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姆得意地在桅杆上輕巧跳躍,沖着下面叫。每叫一下, 還要去看黛玉是不是在看。好像這場表演就是做給黛玉看的。
黛玉不敢給鼓勵, 看着都心驚膽戰, 能微笑示意就不錯了。
甲板上的船員拉着繩, 把主帆往上升。主帆一點拉了起來, 拉到了湯姆的下面, 要擋住湯姆。
湯姆靈巧地轉了個身, 從主帆的那一面轉到了這一面, 右手勾着桅杆,左手臂伸了開來, 右腳踩在桅杆上, 左腿踢了出去。
湯姆整個人就是個“大”字,迎着陽光微笑, 襯着背後淺棕色的帆布,就像只展翅飛翔的鳥。
黛玉情不自禁笑了。
湯姆看到了:“哇……嗚……”清亮帶着變聲期特有的沙啞聲沖上了雲霄。湯姆向上又爬了爬,像只貍貓似的在上面靈巧地蹦來蹦去。
突然,湯姆躍起,向懸着的纜繩撲去, 兩只手牢牢抓住。
黛玉差點尖叫出來,看到湯姆平安無事才松了口氣。
湯姆沿着纜繩輕巧地滑了下來,站在甲板上沖黛玉行了個禮。
黛玉笑了起來。
湯姆興奮地又行了個禮。這一刻會讓湯姆回憶一生,那是他人生中最純潔也是最浪漫的時刻,陽光、大海、還有一位美麗的公主。
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達西在黛玉身後說:“他真是個靈巧的孩子。”
“是呀。他以後會成為船長嗎?”黛玉轉過過臉看達西。
“會吧。只要他努力,為什麽不會呢。”達西轉過了身面對着大海而站, 依然是傲慢而理智的神情,不像在品評人類,而像在品評大海。
黛玉也轉過了身看大海:“在海上習慣了,可能也不會那麽想陸地了。”
“可你終究會上岸的,大海可不是你的家。”達西把手裏一直拿着的盒子舉了起來,打了開來。
黛玉低頭一看,黑色的天鵝絨上襯着一套紅色碧玺鑲鑽的項鏈、手镯、耳環、胸針、頭飾,還有個戒指。碧玺不貴,可這套裏的一串碧玺都挺大,戴着也能撐得起來。
“我那麽多珠寶,戴都來不及戴的。”
“瓷器國喜歡紅色,這套适合你戴。你說要戴滿十個指頭,這也不夠的。”達西先拿了戒指給黛玉套在了手指頭,“瞧正好。你的手指頭大小,我現在記得牢着呢。頭飾,這不是王冠,就算你穿中式的衣服,可以纏在頭發裏。”
黛玉嘟着又笑了起來:“怎麽給你說得好像我虐待你了。”
“有嗎?”達西把盒子放到黛玉手裏,“至少我不敢這樣說。”
“那你就是覺得我虐待你了。”黛玉想拍下達西的胳膊,可手裏拿着一套首飾,就算再不貴,一百鎊總是要的。小心地把首飾盒往船裏拿了拿,怕一不小心掉海裏。
“掉就掉了。你若是不喜歡也可以賣了。”
“你送的,我怎麽會賣。”黛玉的眼睛往手裏的首飾盒看了看,“以後看到就會想起來,是你在甲板上面對着大海送我的。”
達西看了眼黛玉,抿緊的嘴唇帶着笑意。
黛玉咬了下嘴唇:“還會想到,這之前有個小船員在桅杆上為我跳舞。”
達西咳了聲。
“怎麽了?給海風嗆到了?”黛玉探頭過去問。
“沒事。”
“沒事就好,甲板上人來人往的,你得保持紳士風度。不要忘了哦。”黛玉笑着就走了,走了幾步,看手上的戒指,半透明的碧玺在陽光上閃着紅光,紅豔豔的。回去一切都會順利的。
“獅子”號在高厄爵士的管理下,保養得很好,風又極順,沒幾天就從紐約到了赤道。
這個季節應該是冬天,可天氣卻熱着。黛玉經過一次赤道,不奇怪。正午的時候不到甲板上去,總是在傍晚或者是清晨去。
達西定在這兩個時候陪着黛玉一起在甲板上看日出日落。他們總是到船頭,這個位置看日出還是日落位置好,還沒人打擾。
如果不是顧忌這是個公共區域,達西不會是挽着黛玉,而是想摟着黛玉。
船再往南行,就是黛玉沒到過的區域,南半球。氣溫慢慢低了下去,但也只是像春天和秋天那樣的怡人。繼續往南走,從黛玉看得地球儀上,感覺就要到球的底部。
“要過麥哲倫海峽了。”達西挽着的胳膊用了些力,“你可以好好欣賞下這裏的風景。”
黛玉把身上的鬥篷拉了拉。這裏的溫度低,再有海風吹着,實足就是冬天的感覺。扭頭往後面看,船上已經拉上了彩條,還放了棵聖誕樹,要過聖誕節了。
聖誕樹是達西買的。這種看似沒什麽關系的小事上,達西都會想到。最底層的船員,可能見不到達西,但是不代表他們被遺忘。
在華盛頓時,達西不受歡迎,可在船隊裏,達西還是挺受歡迎。黛玉覺得船員應該像彭伯裏的人一樣,更喜愛達西才對。但在這裏,不論船員還是使團的人,他們是喜歡達西,但喜愛得還是黛玉。
“聖誕節要在這裏過嗎?”黛玉可以感覺到船在慢慢轉舵。
從垂直向下變成橫向,風就很重要。高厄爵士這幾天一直在研究航海圖,要不就在觀察風向。吃飯時,餐桌上的男人都在談笑風生,黛玉卻還是敏感地查覺出些緊張。
高厄爵士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幸好有‘我們的公主’。”
達西怕會給黛玉壓力:“我更相信科學。”
這句平日裏高厄爵士也贊同,這個時候臉上卻有些不樂,好像達西把什麽打碎。船上的不少人對達西有了不滿,認為在他們心目裏,黛玉就像海神一樣,為什麽達西要反對他們這麽想。
黛玉瞧了眼神情嚴肅的達西:“我問你,聖誕節要在這裏過嗎?”
“啊,如果順利就在出了麥哲倫海峽後過吧。”達西低下了頭。
“好了,人家要這麽說就這麽說了。”黛玉拉了拉達西的手,“我也不信我能讓風聽我的話。可我相信父親和母親會保佑我。”
達西勉強地笑了笑。
“我知道你覺得我的夢不可思議,可那時我夢到父母讓我往西走。我就往西走,碰到了你。現在父母讓我找那口甜得像蜜的井,我就找呀。”黛玉辯着。
“他們認為你在船上,才會平安。我并沒有多想……嗯,吃醋。我只是覺得這樣,如果風向不對……”
“不吉利的話不能說的。風向一定會好的,我們一定能從麥哲倫海峽平安過去的。快,跟我說下。”
“我是說他們日後來怪你,這對你是不公的。”
黛玉晃了晃達西的手:“還說,快,把我剛才說得那句話說了。”
達西嘆了口氣,勉強按着黛玉的話說了次。又想再把自己的意思表達下,黛玉攔住了達西:“好了,不說了,就這樣了。”
達西苦笑了聲:“我聽你的。”
“我們來商量下聖誕節怎麽過。”黛玉拉着達西的手在甲板上走,“這個,我覺得你可以好好考慮下。”
船上的聖誕節過起來,比陸地上的要熱鬧。可有着要過麥哲倫海峽,每個人的神經都繃緊。
麥哲倫海峽并不是直的,而是彎來彎去,最窄的地方,船可以說就像在峽谷裏航行一樣。但這是海,不是河道。船大,反應慢,一但不留神就會撞上去。尤其是夜裏,更是容易出事。
但是麥哲倫海峽,對于在船員來說又實在刺激。兩岸白雪覆蓋的山巒疊嶂綿延,綠茵茵的草坪、行走的白色山羊,讓好久看不到陸地的船員有種錯覺,好像要上岸了。
還有,不時從藍色海洋裏蹦出來的海豚。陸地、山巒、白雪、大海、海豚,全在一個畫面裏出現,風景又是別處沒有的。
黛玉看得都有些癡了。
“這才是險地才有美景,不來這裏哪能看到這樣的景致。”
“高厄爵士可不這麽想。”
黛玉笑了:“只要平安過了麥哲倫海峽,你就讓高厄爵士得意下好了。再說,高厄爵士可把這功勞歸給我的,你也不算輸。”
達西的臉色可沒好轉:“我最怕以後再有什麽,老想着讓你跟着一道航行。”
黛玉捂着嘴笑:“你是怕我日後還要跟你一道航行,你要攔又攔不了,才故意這樣子,是不是?”
達西把頭轉向了一邊。
“是吧?”黛玉歪着臉看達西。
達西咳了聲:“我只是擔心你的身體,海上太過艱苦。”
“嗯,還有呢?”
達西看了看左右,頭低下來,在黛玉的耳邊輕輕說了句:“我們連待一起的時間都很難有。”
黛玉的臉熱了起來。船上人多,隔音總不如陸地上。可怎麽也沒想到達西會是這個理由,多羞人。
這個雖說是為了生孩子,但也不能就這麽說出來。
“我先回去了。”黛玉快步走了。
甲板上突然沸騰起來,有人在喊:“聖誕快樂!”
聖誕節到了,黛玉再一看,眼前的藍色一望無際,山巒和白雪正在向後退去。麥哲倫海峽走出來了。
達西走了過來,親了下黛玉:“這是有‘我們的公主’在的緣故。”
黛玉眼波動了動:“是有彭伯裏侯爵的緣故。”
高厄爵士拿來了香槟:“敬‘我們的公主’。”
甲板上,船艙裏的都在興奮地喊:“敬‘我們的公主’。聖誕快樂!”跨過了太平洋就到瓷器國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缈缈小天使送的營養液!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