頭,黑紗也遮蓋住了痛苦,禮貌而堅強地說:“謝謝殿下,珀西瓦爾先生沒有什麽可以感覺羞愧的,他是為帝國工作到最後一分鐘的。”

攝政王重重地點了點頭,松開了珀西瓦爾太太的手,走到棺材那默默站了一會兒,劃了個十字,回來又向珀西瓦爾太太鞠躬才離開。

公爵夫人和黛玉一直陪到馬爾伯羅公爵和達西來吊唁完了才離開。議會一致通過珀西瓦爾太太和孩子們的撫血金。

坐在馬車裏,黛玉靠在了達西的臂膀上,拉着達西的胳膊:“珀西瓦爾太太說過幾天,她就會扶棺去鄉下了。珀西瓦爾先生會葬在家族墓地裏,社交界她也不會再出現了。”

達西拍了拍黛玉的手:“她是個堅強的女人,再說她還有孩子們。”

“可那也代替不了珀西瓦爾先生。”

“你放心,如果我比你先……”達西才說出這幾個字,就給黛玉捂住了嘴:“不許說這樣的話,你不能像珀西瓦爾先生那樣。你要記住,怎麽也該比我晚才成。”

達西帶着些苦笑:“我可比你大得多。”

“那也不可以。”黛玉嘆了口氣,“我自小就體弱多病,父母一直覺得我可能養不活,就算是到了舅舅家,舅母也覺得我可能養不活。認識你這幾年,身體才好了起來。所以不要說那樣的話,什麽比我要先,什麽比我大得多。”

達西把胳膊抽出來,摟住了黛玉:“好,我答應你,比你晚一分鐘。時間長了,我也受不了。”

“好。我也不要你時間長,一分鐘夠了。”

“一分鐘就有六十秒,我要孤獨六十秒,這會是怎樣的一種煎熬。寶貝,短點吧,就一秒吧。再多的時間,我真的怕受不了。”

黛玉仰起頭去看達西:“一秒,太短了。”

“難道我們不能手拉手一起嗎?”

“那就手拉手一起吧。”黛玉的眼裏有淚,嘴角翹了起來。

達西也笑了,低下頭吻了吻黛玉:“不論生死,跟你分開一秒對我都是煎熬。”

下了馬車,詹姆斯也剛從外面回來:“明天要在老貝利審理刺殺珀西瓦爾先生的案子。”

“是,我在上議院時已經聽說了,明天我會去旁聽的。”達西挽着黛玉往樓上走。

“我也要去的。”詹姆斯立刻表示,“估計明天會很擠的。”

“明天,你可以跟我一起去的。我想位置還是應該有的。”達西并不想多談這個。這件事并不是件能讓人開心的事。但顯然詹姆斯并不能完全理解這點。

黛玉進了卧室門,雪雁都在感嘆:“真不能相信……”

脫去了黑色的喪服,黛玉還想着馬車裏跟達西的對話。那種事,應該很久以後才會發生的,自己可能比珀西瓦爾太太年紀都大很多,可能有外祖母那麽大吧。

晚餐時,聽達西說珀西瓦爾太太可能會旁聽,黛玉也要求去了。

達西沒有反對,第二天一早,黛玉特意挑了件深藍色偏黑的一色衣服穿在身上。

老貝利,這是俗稱,正式的稱呼是中央刑事法庭,嚴重的刑事案件在這裏審判。才到了老貝利的門口,就可以看到很多輛的馬車,準備來旁聽。

而為了審判能進行下去,這場審判控制了進場人數。

那些進不去又一貫喜歡看熱鬧,混跡在倫敦街頭最肮髒最黑暗地方的人,每一輛馬車停下來,就蜂擁而上,伸出黑得看不出皮膚顏色的手來乞讨。

如果一不留神,那這些肮髒的手可能就會伸到你的身上,偷去你的錢包或者懷表、手帕之類的東西。

黛玉是頭一回來這種地方,看到下面那些黑泥中露出一點點白的要飯的:“看上去他們不大。”

“他們從小就做起了乞丐,這些被倫敦藏起來的人。”詹姆斯憤憤地說,“他們的人生就是這樣。”

達西沉默着。男仆從馬車後跳了下來,打開車門,達西下了馬車,站在馬車邊上,目光在那些要飯的、小偷們身上轉了轉。這些人中不少都會到老貝利去轉一圈,然後上了絞架。

那些小偷、要飯的圍着達西西:“好心的大人,給幾個便士吧,我可是一大早還沒有吃飯呢。”

“大人,你想旁聽嗎?我可是有辦法讓你進去的。”

黛玉從馬車裏下來。這些人立刻有了新目标,向黛玉撲來:“夫人,美麗的夫人,給幾個便士吧,上帝會保佑你的。”

黛玉給逼得往後退了下,又退回車裏。她身上沒錢,若是買東西,向來是跟着的仆人付的。今天沒帶雪雁出來,自然就算想給也給不了。

達西冷着臉,沒有說話。

男仆卻趕了:“請讓夫人下來。”

小叫化子們沖着男仆叫了起來,但至少讓了開去,可以讓黛玉下來了。

詹姆斯從馬車下來,顯然對男仆剛才的話,不滿意:“他們只是缺少教育,不然也可以成位遵紀守法的人。”

那些男孩子撲了過來:“先生,是呀,我沒錢上學才這樣,可不像先生你能上得起學。”

詹姆斯去掏錢袋,想給些手,掏了半天卻沒有。

“先生,這是你的嗎?”站在靠近外面的一個小男孩子高舉的手裏正有個錢袋。

詹姆斯指着那個男孩:“把錢袋還給我,不然我會讓你上絞架的。”

那個男孩把手裏的錢袋揮着:“先生,這可是我撿到的。不要動不動就說上絞架,對于那裏我比你還熟悉。要說起來做律師,應該我比你還适合。只不過因為先生你,穿着丹締,你也就成了個時髦的人。先生,你剛才還說我缺乏教育,我告訴你,我的教育一點也不比差。”

小男孩子把手裏的錢袋抛了起來,又接住。

詹姆斯追了過去,那個小男孩幾晃之下就不知道把詹姆斯帶到哪塊去了。

達西對于這個不關心:“我們進去吧。”

進到了審判廳,旁聽席上已經坐得差不多了。平日裏這坐着的大部分是□□、小偷、騙子之類的,在沒有生意的時候,他們喜歡看英格蘭這種砍頭前的預熱,也給自己打預防針,說不定哪天就輪到了自己。

這些人就像那句諺語說的“英國人喜歡他們的法律,不是因為他們的法律好,而是因為他們的法律老。”

有了這些,再加上常年來此那些人帶來的,身上的各種氣味,審判廳裏的氣味實在難聞,令人作嘔。

黛玉一進去,就覺得要給熏倒。達西擋在了黛玉前面,好能化解些氣味。

一位審判員走了過來:“勳爵,加羅**官請你和公人坐到法官的邊上,那裏會好些。”

達西謝過,帶着黛玉去到了法官的席位。在這裏,珀西瓦爾太太已經坐在空着的法官席位邊上了。達西向珀西瓦爾太太行了個禮。黛玉則坐到了珀西瓦爾太太的邊上,達西坐在了黛玉的邊上。

詹姆斯在旁聽席裏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拿着熏香的人在審判廳裏轉了轉,沖淡些腐臭味又出去了。

不一會兒威廉加羅**官來了,先向珀西瓦爾太太點頭致意。又跟坐在法官邊上的幾位夫人致意,再跟達西幾位勳爵客氣了下,坐了下來。

殺害珀西瓦爾先生的約翰貝林罕從新門監獄押了進來,這場審判沒什麽懸念。可以說只問了幾個問題就定了罪。

加羅**官就判了約翰貝林罕死刑,五日後就執行。今天旁聽的人都是紳士貴族淑女,沒有多少歡呼,而是安靜地聆聽。要是往常那定會有些臭雞蛋或者爛菜葉幫子扔下來,興奮得好像過節一般。

約翰貝林罕又給押回了新門監獄。加羅**官一走,珀西瓦爾太太在子女的陪同下昂着頭走了出去。一襲黑衣,飄着的黑紗都有了肅穆的氣氛。

旁聽的人沒一個先行散去,等到珀西瓦爾太太走了才慢慢走出去。

回去的路上,詹姆斯在感嘆:“沒有想到加羅**官就這樣輕易判了。要知道‘無罪推定’、‘交叉詢問’這些可是他創立的觀念。”

達西和黛玉都沒有說話。

“太倉促了。五日後就要員死。”

“這五天內約翰貝林罕還是可以上訴的,他的這項權力可沒有給剝奪。”達相平靜地說。

“是,我不明白他為什麽不上訴,就這樣甘願上了絞架。”詹姆斯還在感慨。

“珀西瓦爾先生可沒有甘願去死,我想他一定有很多要做的事呢,結果就這樣給甘願的人謀殺了。”黛玉看着車窗外的景致,越往家走越覺得回到了人間。

詹姆斯不說話了。

也許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受歡迎,詹姆斯沒坐多久就搬去自己在老貝利附近租得小小一套公寓,在這裏繼續他的夢想。

五天後,約翰貝林罕從新門監獄押到了就在邊上的泰伯恩刑場給絞死了。珀西瓦爾太太去觀了刑。達西去了,黛玉沒去。

約翰貝林罕被吊上去的時候,沒能進到審判廳的人,在絞場上發出了歡呼,就好像他們真的為珀西瓦爾先生感到氣憤似的,其實每吊死一個人,他們都會歡呼。

觀看吊死人,能讓這些心靈已經麻木的人感覺到像活了過來。只有在這個時候,他們的血液才會沸騰一小會兒,他們也就不時需要這樣的場景來證明他們還活着。

珀西瓦爾先生的事就這樣結束了。但珀西瓦爾太太的人生卻沒有,雖說繼任的首相很寬宏大量,沒要珀西瓦爾太太和孩子們趕緊搬出來。珀西瓦爾太太還是利索地打包好了行李,帶着孩子們和珀西瓦爾先生的棺材走了。

倫敦又恢複到了從前的喧鬧和娛樂中去,沒什麽人再去關心這件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逸人不晴小天使送的營養液!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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