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位美國認識的人可能再也看不到了。能看到的就是北美鸊鷉的求偶舞了。黛玉有些感慨, 從枝型點心碟裏拿了串葡萄,往嘴裏送。
凱瑟琳伸手拿起了杯酒:“我就知道那些美國人不是什麽好人。達西, 你們前年去那裏沒給扣下來真是不錯。想想那些野蠻人,也許會把你們的頭砍了,我聽說野蠻人喜歡這樣。”
“姨媽,雖說他們向我們開戰了,但是也不代表他們是野蠻人。至少英文上不比英國人差什麽。”黛玉說了句。
凱瑟琳夫人去看黛玉:“真想不到, 你會這樣幫這些美國人說話, 他們可是向加拿大開槍了。”
“姨媽, 我在美國遇到的麥迪遜總統還有史密斯先生, 都是紳士。”
老達西夫人擡了擡眼皮:“現在只要過得比一般人強點的都敢尊稱自己是紳士了。看看我們那些稱為‘紳士’的鄰居吧。”
凱瑟琳夫人顯然對老達西夫人的話很滿意:“我沒想到你也能說出句讓我滿意的話來。”
“那是能讓你聽得明白話太少。”老達西夫人回了句。
凱瑟琳夫人正要開口,費茲威廉上校和安妮進來了。凱瑟琳夫人向女兒走了過去:“安妮你還好吧。我知道你人曼切斯特過來, 就特意到這來等你了。”
上校走過去跟自己的哥哥和達西說:“我把安妮留在這了,麻煩你們幫我照顧。”
達西和伯爵都這是應該的, 定當盡力。因為安妮要住在達西這裏, 為得是看小阿德萊德,凱瑟琳夫人也住在這裏,沒有住到費茲威廉伯爵那裏。
上校第二天就要去布萊頓,在那裏跟自己的部隊。
這一天談論的就是兩場戰争了, 不停的有人來。就算黛玉沒有請客, 晚餐時餐桌上的人也有四五十位了。這讓帕紮爾先生很是不滿, 因為突然增加了這麽多吃飯的,把他為請客準備好的菜肴不得不挪用了一些。
青螺在邊上說着風涼話:“帕紮爾先生,不是還有兩天, 如果你連這個都應付不來,廚師長怎麽能讓你來當。”
帕紮爾先生瞪了眼青螺:“那今晚你來做,或者請客的時候你來做。”
自從青螺來了,帕紮爾先生覺得自己的面子真是要沒了。
黛玉請人吃飯,向來是有中餐也有法式的,這是照顧客人的習慣和口味,總不能一樣菜也沒有吃。
但是每次青螺做得中餐不會多,大概占四分之一。因為每次中餐總是最受歡迎的,吃得也最光的。這讓青螺在帕紮爾先生前很有面子,常會在帕紮爾先生面前顯擺下。
如果不是達西和黛玉的客氣,帕紮爾先生真想離開了。
“只要公主同意,我是沒什麽意見的。到時也讓你看看我真正的水平。”青螺哼着氣走了。
而帕紮爾先生總是認為那是因為客人們只不過是沒吃過中餐才會如此的。如果中餐吃膩了,也就不會這樣了。
等第二天,布朗太太就把帕紮爾先生提出的跟黛玉說了。
“青螺同意,我沒有問題,全中餐也好。”黛玉嘆了口氣,“現在時局這麽亂,都吃中餐也許能讓客人們開心開心。”
“公主,但是只有兩天了。許多材料現在都得重新去買。帕紮爾先生先生如果不插手管得話,青螺可能都不知道在哪買什麽。”布朗太太
“這樣呀,難道青螺不知道?”黛玉笑了,“青螺敢接,就讓她接吧。”
“可是如果青螺做不出來呢?”布朗太太擔心着,“那晚餐時吃什麽?”
“總有吃的。就這麽定了。”黛玉看着布朗太太,意思是沒事可以走了。
布朗太太欠了欠身,走了出去。
青螺跟帕紮爾先生拍胸脯說沒問題的時候,倒是沒想那麽多。現在還有兩天時間,結果發現昨晚用完的材料再要補充就有些傻眼了。
打從青螺在英格蘭開始,帕紮爾先生是防着青螺,可青螺要買個什麽菜、什麽魚,甚至一些調料,帕紮爾先生都給訂了。
但現在顯然不能去找帕紮爾先生了,可口已經誇下,這還有兩天怎麽辦?再去跟黛玉說,我沒材料辦不了嗎?
那多丢面子。青螺在廚房裏轉,想到了紫鵑,立刻跑去找紫鵑了。
紫鵑聽了,就看着青螺:“嫂子,你怎麽不考慮好就這麽說了。”
“我哪裏想這麽多。再說了都在一塊幹活兩年多了快三年了,我以為他也就是說說,哪裏知道真的就不管了,什麽都要我自己弄了。你也知道在賈家的時候,這種采辦的事,哪會是我去辦。就算是去年回去,那用得東西也是北靜王送來的。在這裏一向都是帕紮爾先生去跟送貨的說。這些送貨的,我見過可怎麽聯系就是帕紮爾先生在接觸。”
紫鵑看着青螺嘆了口氣。
青螺瞧着紫鵑的臉色,又氣憤地說:“說不準就是他在裏面拿好處,才不許我接觸的。”
“嫂子,這話你可不能亂說。沒有實足的證據怎麽能說呢。那要是帕紮爾先生知道了會怎麽想?”
“我不說是猜測呀。”青螺委屈着,“現在可怎麽辦?要的魚,要的肉,要的菜,還有些調料都沒有呢。”
“現在只有一個法子,去跟帕紮爾先生道歉。”
“這事不能讓公主去跟帕紮爾先生說嗎?”
“嫂子你讓公主怎麽說?說起來咱們是跟公主一道過來的。可是公主不光是咱們的姑娘,也是這整個侯爵府的女主人,哪個也不好偏袒,只能是公正,不然這幾百號人心裏有了怨氣,幹起活來東搗點亂,西搗點亂的,那這家還怎麽能順當。不說別的,賈家怎麽完的,是從外面嗎?三姑娘早就說了,‘百足之蟲,死而不。必須先從家裏自殺自滅起來,才能一敗塗地!’咱們家不像賈家,一個個縱然有別扭,可也把話說開了,斷不會再怎麽。難道嫂子也想這裏面像賈家那樣不成?”
“才不想呢。”青螺長出了口氣,瞪了眼紫娟,“我可是你嫂子。”
“嫂子不知道得擡舉着沒出嫁的姑娘嗎?”紫鵑說着就笑了。
青螺癟了癟嘴:“再去跟帕紮爾先生道歉可真是沒了臉面了。”
“你要是後日裏爵爺和公主請客的大事給毀了,才是大事呢。”紫鵑說了句,聽到鈴聲響了,是黛玉找,便去了。
青螺還在這裏磨蹭,坐在仆人休息室拿了杯茶喝。
馬修也在喝茶,看青螺的樣子就知道有事:“青螺太太,後天請客的事很累吧,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青螺的眼睛亮了亮:“你知道這裏哪能買到魚和菜的?”
“魚市場在比林斯蓋特,菜和花在科文特花園。”馬修拿起茶杯,放到嘴邊不喝看着青螺。
“你去嗎?可以帶我去嗎?”
“彭伯裏用的菜還是魚肉,一向是他們送過來的,且是上好的。你少什麽沒跟帕紮爾先生先生說?”馬修把茶杯又放了下來。
“你明知故問?”青螺翻了個白眼。她跟帕紮爾先生的事不信馬修不知道。第一男仆的地位可不一般,往上一擡就到了副管家,再往上就是管家,怎麽可能不知道呢。
馬修笑了:“聽說了些。不過青太太,我覺得你沒有必要去比林斯蓋特這種地方。要知道,你去了買了也不好結賬。府裏的結賬只有四個人能結,埃文斯先生、雷諾太太、布朗太太和帕紮爾先生。”
青螺的臉變了變顏色:“我自己墊錢呢?”
“那布朗太太就會問,然後會告訴埃文斯先生,這個事就麻煩了。”馬修笑了,“你也就是不想去給帕紮爾先生道歉,其實女士是不用給男士道歉的。如果真道了歉,不好意思的會是帕紮爾先生,怎麽可以為難一位女士呢,那太沒有紳士風度了。”
“我給他道歉反而讓帕紮爾先生沒臉了?”青螺嘴角翹了起來。
“是呀。無論何時何地,我們都是應該保護女人的。”馬修微微擡起了下巴,好讓自己的話有些威嚴感。
青螺雙手一推桌子站了起來,去找帕紮爾先生先生。
帕紮爾先生正在看廚房助理揉面,準備做面包。
“帕紮爾先生,能借一步說話嗎?”
“我這裏正忙着,有什麽事嗎?”
青螺看了看廚房助理,咬了下牙:“帕紮爾先生昨晚是我太沖動,對不起。”青螺盡量讓自己說得和氣些,學着紫鵑說話的樣。
帕紮爾先生愣住了,沒想到青螺會向自己道歉:“那個……沒什麽,我也有不好……”
青螺看着帕紮爾先生的臉都紅了,看來馬修還真說對了。看不出來呀,馬修還是兩下的。青螺咽了下口水,繼續像紫鵑那樣說話:“帕紮爾先生,你看後天我還需要些蔬菜、魚肉,還有調料,你能不能……”
“沒問題。我這就去讓他們送來。”帕紮爾先生真覺得難受。他倒是希望青螺一直硬下去,那樣就不是他的錯了,而是青螺的錯。現在倒好,讓他成了故意為難青螺的人了。
青螺真想大笑了一場。
紫鵑對青螺這事實在不放心,從黛玉那回來,就找青螺:“嫂子怎麽樣了?”
“沒事了。你看東西就要送來了。”青螺得意地站在院子裏叉着腰。
“那就好。”
“我告訴你,馬修說得給帕紮爾先生道歉,反而是讓他沒面子。我去給他道歉,當着廚房助理的面,他真的很難堪呀。哈哈……你沒看到他那個樣子。”青螺得意晃着頭。
“馬修?”紫鵑的臉有些熱。
“是呀。我看他挺精的,怪不得能是第一男仆呢。埃文斯先生也五十多了,能幹到多久?他們這些洋人,最容易得痛風,到了五十就會痛得走不了路了。”青螺已經在盤算埃文斯先生什麽時候退休了。
紫鵑轉身走了。青螺叫:“你怎麽就走了。”
“我有事着呢。”紫鵑往大廈裏走,要進門時,正好迎面碰到馬修,往左邊讓,沒想到馬修也往左。紫鵑再往右,馬修也往右。
馬修站住,側過了身:“你先走。”
“謝謝。”紫鵑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馬修,謝謝你。”
馬修不明白地說:“讓個道,不客氣。”
“不,我是說我嫂子的事,謝謝你那麽跟她說。”
“那個,更沒什麽了。”馬修笑笑走了。
紫鵑看着馬修挺撥的身材,慢慢轉回身進了門。
隔了一天早晨,黛玉在布朗太太把當天晚上的菜單送來時,問了請客的事準備得怎麽樣了。
“昨天帕紮爾先生把青太太要用的蔬菜、魚肉包括調料都讓送來了,應該沒事了。”布朗太太板着臉。
“那樣就好。這也是布朗太太的功勞。”黛玉笑着在菜單上做了些修改,“這兩天家裏會不停有客來,大家都辛苦了。”
“公主,真的是打仗了嗎?”布朗太太還是關心了。
“是呀。不過放心,應該不會打到這裏來的。我聽勳爵說,暫時還不會派軍隊去美國,也不會去歐洲大陸。”黛玉把菜單遞還給了布朗太太。
布朗太太拿着出去了。
黛玉拉了拉鈴,讓把紫鵑和青螺都喊來:“我聽布朗太太說了,明晚的請客沒事了,這我就放心了。”
青螺的臉有些紅了:“公主知道這事?”
“青螺,你什麽脾氣還能不知道。帕紮爾先生若是真跟你不對勁,也不會待在這裏了。如今這回你軟一下,給了帕紮爾先生面子,日後凡事還不就好了。到底,你們一個法國菜,一個中菜,誰也不會搶了搶誰的好。雖說帕紮爾先生是男的,該讓着些你,可人家也是要面子的。你的中餐已經比他的受歡迎,何苦在争一時短長呢。”
“這可真是羞死人了。”青螺捂着臉,“都讓公主為我這點操心了。”
“哪裏是小事,可是大事呢。明天的晚餐就靠青螺了。你這回能讓帕紮爾先生不生氣,可就是大功勞呢。”黛玉笑着,“好了,你們去忙吧。”
青螺給黛玉屈了屈膝,出去就對紫鵑說:“這回是丢臉丢到家了。”
“嫂子以後可別再那樣了。”紫鵑推着青螺走了。
因為連着兩場戰事,就算英國本土沒事,可是情緒上都受了情緒。請來的客人吃飯的時候,談論最多的就是戰争。
英國海上還偶而有些小規模的戰鬥,陸地上可真是好多年不打了。羅達勳爵整晚跟喬治安娜坐在一起,似乎是心事重重。
老達西夫人看着就跟坐在身邊的達西說:“他那樣子,我會以為他要上戰場了。”
“是呀,他有爵位,有財産,就是沒子嗣,這麽上了戰場萬一戰死了,難道要把爵位和財産讓給弟弟繼承?”
“我知道他弟弟的上校還是他買的。”
“好吧,看他這麽心事重重只能一種解釋了。”老達西夫人裝着不在意,卻實在控制不住在意。羅達勳爵的嘴唇動一下,都要看看是說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