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糯的聲音來帶着濃烈的痛苦與恨意,季風用力咬着自己的雙唇涔出了血跡,他将季陽拉入懷裏啞着嗓音:“都是我不好都是我都是我,我知道都是因為我。”
是因他,才會家破人亡。
“爹娘,我要爹娘我要爹娘!!”季陽撲去他的懷裏哭喊着要爹娘,季風只是用力抱着懷裏哭得身子都顫抖的弟弟不說話。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是紅着眼睛看着高大的樹木。
“風兒,吃點肉才能好好長大。”娘親慈祥的摸着他的頭發輕身勸說他吃些肉食。
“季風,你要記得你是一只破鏡!!”爹爹嚴厲的握着尺子,一臉的失望。
爹娘的話在他的腦海裏回響,以前最為厭煩他們,整日唠唠叨叨且十分嚴厲,總想着讓他們消失了才好。
可是現在他們真的如自己所願了,心裏好難受都快喘不上氣了,好想爹娘啊!如果他們回來了,他一定會好好吃肉食好好練習捕捉獵物的本事,好好聽他們的話。
爹娘,風兒好想你們。
季風用力擦幹臉上的淚痕,面容上帶着堅韌的神色看着不遠處追查他們的破鏡。他蹲下身子用袖子擦幹淨季陽的小臉,認真的看着哽咽的季陽,“季陽,我們想要活命就得逃出這林子。別怕,哥哥會保護你。所以季陽不可以松開哥哥的手不可以哭,懂了嗎?”
逃過了族人的追殺卻沒有躲過其他天敵的圍捕,季風将臉色慘白身子發抖的季陽護在身後,小心翼翼的觀察着天敵枭。
枭是一種出了名的兇殘鳥類,被稱為鳥類之中的不孝之鳥,因為它們寄巢生子,大則食其母。
大批的枭發出刺耳的怪叫聲,翅膀扇着風團團圍住他們兩個破鏡。被族人逐出種族的破鏡是不會被族人前來解救的,一個一個成年的破鏡路過都只是遠遠的冷眼旁觀,沒有出手解救的意思。
季風低聲囑咐季陽,讓他一會尋個機會逃走。季陽連忙搖頭不願意離開他,但是季風別無他法,兩人根本無法逃脫此地。
“季陽,你必須好好活下去,代替哥哥還有爹娘好好活着。”說完之後,他用力掰開季陽握着他衣袖的手,尋了個枭群薄弱的地方出手攻擊,趁枭閃躲那一刻用力的将季陽送出。
突然之間,情況突變,一旁冷眼旁觀的成年破鏡竟要出手殺了季陽。季風生生受了那枭用力的一擊撲向欲要攻擊季陽的破鏡,扯着嗓子讓季陽快點走,季陽愣愣的看着腹背受敵的季風,滿臉淚痕咬牙連爬帶跑的逃遠。
季風拽着一只成年破鏡的腿閉上眼等死,只聽到枭群裏發出慘叫,季風睜開雙眼震驚的看着一只身形巨大的鳥類在攻擊枭群,已有好幾只枭被它用巨大的翅膀卷着的風刃刺死。
那只怪鳥渾身帶着青綠色的光輝,羽毛幾乎都是翠綠色,叫聲如同清脆的鈴铛聲,說不上好聽也說不上難聽。
聽到此處,我嘴角抽了抽,這不就是嗅聞那只呆鳥嗎?!
“枭嗎?季風你們那時可是在臨摹山遭到枭的圍攻?”嗅聞驚訝的出聲打斷兔宜的話,似乎有些興奮。
夜蒲黑着臉用力的敲嗅聞的腦袋,但是語氣卻未曾帶有一絲嫌棄,反而有種莫名的縱容,“呆鳥,好好聽着。”
“你說誰呆鳥!?”
嗅聞捂着腦袋用力瞪着夜蒲,欲要動手卻被我輕輕一瞥委委屈屈的縮回手,季風原本暗淡的雙眼帶着弱光看着嗅聞,他似乎有些激動的點頭。
嗅聞嘆了口氣走到季風的面前蹲了下來認真的打量着季風,“不曾想到那人竟然是你,那日下凡收回一只枭的印記碰巧看到被攻擊的你,不忍心便出手了,不曾想…”
嗅聞頗為無奈的撐着腮幫子看了一會季風,伸手向季風,我們都以為她只是想揉揉季風的頭發,不曾想她竟一巴掌抽在季風的腦袋上,瞪眼看着季風憤怒不已,“不曾想到,你長大後竟然想要殺了我!”
我扭頭飲茶掩飾心裏的無語,夜蒲微微捂臉大概也覺得丢臉吧。只有清音嫩着聲音一臉憤憤不平地應和嗅聞的話,那小爪子上還捉着糕點。兔宜尴尬的捏着繡帕看着被打了腦門的季風,我擡眼看她示意她繼續說,嗅聞那一巴掌不至于打死一只破鏡。
那只怪鳥把那些枭一一除去後,轉身冷眼看着他與一旁發抖的成年破鏡,怪鳥低下頭一塊巨大的陰影蓋住季風的視線,只見它擡爪用力踹飛了那只成年的破鏡,輕描淡寫的踩了踩一旁死得不能再死的枭轉身飛走了。
季風擡頭看着它飛遠直到沒有了影子,吃痛的起身欲要去追季陽,卻因受的傷過重失血過多暈了過去。
等他再次清醒過來時已是天剛剛明亮的時刻,他愣了愣,驚訝的擡起被包紮好傷口的手臂,起身打量四周,十分溫馨秀氣的房間,隐隐約約飄來的藥味有些刺鼻。
季風吃力的想要撐起身子卻因為虛弱而摔回床上,無意之中扯到了傷口,他疼的直吸冷氣,忍住疼痛輕輕的想要爬下床。他不能在這裏,季陽也不知怎樣了?是否安然無恙?他沒法子安心的呆在這裏。
“你想死嗎?受那麽重的傷還敢亂動!?”一道嬌聲帶着怒火在一旁響起,倩影也随着聲音站在洞口。
季風放眼望去,是只兔子精。他低下頭嘲諷的停止動作,自己的同類想置自己于死地,而被視為食物的弱小兔子竟救了自己,真是諷刺。這只兔子膽子倒也是大,明明知曉自己是只破鏡還敢将自己搬回她的窩裏,且還包紮好他身上的傷口。
“該換藥了。”這兔子并不溫順乖巧,語氣極其惡劣的對季風說道。
季風擡頭入目便是一雙微微發紅的眼睛,秀氣的眉眼裏帶着一絲絲的惱怒之意,嘴唇緊抿着,柔順的兔毛被她淩亂的散在腦後,那對兔耳大概是被她隐去了。她瞪了眼看呆的季風,俯身動作輕慢的替他換藥。
“兔子,你不怕我嗎?”半響,季風忍不住問欲要替他換藥的兔宜。她皎潔的臉上出現了不屑的神色,原本算得上是小心翼翼的動作瞬間加大的力度,季風疼得臉色慘白緊緊咬着上嘴唇。
兔宜包紮好季風的傷後收拾藥箱起身要離開的時候,轉身盯着欲要撐起身子的季風露出兔牙威脅道:“再亂動使傷口愈合不了,你就等着瞧!”她着實是不會吓唬人吶,兔牙對一只破鏡壓根不存在殺傷力反而讓季風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想笑。
“姑娘請等等,你在救我的時候可否看到一只比我矮些,且模樣與我相似的年幼破鏡,他穿着嫩黃色的衣服,額頭處有…”
“不曾看到,別白費力氣。”兔宜皺眉打斷季風的話,順手将手中的藥箱放在一旁的櫃子頂端,“若是想尋他那就安心養傷,不然就以你現在的狀态而言,莫說尋人了,走出我的洞府還是一個問題,喏把藥喝了。”
季風看了一眼她遞過來的碗,那黑乎乎泛着惡心氣味的是藥嗎?他忍住泛上心頭的惡心接過碗咬牙就直接一飲而盡。
兔宜的兔耳不知何時冒了出來,她的兔耳是粉嫩色的十分可愛,她抖動着兔耳笑得無辜道:“哎呀,這是要給你清洗過的藥水忘了倒掉,喏,這才是要喝的。”
她不知從哪拿出一個瓷碗,季風連忙趴在床上想把剛剛喝下去的藥水吐出來,兔宜笑眯眯的端着碗走出了房間,剩下季風在那一個勁的幹嘔。
季陽一只年幼的破鏡十分危險,他需要立刻去尋找季陽,只是他只要輕輕一動,身上那些傷就疼得厲害,根本起不了身,更別提出去尋找季陽了。
過了許久,季風無奈的捂着餓極的肚子看了看門口,依舊沒有看到那只兔子的身影。他苦笑,不被枭和族人殺了反而要被餓死嗎?這時從門口傳來了稀稀疏疏的聲音,随後那只兔子走了進來手中還端着飯籃子。
季風嗅了嗅,雖說破鏡的嗅覺不好但還是能嗅出靠近自己的東西味道。季風頗為驚訝的看着兔宜,那菜盒子裏的是蒸好的雞蛋羹吧?那味道十分的像,而且還帶着幾分甜味。
兔宜小臉微微發紅的将手中的飯盒遞給季風,抿着嘴不說話就想轉身離開,季風看了看被放在眼裏一旁的籃子,他覺得他應該和這只兔子談談。
“兔子,我們談談。”他聲音本就屬于溫潤如清風,兔宜的兔耳微微發紅卻不肯轉身,她停下腳步随後就離開了,也不肯多說一句話。季風無奈的看着她匆忙離開的背影,他就那麽可怕嗎?
破鏡,哦對,他是破鏡,一只食肉的動物。
他嘆了口氣,伸手将籃子拉到身旁,打開蓋子,撲鼻而來的香味勾得季風肚子直發出咕咕的響聲。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雞蛋羹放嘴裏,入口及化細嫩甜美的口感使季風愣住了,他原以為那只兔子的手藝應該十分差才對,不曾想如此之好。
其實季風的猜想是正确的,兔宜最拿手的就是雞蛋羹她也只會煮雞蛋羹而已,她是兔子只愛吃蘿蔔卻因某些原因而喜歡上蒸雞蛋羹,大致是為了堵上其他兔子說她不會做飯的話。
季風幾乎是狼吞虎咽的吃完了那一碗雞蛋羹,可一小碗的雞蛋羹根本無法解決肚子傳過來的餓意,他正要躺回床上閉目養神時那只兔子拿着幾根蘿蔔進來了,她将蘿蔔丢在床上一臉的不舍得,“雖然說破鏡吃肉,但是在我這裏只能吃素食。”
季風笑了笑,并沒有說些什麽,只見他拿起其中一根蘿蔔放嘴裏咬,脆脆甜甜口感十分的好。
兔宜十分吃驚,不是說破鏡只吃肉食嗎?為何這只破鏡吃了蘿蔔?她救了這只破鏡本身就很冒險了,雖然怕死,可身為大夫的她忍受不了病人躺在前面見死不救,為了以防這只破鏡攻擊族裏的人,她只能将他安置以前師傅住的洞府裏。
季風将她的神色攬入眼裏,他帶笑的解釋道:“我不吃肉類,我只吃素食。”
兔宜吃驚的瞪着略紅的雙眼看着季風,一臉的不可思議,“怎麽可能!破鏡是肉食動物,天性兇暴殘忍吃生肉!”
季風無奈,确實讓人難以置信,一只破鏡竟然不喜歡吃肉食反而喜歡吃素食。他沒有回答兔宜只是嘎邦嘎邦咬着脆脆甜甜的蘿蔔,吃得津津有味地。
雖然說季風是破鏡,但自從他懂事之後從未碰過生肉,因而身上沒有那股濃烈的血腥味,相反身上有着一股輕輕的青草味。
兔宜動兔鼻子在季風身上嗅了嗅,确實沒有那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反而有股誘人的草藥味,兔宜舔了舔兔唇抓起一旁的蘿蔔嘎邦的咬吃。
“你會藥理?”兔宜吞掉脆脆的紅蘿蔔,動了動鼻翼嗅那若隐若現的藥味,最後眼神極其古怪的看了眼自己眼前的破鏡。
祖輩所言,破鏡性情兇暴,食肉,尤其是生肉。因而兔族常受破鏡侵犯,死傷更是無數。兔族生性溫和,不擅長戰鬥,怎可敵得過那天性暴戾的破鏡。
而自己眼前這只破鏡,模樣清俊眼底清澈,絲毫不曾夾雜着一絲狠戾的氣息。兔宜微皺雙眉,赤紅的雙眼一骨碌轉了轉,一道妙計湧上她的心頭。
“你确是破鏡?”兔宜舔着自己的兔唇,模樣不知覺中帶上了幾分憨态。季風心中不由一笑,這兔子估摸着剛碰世道,不然決計不會冒險救一只破鏡,更是不懂如何隐藏心裏所想的事,他點頭,“确切,姑娘心中不是知曉嗎?”
兔宜眨眼,帶着幾分狡黠和興奮的盯着季風看了許久,紅潤的雙眼像是被裹上一層水霧一般,令人心生憐惜之意,“我對你的救命之恩你怎報答?”
季風身子微傾收回視線,模樣像似無奈道:“請姑娘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