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西打量着黛玉,面容沒什麽表情。
托馬斯?斯當東爵士發出聲驚嘆聲:“天哪,她長得可真美。我從來沒見過這麽美麗的人,哦,上帝呀。”
“她長得還湊合,不過太瘦了。”達西把黛玉又從頭到腳看了回。
“這怎麽能是還湊合,我都要不能呼吸了。”
“托馬斯爵士,你要是不呼吸就得憋死了。這位小姐就成了謀殺犯,為了美人兒,你還是趕緊呼吸吧。”
黛玉垂着頭,可仍然把院子裏的人都瞧到了。衆人的驚豔讓黛玉不舒服,半斜着身,借着春纖擋住了些。
除了那位身材挺拔,鶴立雞群站在後面的公子沒把自己放在眼裏。
黛玉也不以為意,才想認為這位公子似乎算得上個君子。就聽到達西和托馬斯?斯當東爵士在說話。
說什麽,黛玉聽不懂。只是黛玉素來敏感,從眼神和語氣裏便猜到了些。
再看了眼達西,一頭微卷的深黃色頭發,給太陽照得籠了圈朦胧金光。眉清目朗,神情肅穆,舉止高貴,算得上一表人才,玉樹臨風。
只是不明白達西為何對自己如此不滿,眼神裏也帶着不屑。
不過是個長着一頭黃毛的臭男人,黛玉倒也不去多想。
紫娟和雪雁忙過來,圍住黛玉擋住了那些人的目光。
黛玉站在賈雨村面前,斂衽作禮:“學生林氏女拜見先生。昔學生幼時,先嚴外放巡鹽禦史,先生亦游至維揚。先嚴為學生延請先生教館,學生得蒙先生教誨,受益匪淺。今日不想在此遇見先生,幸甚,學生林氏女再拜。”
黛玉的聲音不高不低,如黃莺出啼,似林籁泉韻,綿言細語,婉轉動聽。
達西面容動了動,又恢複了常态。
賈雨村呼吸不暢。半天才說出了個“啊……”
雖說已經過去大概十年光景,賈雨村還是認出了黛玉。畢竟絕世容顏之人,世上并不多見。
黛玉這番言詞,賈雨村自然不好再當沒有這回事。
賈雨村到底是老官場,恢複了鎮定,想到了黛玉為何在這個庵裏:“姑娘為何不在榮國府裏,倒在這裏?”
“前些日子,先嚴先慈給學生托夢,故學生在此間給父母做幾天法事。”
這個說詞合情合理,賈雨村把左右看了看,只有三個丫頭,連個婆子也沒有,還是可疑。
“不過如今這裏已經挪給昂得魯使團用了,這位使團的特使達大人……”賈雨村往達西那看了看,“要住在這裏……”
達西低下頭,手摘了摘頭上的帽子又戴了回去。舉止得體而又傲慢。
原來這位就是昂得魯使團的特使,依舊是個臭男人。黛玉微微福了兩福,回了禮。态度恭謹而又不卑。
黛玉卻想日後又不會再來往,賈雨村為何要把昂得魯使團的人指給自己認識。
紫鵑笑道:“賈大人,若說要我們姑娘讓原也應該,只是故老爺故太太的法事才做,庵裏的師太就走了。要是我們再走,莫說旁的,對故老爺故太太就是大不敬,這豈不是辜負了我們姑娘的一片孝心。”
“可不,賈大人,我還記得當年我陪着姑娘跟賈大人讀書,那個《孝經》上就有……”雪雁裝着回想的樣子。
“‘夫聖人之德,又何以加于孝乎?’”黛玉提醒道。
賈雨村咳嗽了聲,林如海當年對他的照顧那早已可以不提,更何況林如海已經不在人世。可黛玉後面還有個賈府,宮裏還有位賈貴妃。最近又聽說,北靜王家好像要娶這位林姑娘去當側妃,那倒不能太得罪了。總得瞧清楚些才好決定。
賈雨村呵呵笑了笑:“當年我也曾蒙林禦史照拂,這個,我再跟達大人商量下。”轉臉去問達西,“達大人,你看呢?”
達西看出了賈雨村的用心,手裏的拐杖敲了敲地:“我客随主便。”
黛玉暗想,原來這個西洋人會說咱們的話,想到薛寶琴還說過一個真真國的西洋女子會做五言律詩。那詩做得不錯,這位達大人會說這裏的話,也不算什麽了。
賈雨村沖着達西嘿嘿幹笑了兩聲,沒想到達西這麽把球踢了回來。
這難人不好做,光一個林姑娘沒什麽,難得是賈府,賈貴妃,還有那個北靜王。
“那只能委屈達大人了,這裏還是先讓給林姑娘做法事吧。”反正你說客随主便的,便不對怪我了。賈雨村對着達西又是陣幹笑。
賈雨村轉過了一半身,好像要走了,又停了步,再轉回了身對黛玉說:“百多位的昂得魯使團的人,就住在邊上的廣濟寺裏。莫打擾到林姑娘。”
院子外一陣喧嘩,富貴跑了進來,還有兵士拿着刀在追。
紫鵑喊了聲:“哥……”
富貴一看紫鵑和黛玉都好好的,倒放下了心,停住了腳。
後面追來的兵士也趕了過來:“看你往哪跑!”上來要抓。
紫鵑趕緊對賈雨村說:“賈大人,這是我哥,給姑娘趕車的。”
賈雨村把富貴瞅了眼,一看就是個老實巴交的人,這種人一輩子也只能給人賣苦力,幹不了什麽大事。揮了揮手,讓兵士不要捉了。
富貴站到了紫鵑身邊去,卻又怕熏到黛玉,又離開了一丈多遠,挨着牆邊站了。
賈雨村帶着兵士走了。達西和托馬斯?斯當東爵士也跟着出去了。
托馬斯?斯當東爵士可惜着瓷器國不能像英國那樣,日後前來拜訪。更何況剛才賈雨村剛才根本沒介紹他。
随着最後一個人的腳跟邁了出去,春纖跑過去把門關上,插上了門栓。
達西又聽到了那聲關門的“砰!”聲,聳了聳肩。
托馬斯?斯當東爵士扭回頭看了看,不無遺憾地說:“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再走進去。”
“最好再也不要進去。”達西把手裏的拐杖拎了拎,揮了個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