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就不見了。”
我悚然而驚:“你說什麽!”說着,一把揪起韓先的肩膀:“你說那女人不見了?”
韓先忽然被我大力抓着,叫了起來:“快放手!疼啊!”我這才醒悟自己忘了控制力道,趕緊将他推開,追問道:“你仔細說說,她是怎麽不見的?”
韓先揉着肩膀,此刻神情也有些肅穆,想了想還是搖頭道:“我真的只離開了那麽一小會,可能連1分鐘都不到,再回去的時候,廁所裏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了。”
“聽到什麽動靜了嗎?”
“沒有,火車開起來的聲音很大,我真的什麽也沒聽到。”
韓先有些凝重的聲音敲在我心頭,那個女人的魂魄被我解決了,可是屍身卻不見了。食屍鬼是不可能再去找原來的宿主,她自己的魂魄也沒有了,那麽這具屍身還會對誰有用呢?
“咣當!”被對面的人猛地站起來,座位之間的小桌板被碰到,桌上的水杯倒了水灑了出來。陷入沉思的我,冷不防被這一下子吓了一跳,擡頭看過去。剛才還在睡着的醫生此刻滿臉焦急地站在位置上,韓先已經站起來拉着他低聲說着話。他見我看過去,皺了皺眉道:“是你?”
我詢問地看了眼韓先,後者撇撇嘴,站起來說:“我去買點吃的。”
沒義氣的家夥,我心裏罵了幾句,對着醫生笑笑:“你認識我呀?”
“昨天晚上……”他說着,露出思考的神情,“是怎麽回事?”
我繼續裝傻:“什麽怎麽回事?你這麽說,很容易讓人想歪的哦。”
醫生還想繼續追問,車廂裏卻忽然傳來騷動,我倆轉頭看去,不遠處的座位上似乎出了什麽事,乘客有幾個人都圍了過去,還有人叫着有沒有大夫。
我看了眼醫生,果然這家夥瞬間啓動超級英雄模式,直奔人群而去。可惜的是,不等我松口氣,手腕上的引魂鈴就亮了起來,我低頭一看,竟然是黃色。食屍鬼終于出現了!
帶我看清騷動中間的情況,心中喟嘆,怎麽又是一個孕婦!
這次食屍鬼的新宿主是一個看上去懷孕七八個月的孕婦,看着挺年輕也挺漂亮。此刻正捂着肚子歪倒在座位上,不住地□□。醫生已經湊過去幫她查看,但是很快他就站起來退開兩步,有些着急地說:“羊水好像破了,孩子可能有危險。”
“那你趕緊的救人啊!”韓先不知道何時過來,一把拍在醫生肩上,把他拍的一個趔趄。
“我,我不是婦産科的……”醫生嗫嚅起來,“我擔心……”
“我懂一些婦産科的知識,我可以幫你。”我自告奮勇,食屍鬼當然要把原先的孩子害死,自己才能取而代之,若是此刻不将它除了,恐怕又要多搭進去兩條人命。但是此時孕婦和孩子應該還有救,不能先對食屍鬼動手。
“你?”醫生和韓先不約而同地望過來。
我已經上前扶起孕婦:“列車員來了嗎?找一個安靜點的地方吧。”
韓先毫不猶豫地轉身分開圍觀的乘客,拉了一個乘務員過來詢問。醫生也将孕婦架起來,和我一左一右地攙着她。
列車員給我們指了餐車的方向:“旁邊就是我們的休息室,我們也可以幫忙的。”
見我我點頭,韓先想要過來換過我攙扶孕婦,卻被我示意換下了醫生。畢竟對于可能的危險,這個年輕的醫生絕對沒有自保的能力。
醫生似乎也被事情驚得有些呆,也就由着韓先換下自己,這時候正好拉着列車員交待要準備什麽東西。我見他沒有多問,心中好歹松了口氣。誰知道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竟然還是出事了。
那孕婦借着醫生離開她而韓先還沒有接手的機會,一下子甩開我,往前撲去。當時車廂過道還站着人,她這麽一撲,就撞在了一個女人的身上。那女人下意識地扶住孕婦,卻被她一口咬在了脖子上,鮮血瞬間噴湧而出。
醫生“哇”地一聲叫了起來,向後急退,卻不知被什麽絆倒一屁股坐在地上。韓先也吓了一跳,條件反射地迎了上去,想将孕婦拉開。
我眼神一凜,心中後悔剛才沒有當機立斷,投鼠忌器反倒又傷及無辜。心中恨意滋長,我閃電般出手,将孕婦拉開,示意韓先先救傷者。
孕婦張牙舞爪朝我撲過來,我嘲諷一笑,一掌拍在她肚子上。身邊傳來乘客陣陣驚叫,我拉起孕婦進了一旁的列車員休息室。将門反鎖後,我掐住孕婦脖子,怒道:“不要以為我怕了你,識相的話趕緊出來!”
孕婦眼中現出瘋狂,開口說話,卻已換了一副嘶啞的嗓音:“就是死,我也要拉着這母子倆陪葬!”
我終于暴怒,一掌拍在她天靈蓋上:“敬酒不吃吃罰酒!受死吧!”
說着我取出無常劍,對準孕婦的大肚子正準備刺下去。休息室的門被大力撞開,一個男人沖上來:“別碰我老婆!”
☆、女嬰
男人的出現及時阻止了無常劍刺進孕婦的肚子,但是也讓食屍鬼得以逃過一劫。孕婦眼中現出得意,馬上換了一副期期艾艾的神情,對着沖進來的男人道:“老公,我肚子好疼!快救我!”
男人以保護者的姿态擋在孕婦身前,對我怒目而視,我冷笑道:“休息室的門已經反鎖,你是怎麽進來的?我可沒聽見撞門。”
男人目光有些躲閃,旋即偏過頭冷聲道:“我太太不舒服,請你出去!”
“你這是掩耳盜鈴呢?還是心存僥幸?”我抱起胳膊,上下打量了一下對面的兩人,“也罷,神仙拉不住要死的鬼。”
我丢下一句話,轉身出了休息室。我很少說狠話,畢竟這不是我的風格,但是這個男人印堂發黑,周身死氣環繞。命數所致,我也是無能為力。不過才走出幾步,就聽見裏面傳來女人撕心裂肺的喊聲,然後就是嬰兒的啼哭聲。
“生了?”韓先湊了過來。
我看他滿身是血的樣子很是狼狽,不由得問道:“你這樣,要不要去換件衣服?”
韓先低頭看了自己一眼,眉頭皺了皺,随即搖頭:“下車以後再說吧,衣服都打在包裏,不方便弄。”說着,又問我:“你怎麽不問問那個受傷的乘客怎麽樣了?”
我撇嘴:“還能怎麽樣,死了呗。”看着韓先挑眉,我嘆口氣又道:“那個位置極準,力道又大。說起來,也怪我,當時不該心軟。”
韓先寬慰我道:“這怎麽能怪你,當時的情況誰能預料。現在那東西被你除了?”
我搖頭,回身往休息室的方向看去,那邊已經有列車員在忙進忙出了,我嘆口氣:“她丈夫沖了進來,我沒法出手。”
韓先想了想,拉着我找了個空座坐下,有些猶豫地問:“能不能告訴我,那到底是什麽東西?”
我有些詫異地看向他,見他目光沉沉十分堅定,只得解釋道:“你聽說過食屍鬼嗎?”
韓先眨眼:“日本漫畫?網游?”
“屍為怨氣、晦氣之源,食屍之人則為怨氣所生,晦氣所結,是餓鬼中的餓鬼。”我幽幽地嘆道,怎麽感覺這兩天自己好像總在嘆氣一樣,“雖然叫食屍鬼,但實則它們非人非鬼,而是一種怨氣的凝結,所以它們需要宿主,借着占用宿主的生命力延續自己扭曲的生命。”
韓先點點頭:“這回這個選擇孕婦作為宿主,是因為可以把新生兒的生命也占為己有嗎?”
我露出一個“孺子可教”的表情,拍了拍韓先的肩膀:“這回的這一個比較特殊,它可能也是被人操縱的,否則,不可能這麽狡猾。而且我懷疑剛才那個丈夫,也有問題。”
韓先想了想:“你這麽一說我倒是也覺得他很有問題,剛才我都沒有發現他從哪來,好像一下子就出現在休息室門外了。”
我正要說話,身後休息室的方向傳來乘務員的叫聲:“快來人呀!産婦大出血啦!快來人呀!”然後是好多人跑了過去,包括之前的年輕醫生,他剛才應該吓得不輕,這時從另一個車廂裏跑過來,經過我倆時頓了腳步,看向我道:“你,沒事吧?”
我有些奇怪他的問題,但也顧不上多說,只搖頭表示沒事,并閃過身示意他先過去。可他卻四下看看,拉着我到座位裏道:“那個傷者我看過了,那不是人的牙齒能咬出來的傷口。”
“所以呢?”我笑着問他。
醫生詫異地擡眼,眼中閃過明顯害怕:“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你告訴是怎麽回事?或者,你告訴我,我該怎麽做?”
我拍拍他肩膀,順勢站起身來攤開手道:“你應該,什麽都不做。”
“什麽意思?”醫生看出我要走,作勢要拉我的手,卻被韓先一把攔住:“意思就是,不要過去添亂。”說罷,留下醫生一個人發呆,和我一起往休息室過去。
不過這一次我倆沒能進去,因為乘務員攔着所有人,卻把那個醫生給請了過去,請他務必處理一下。醫生有些瑟縮地看了我一眼,跟那個來拉他過去的乘務員說:“能不能請這位小姐給我幫個忙?我擔心,不太方便。”
乘務員只看了我一眼就點頭答應,這個時間也來不及考察被指出來的人到底合适與否,只求別讓産婦在火車上出事。我給了韓先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便跟着醫生進了休息室。
剛走近一點,一股血腥味撲面而來,休息室裏産婦垂着頭靠在角落裏,身上全是血跡,地下也是一灘血。她的丈夫卻有些安靜的奇怪,站在旁邊,只顧着懷裏的嬰孩。那嬰孩閉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面色紅潤,異常安靜。
醫生此刻已經走過去,簡單檢查了一下産婦,便站起身向她丈夫說了句什麽,可是那個男人連看也不看他,只盯着懷裏的孩子瞧個不停。
“怎麽?”我看着面前一臉頹喪的醫生,問的漫不經心。
醫生擡眼看我:“死的不能再死了。”
我點頭,對他道:“待會能不能幫忙打聽一下他們的地址?”
醫生點點頭:“我懂,這種死法的人,頭七會很麻煩。”見我驚訝地看他,醫生勉強地笑笑:“別以為我什麽都不懂,我只是選擇相信自己看到的。”
我了然道:“很遺憾讓你看到這些。”
“又不是你的錯。”醫生此時似乎有些釋然,“那個男的,好像不太對勁。”
當然不對勁,我心裏哂笑,食屍鬼已經将原本嬰兒的魂魄吞噬,此刻正控制着它的“爸爸”,能對勁麽!我點點頭,笑道:“現在還不時候,你先讓人把屍體處理一下吧。”
醫生又看了一眼休息室裏的男人,轉身去和乘務員交待情況。我趁着這個機會,來到休息室門前,笑着問道:“男孩女孩?”
男人木木地答:“女孩。”說完一怔,兇狠地看了我一眼,回身大力将門關上。我阻攔不及,只看到門關上前那個嬰孩忽地睜開眼睛,對着我詭異地笑了。
☆、女嬰2
S市到了,這趟血腥的火車終于停下,我長出一口氣。不過乘警的到來又讓車廂的氣氛沉悶起來,我們都要先經過簡單的詢問,留下姓名和聯系方式之後才能下車。不為什麽,出了人命必須慎重。
我百無聊賴的等着,卻見韓先忽然起身朝着一個乘警走過去,随後兩人打了個招呼,低聲說了幾句話,就見韓先沖我招手。待我過去之後,那個乘警打量了我幾下,之後沖着韓先似笑非笑地道:“老韓,名不虛傳啊!”見韓先要說話,又連忙沖我笑道:“我是老韓以前的同事,我姓王。"說着遞給我一張表格:“讓你們加個塞,在這裏登記一下姓名和聯系方式,就可以走了。”
我在韓先“我很行,我很厲害吧”的眼神裏默默地登了記,然後順利被放行下車,當然,和韓先一起。
從火車站出來,韓先開着他的車跟上了救護車,我笑着問他:“幸好你車存在這裏,不過你怎麽想起要跟去醫院的?”
韓先擡擡下巴:“那個嬰兒是食屍鬼,她爸爸也像中了邪,還有之前死的女乘客,都送到醫院去了。依你的性格,怎麽也要去看看。”
“這不是性格,是責任。”我自言自語,聲音很低,韓先沒有聽見。
“我剛才好像看到你的名字,是什麽來着?”韓先忽然來了一句。
我笑笑:“你猜?”
又是這家熟悉的醫院,我下車之後果然看到從急診室跑出來的邢薇薇,正忙着和同事一起将救護車裏的父女帶進去。韓先過去和她打了個招呼,邢薇薇有些詫異地看向我,然後一臉驚喜地跑了過來,拉着我說個不停。
我問她女嬰會被送去哪裏,邢薇薇有些錯愕地道:“剛才聽大夫說要送去暖房。哎!你們認識嗎?在四樓!”在她的驚叫聲裏,我和韓先一前一後地往醫院裏沖進去。
嬰兒暖房又是一種溫馨的氣氛,人到了這裏都會不知不覺地就松了嘴角,看着一個個玉雪粉嫩的嬰孩,心都會軟上幾分。就比如現在的韓先,傻愣愣地從玻璃窗望進去,臉上挂着疑似癡傻的微笑。我心中暗暗搖頭,并沒有心思管他。醫院的暖房裏并不幹淨,幾個還在逗弄着嬰孩的女鬼見了我,都一陣風似地溜了。對于這種沒什麽危害的家夥,我從不理會,不過今天事出突然,我還是伸手抓過一個跑得慢的打算問問。
被我抓住的這個女人頭一直垂着,頭發擋住了大半張臉,但是微微抖動的指尖洩露了她此刻的害怕。我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最近我好像特別喜歡這個動作,問她:“剛才有沒有新送過來的嬰孩?”
“不,不知道。”女人說話間擡了下頭,卻半途止住又垂下去。
但就這樣,我也立刻注意到她臉上的傷疤,看上去像是被火燒的,心中一動,我手上使勁:“你是怎麽死的?”
“我老公喝酒,醉了之後把我按在煤氣竈上。”她瑟縮了一下,“他,點了火。”
我笑笑松開手:“你老公現在應該也死了吧?”
“你,你說什麽?”女人猛地擡頭,看了我一眼又低下頭去,“你放過我吧,我什麽都不知道。”
“他不死,你身上戾氣會散去這麽多?”我哂笑,“我懶得管這些烏七八糟,你老實答我,否則,我讓你去陪你老公啊?”
女人身子抖了抖,但還是死扛着不說話。我沒了耐性,手下使勁,打算将她打散了了事。她卻死命的掙起來,口中求饒:“大人,大人饒了我吧!那個孩子在那邊,最裏頭,您看啊!”她擡起手臂一指,然後又疼地放了下來。
我順着方向看了一眼,她指的是一個單間,冷哼道:“我竟不知,你怕它更甚于怕我。既如此,那我便叫你也怕上一怕。”說着一巴掌拍在女人臉色,将她大半張臉打成飛灰。
“怎麽樣,也省的你不敢見人,垂着腦袋哪有個冤魂的樣子!”我揮手準備再打。女人忽地跪下哭道:“大人不要打了!那東西真的在那間屋裏呢,是它家裏人把它抱進去的。”她只剩了小半張臉,哭起來倒是有點惡趣味的好玩,只聽她對着我哭個沒完:“大人放了我吧,我今天就是來看看我女兒生的孩子。我也是怕我的孫女被那東西傷着,我怕它轉頭對付我女兒一家子!”
我心中一嘆,這也是個想不開的,死了死了,既已死了,便一了百了。哪裏還來得什麽閨女、孫女,一家人呢?平白的害人害己罷了。我揮了揮手,嫌惡地讓她離開:“要是還想投胎就滾遠點。”女人如蒙大赦,也不管自己現在模樣,一陣風似地跑了。
我正要往那單間過去,卻見從屋裏推門出來一個人,懷裏還抱着個嬰孩,正是那個對自己老婆不聞不問只顧着哄孩子的“好”丈夫。他此刻依舊一臉慈愛地抱着孩子走出來,眼神有些呆滞,動作卻是飛快。
他直奔着走廊裏的電梯間過去,我眉目一動,叫道:“韓先,快點攔住他!”
韓先一直瞧着我和女鬼互動,似乎全都看得見一般。此刻聽我叫他,又見我指着那個男人,哪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直直地沖了過去。可惜那人應該是早算好了電梯的時間,等韓先過去,門已經是關上了。
“上樓,頂層!”韓先看了眼電梯的顯示,吼了一聲轉身往樓梯間跑,我顧不上多想,也快步跟上。
我的速度自然比韓先快上許多,但還是比電梯慢了不少。等我到頂層時,男人已經抱着孩子站在天臺的邊上,似乎是要跳樓。
我心中一驚,甩出打魂鞭,鞭身自動變長,纏到了男人身上。我向後拉,卻發現男人紋絲不動,自己卻被力道帶的往前踉跄了幾步,打魂鞭也縮了回來。
韓先上前扶住我,急道:“你沒事吧?這是怎麽了?”
我面色如水:“恐怕有大麻煩了。”說着往前幾步再次甩出打魂鞭,這次是真的招呼在了男人身上,可是他似乎渾然不覺,仍舊僵直地立在原地。
我心中一沉,這人身上竟沒有魂魄,暗道一聲“糊塗了”,就要上手将嬰兒搶過來。嬰兒見了我的動作,竟忽然大哭了起來。我手上一滞,卻見韓先已經雙手将嬰兒抱了過來。我見狀大急,叫道:“那孩子碰不得,快放手!”
韓先先是一怔,而後就像觸電似地将嬰孩扔了出去。我正要去接,卻見那男人回過頭來,沖我詭異一笑,赫然露出他脖頸處的青紫色痕跡。我顧不上韓先和那嬰孩,趕忙取了無常劍直刺過去,卻終究還是慢了一步。男人保持着頭轉過來的姿勢,直直地跳了下去。
我一劍刺空,再伸手去拉已是晚了。只聽樓下一聲悶響,接着就是尖叫聲。我嘆息一聲,轉過身來,卻見韓先傻了一樣立在原處,一手擡起指着樓梯間的方向,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
我拍了他一下:“你沒事吧?”
“那孩子,那孩子剛才,跑了!”韓先回過神來,惶急道,“那不是孩子,那東西、那東西……”
我四下一看,果然不見了嬰孩,心中懊惱不已,卻只能心不在焉地安慰韓先:“它跑不了,不用怕。”
韓先忽然看了看我,然後低頭嗫嚅道:“我,我不是怕。我是,是,我也想保護你……”
“什麽?”我注意力還在剛才的事情上,一時沒有聽清,“你說什麽?”
“沒事。”韓先勉強笑笑,“一會肯定會有人上來,咱們要不要先離開這?”
我點頭:“倒不是怕人問起,我擔心那孩子在醫院裏鬧事。”說着看了韓先一眼,“要不你留下,免得反倒被人懷疑了。這醫院我記得四處都有監控錄像吧。”
韓先皺眉點頭:“你說的沒錯,沒道理咱們問心無愧還要被懷疑。但是,你一個人,可以嗎?”
我抛給他一個放心的眼神,飛快地下了樓。
其實我并不知道到哪去找那個女嬰,看韓先剛才吓的要命的樣子,我估摸着食屍鬼是實在忍不住了,否則以它的狀态,應該跑不動才對。那麽它能去哪呢?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嬰兒暖房比較有可能,嬰孩的魂魄都清而弱,最适合食屍鬼補充體力,嬰兒的身體嬌軟可口,也正和它們口味。
我來到剛才的嬰兒暖房那一層,沿着走廊四處查看。這個時候的暖房裏嬰兒少了大半,應該是被帶給新媽媽喂奶去了。剩下的小部分嬰兒,有的睡着有的醒着,都特別的可愛。
可惜我沒空欣賞這些新鮮脆弱的小生命,一徑來到暖房走廊的盡頭。這裏是一間儲物室,我試了試,門鎖上了。我本已舉步離開,卻猛地聽見這間小屋門口傳來輕輕“嗑擦”、“嗑擦”的聲音,一徑響個不停。
那聲音起初很小,也是斷斷續續間隔好久才響一下,我本以為是聽錯了。可是待我駐足凝神細聽,那聲音卻愈發清晰起來,“嗑擦”、“嗑擦”,一聲聲好像敲在人心上。我心知有異,正轉身打算強開了門,走廊上的燈忽然發出“滋啦”的聲音,閃了幾下便全部滅掉了。
此時雖不是黑夜,但為了保護新生兒的眼睛,暖房外面裝的全是磨砂玻璃,裏面還挂了厚厚的窗簾,燈一滅,走廊上幾乎就像是入了夜。我轉過身,面對着儲物室的門,擡手握上門把,輕輕旋轉。随着門鎖的輕響,儲物室裏的“嗑擦”聲更加急促,似乎是蓄勢待發,準備在我開門時來個致命一擊。
我靜靜地立在門外,聽着儲物室中的動靜,忽然心中一動,霍然轉身,食屍鬼的血盆大口正在我的眼前。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是一間儲物室,我試了試,門鎖上了。我本已舉步離開,卻猛地聽見這間小屋門口傳來輕輕“嗑擦”、“嗑擦”的聲音,一徑響個不停。
☆、幻境裏
我靜靜地立在門外,聽着儲物室中的動靜,忽然心中一動,霍然轉身,食屍鬼的血盆大口正在我眼前。我猛地後退,後背卻撞到了儲物室的門上,正想着要如何應付,誰知身後一松,那門竟然開了。我毫無防備,直接跌了進去。我直直地摔了進去,那門就猛地關上,儲物室裏原就極黑,此刻更是瞬間伸手不見五指。
我不知身後情況,只能腰間用力,硬生生穩住身形。我想了想,還是将無常劍拔了出來,劍身發出幽幽藍光,正可以借着看清室內的環境。儲物室不大,裏面堆的盡是些病房利用的床單枕巾,還有尿不濕什麽的。我先試了試開門,意料之內的打不開推不動。我後退兩步,儲物室逼仄的空間裏忽然彌散開一股腐朽的氣息。我心中警鈴大作,果然,無常劍光芒大盛,這是遇到了極深重的冤孽之氣。
我持劍轉身,背後原本是一面牆,此刻卻變成了一條幽深的小徑,放眼望去,小徑上散落着星星點點的光亮,一閃一閃地似乎在引着人向前探索。我正打算走過去瞧個究竟,卻感覺周身灼燒的痛,原來自我身邊四處從地上蔓延起無明業火,此刻已是熊熊之勢。我心中冷笑,難道我還會怕不成?不過是多一重冤孽,少一份福果,想來這對手也太過小瞧人。
不過我雖是一路沿着小徑走下去,心中卻不免揣度起對方的身份,食屍鬼是不能有這個能力的,必是背後一直保它的那個人。吳道士嗎?他與我交過手,也對我的身份清楚一二,不至于搞這個來試探。也許是吳道士背後的人?對吳道士并不盡信,又對我心存試探,才會在此時出手,想讓我以為是食屍鬼的手筆。但是如此,那些人魂魄屍身上的屍蟲痕跡又怎麽解釋?吳道士背後又會有什麽人呢?
我腦子裏亂成一片,想這種事一直都不是我的長項,當初還不覺得如何,總以為憑着一雙無常劍總可以斬盡妖魔掃清塵世,順便換一生安泰坦途。可惜如今才發現,追究還是想的太過簡單,只看這幾日的無辜死者,就知道早先我的想法又多可笑、多幼稚。
小徑已然到了盡頭,我看了看兩處岔路,左面是一座簡陋的小橋,架在一條小溪之上,橋頭兩處都挂了白紙燈籠,正在輕輕搖曳,橋對面則是霧蒙蒙一片看不清楚。右面岔路則是一條愈加寬闊的大道,一眼望不到盡頭,道路兩旁的樹枝上也挂滿了燈籠,不同的是,路旁的燈籠是鮮豔的紅色。
我将無常劍一分為二,施了個法訣,讓兩柄劍分別從左右兩邊飛了出去,自己則仍舊立在原地誦念清心咒。不過片刻,右面的無常劍便飛了回來,左面的那把卻遲遲不見蹤影。我不再靜等,直接踏上了小橋,舉步向對面走去。剛走到橋中間,右面的大路轟然塌陷,瞬間消失不見了。我緊了緊手中劍,不再猶豫,走下了小橋。
剛剛邁步下橋,身後便傳來轟隆聲,不用看也知道那橋也跟方才的大路一般消失了。我的面前仍舊是迷霧重重,一時不知往哪個方向。只得再次誦念法訣,揮劍向身前迷霧直刺出去,随着我不斷挽起劍花,那有如實質的大霧漸漸地淡了下去,一片樹林出現在我面前。
我信步走了進去,在樹林裏一面繼續揮劍将意圖欺身的霧氣沖散,一面念着法訣尋找另一把無常劍。剛剛走出一小段路,樹林裏竟然亮了起來,眼前也豁然開朗,一片空曠的水澤橫在面前。水面上平靜無波,一眼望不到邊際。我凝神細看,在水澤中央,似乎隐約立着一個人。我沒有那麽好的目力,自然不知這人是男是女,面目如何,但也知道這種時候出現,基本沒什麽好事。可惜另一只無常劍死活沒有動靜,也不知道去了哪裏,我看着那人影漸漸逼近,竟忍不住帶了些心虛。
不過我也知道“輸人不輸陣”的道理,只忍着退開的沖動靜立原地。那人穿着一身亮白色長衫,腰間系着一根淡黃絲縧,看起來有些像是古人的裝扮。頭上戴着一只大大的鬥笠,遮住了臉,手上赫然舉着我的另一只無常劍。
此時那人禦水而來,已是越來越近,我手上的無常劍毫無征兆地抖動起來。我緊緊盯着那人,心中越來越多不好的感覺。但是除了等待,我別無他法,可是天曉得我已經等不及想要沖過去了。無盡漫長的等待之後,那人在我跟前站定,擡手輕輕挑下鬥笠,就那麽看着我。
“想不到,你還真的來了。”那人輕笑着說道,一邊舉起無常劍慢慢摩挲。
我按住劍身,挑眉道:“未請教先生大名?”
“你不認得我?”那人滿面意外的樣子,但是看起來很假。
“我應該認得你嗎?”我否定了自己率先動手的念頭,畢竟無常劍很是奇怪,我又身處幻境中,沒有十足的把握不能随便沖動。
那人飒然一笑:“這幻境中你認不得我也是正常,我不會怪你。”見我不說話,他又續道:“我原以為不會見到你,沒想到你還是陷進來了。看來,這一趟歷練,也沒有什麽長進。”
我心中驚駭,可恨在幻境中不能識出他本來面目,但是聽他說話似乎對我十分了解,還這麽輕巧地把玩無常劍,要知道尋常人可是根本觸碰不得的!我忍着翻騰的思緒,沉聲問道:“既然你這麽說,看來咱們相識?”
“你也不必對我諸多提防,我是來幫你不是害你的。”那人仍舊溫和笑着,眼光深邃悠遠起來,看得人心悸,“若是我不在這,你打算如何出去呢?”
這可算是問到我心裏了,這個幻境不同以往,我自打進來便覺着不太好,怎麽出去,鬼才知道怎麽出去。我心裏有氣,嘴上不善:“那你現下在了,可我也還是沒有出去。您又打算如何幫我?”
他“哈哈”大笑了幾聲,終于擡手将無常劍扔了過來,見我接住才道:“果然還是這麽個禁不得激的脾氣,你放心吧,我這就帶你出去。”
他話音未落,我也還未及松一口氣,周圍景色已是瞬間變換,我腳下的泥土地裏伸出許多猙獰的白骨,直直地伸向天際,像是要抓住什麽似的。然後就是那片水澤急浪翻湧,滔天的巨浪朝着我倆的方向拍打過來,緊接着樹木也都變成幽魂一般,凄厲地扭曲着。而那人卻脊背挺直,巋然不動,面容愈發祥和慈悲的樣子,周身也披着淡淡的金色光芒。我眉心一緊,失聲叫道:“是你!”
那人随即向我看來,眼神深邃悠遠,映射着點點光芒,仿佛自遠古而來,又仿佛一直能看進人心裏。我不顧一切地奔向他,眼看就要抓住他的袖子,卻忽然間天崩地裂,我站立不穩直直地跌了下去,只來得及看到他的嘴唇開合,似是說了什麽,卻根本聽不到。
我再睜開眼時,正坐在儲物室門外的長椅上,儲物室的門大開着,裏面燈光明亮,物品擺放有序,哪有一點剛才的影子。嬰兒暖房裏外更是人頭攢動,幾家人正圍在玻璃窗外看着自家的孩子說笑。這才是醫院該有的樣子,我心裏想着,可惜再也感受不到食屍鬼的氣息,又叫它逃了,我心裏恨得發癢,卻也毫無辦法。我雖然自認有些本事,但卻不能未蔔先知,更不能提前知道壞東西在哪裏害人,所以大部分時候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但是那個人到底是誰呢?我分明認出了他,可現在卻絲毫想不起來,就連他的臉我也回憶不起來,只記得最後他嘴唇開合的樣子,似乎是在說“不要怕”?他認識我嗎?又為什麽出現在幻境裏,又為什麽幫了我?
我甩甩頭,自嘲地想着,果然是不能用腦太多,我也就只适合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的活着吧。
“你在這兒啊!”韓先一臉急切地跑過來,停在我面前上下打量了幾眼,壓低聲音道,“太平間出事了,醫院裏不敢讓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