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回到大河東
話音未落，一千棍已經破空而去，飛出去足有百十步的距離。老糊塗哪兒有工夫緊張，它只覺得全身的血肉都被甩得一滞，愣過兩三息的工夫才略緩過來，還不敢抱怨，迎着凜冽的薄雲烈風，耍着蕩蕩的妖氣氤氲，倒仰着脖頸兒，巍巍顫顫道∶“大王真是好手段，我這麽個破爛殼子的老家夥，勞動大王親自動手，也能體會一把風馳電掣的刺激感覺，真是不枉此生啦。大王仁慈聖明，威武雄壯，将來必定能夠一統天下，享用神魔供奉，成就不世的大事……”
老糊塗說的兀自精彩呢，老張突然把小爪子一松，小胳膊一抖，将頭頂的烏龜殼子給扔了下去，任着老糊塗飛落了七八步的高度，這才壓下一千棍，竄到龜殼下方，探着爪子一把接住，穩穩當當複頂在毛絨絨的腦袋上。不過這回是正着頂的，将老糊塗的板甲頂着腦殼兒，背甲朝向蒼天。遠遠一看，就跟戴着一頂好大的帽子一般。
這一手玩兒得老糊塗心驚膽戰，就聽老張滿懷歉意得嘀咕道∶“诶呀，诶呀，真是我太年輕了，一時間沒有考慮周全，你看看，剛才頂着你飛了那麽長的工夫，倒翻着身子，肯定很難受吧，你說說你也真是的，既然不舒服了，怎麽不直接說出來呢？哦，我知道的，年紀大的就是懂事，肯定是怕我麻煩，所以才自己憋悶着，寧可委屈一路，也不願意多開一下兒嘴巴，果然是老年紀的典範啊，真該讓那群不懂事兒的孩兒們看看，怎麽才是個好手下的模樣兒。老糊塗你且稍待，等着咱們回去了，我就讓大家都來看看你，非得把你身上的好東西，都學習過來不可～”
就在老張絮絮叨叨的當兒，老糊塗可謂是“心都快從嗓子眼兒裏跳出來啦”，雖說妖氣能防護周身，也抗不住沖天之下啊。再聽過老張的一番啰嗦的言語，哪兒還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于是乎不敢再說話，只是偶爾哼唧一兩聲證明自己沒有“犯病”，其餘時間裏，要麽就是張嘴喝風吞雲，要麽就是閉嘴縮頭藏頸，反正就是盡着最大的努力，來享受自己所煙霧的一切，把不幸變作幸運，這是老糊塗能長久生存的一個秘訣。
老張一路哼哼着小調兒，在心頭默唱着那首自編的兒歌∶“一呀麽一只大肥肉呀～咿呀咿呀呦～好呀麽好多大肥肉呀～咿呀～咿呀呦～”
行不多時，就已經越到大河東岸，順着大HN下，沿着熟悉的路途，又飛過一小會兒的工夫，就望見了地上群猴忙碌的身影，還有一衆豹子斑斓的花衣，當即微微一笑，壓下棍子，破開周身籠罩的薄霧稀雲，頂着老糊塗斜身而下，穩穩落在擡子一旁。
擡子椅背上的小白正在整理着羽毛，聽着身旁兩只豹子，從那獠牙遍布的惡兇兇方嘴裏，吐出一連串兒的恭維奉承話兒，瞧它們鈴铛大的眼睛，威威紮紮的胡須，全都使勁兒捏成一副讨好獻媚的神情，一個勁兒哄着小白，唯恐自己這位頂頭上司不盡興。
這邊老張剛一落地，那邊眼色迅疾的豹子就争相喊叫道∶“大王！大王！”
小白聽見叫喚，急忙把腦袋從翅膀縫兒裏拔出來，左右一瞅，望見老張的身影，“撲楞楞”閃動羽毛齊整的翅膀，淩空飛在老張面前，忙不疊甩出兩句恭維話兒，而後報告道∶“大王放心，有我看着，這群猴子們一點事兒也出不了，安安穩穩得緊呢。”而後又一扭脖子，環視周圍的豹子們道∶“孩兒們一路緊颠慢趕，終于渡過了那好寬、好大、好急的河水，片刻也不敢耽擱，直接就尋到了咱們這兒，見着大王出去辦事兒，就乖乖停留當地，靜靜當當等着大王回來。大王你看，咱們這些孩兒們，一個個兒的多乖巧啊。大王先前不是說過又是要吩咐嘛，孩兒們都已經吃飽喝足，準備就緒，大王只管開口，保證一點兒不差得完成任務，有我這個監督統領的頭頭在，任是哪個奸懶滑饞的東西，也沒法得了分毫懈怠的機會～”
兩只豹子聽得小白的言語，俱都是低眉順眼看向老張，嘴裏頭的恭維奉承話兒也不說了，只是一個勁兒眨巴眼皮兒，做出一副獻媚的姿态來。心下裏暗暗誇贊小白會說話，真是不枉這些時日的伺候，雖然多少有點兒美中不足之處，畢竟人家才是頭頭嘛，豹子們也不好說什麽，反正大體上能過得去就行。
老張一邊聽着啰嗦話，一邊兒輕輕緩緩得放下頭頂的老糊塗，觸地之後，還溫柔得拿小爪子拍拍它的背甲，顯出一副“優撫士卿”的架勢來。老糊塗哆嗦了一路，終于感覺到了大地的踏實安穩，直覺得整個身心都舒服了。也就有了心情琢磨周圍的東西。
眼瞧着老張作出的這副模樣，綠豆大小的眼珠一轉，就連忙搖晃着腦袋，擺出“小鳥依人”的姿态來，卻不料老張小爪子上的勁頭暗暗加大，把龜殼外層的妖氣都逼出一個窟窿來，驚得老糊塗一顫，不知道是哪兒做錯了，當即不敢再有動作，只是呆愣愣着腦袋脖頸兒，一動不動，就跟個木雕泥塑一般。老張這才滿意，松下了爪子上的勁頭兒，繼續擱着妖氣，輕柔撫摸着龜殼子，就像愛心人家，把弄着溫順的小貓兒似的。讓老糊塗直覺得一陣兒糊塗，暗罵道∶“果然是應了‘老糊塗’這個倒黴名字！”
老張耍過幾息工夫兒，就揮揮爪子吩咐道∶“讓猴子、豹子們都整點一番，咱們要往南去，去尋子貢它們。路上給我吆喝着口號，就喊‘老張大王，巡邏大河，各個小妖，都來瞧瞧’。快去傳令吧～”
小白沒明白老張是什麽意思，但這并不影響它執行命令，老張這頭剛說完話，小白就連聲催促着豹子們道∶“還傻愣着等飯吃哪！沒聽見大王的吩咐拿！還不趕緊跑動着傳話兒去，還想讓我背着你們是怎麽的！一個個兒的懶骨頭，非得挨着我一頓臭罵，才能稍微動喚一點兒，教育你們這麽長時間也不見多少進步，真是愚固的腦袋，我還就不信了，憑着我這一口好嗓子，還收拾不好你們這群花衣服！”
小白罵罵咧咧不到一句話的工夫，那兩只豹子已經飛奔着去傳信了，後頭緊接着的那些教訓呼喝的話語，全是小白沖着豹子渺渺的背影，還有動也不動的擡子叫喊的。所以小白罵得盡興，也沒有誰遭了這一頓“狗血淋頭”，可謂是皆大歡喜了。
老張笑眯眯看着張牙舞爪的小白，還有愣愣不動的老糊塗，輕輕啓口道∶“行了，行了，差不多就行了，待會兒還得趕路呢，費這個閑勁兒幹嘛～”
說着話兒，就叉叉巴巴搖晃到擡子上，穩穩陷在藤椅裏，舒舒服服半躺着，遙望遠處天空上，飄飄蕩蕩的幾朵白雲。有一片雲彩長得稀奇，特別像是老張初來島上的時候，窩在大松樹上，腹內空空，臆想觀望出來的那朵雲彩。看得老張不禁小嘴一咧，顯出個陽光燦爛的笑容來。
小白被老張止住話頭之後，就安安靜靜停在椅背上，不聲不息得繼續梳理羽毛，清潔爪子，時不時擡頭看看四周忙碌收拾的一衆動物，而後繼續低頭幹着自己的事兒。
老張看過一會兒雲彩，回過神兒來，左右瞅瞅嘈雜的動物們，背負臂挽着天材地寶，一個個磨蹭得費勁兒不已。突然腦袋裏頭一道靈光閃過，冒出個輕松減負的好主意來。于是當即起身，吩咐小白道∶“你去飛着告訴它們，先把天材地寶收運過來，不用包裝，我有個寶貝盛放，也省的大家行走的時候費勁兒啦。”
小白領命，“撲楞楞”飛去傳信兒了。老張晃蕩着小肚皮，從耳朵裏掏出大海蚌來，恢複作原本的大小，放在地上。将座椅背後的大藤條籃子，拆下來上半截兒，把海蚌安置在上頭，穩穩固定好了，就念頭一動，讓蚌殼蓋子打開，口兒朝着座椅的方向，打正面兒一看，如同是加了個背景板似的，光光潤潤，白白亮亮，很是好玩兒。
老糊塗望着老張的一通動作，那眼睛裏的“驚奇”就沒消退過，也虧得它天生一對兒小眼睛，要是不然，還不得把眼珠子都給瞪出來了。
小白的速度着實是快，老張才安放好了海蚌，它就已經轉翅而回，還帶着兩只動作快些，離着又近的小猴子，背着兩個藤筐，滿裝了天材地寶，挪挪趨趨，奮力趕到擡子邊上。
兩只小猴子先是照例一聲問候，而後躬身兒問詢道∶“大王，我們同伴兒都還在收拾着，唯有我們兩個守着整筐的天材地寶，所以聽到傳信兒，就急急趕過來了。大王有什麽吩咐，孩兒們立刻動手去辦。”
老張也不說話，臉上微微一笑，露出滿面和煦，伸出小爪子，探進大海蚌裏，就在兩只猴子與小白的注目下，那原本人參粗細的小胳膊，霎時間變作個錐子一般，爪子細，臂根粗，仿佛耍了什麽戲法兒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