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燼如霜]金風玉露 — 第 8 章

梨妖面帶病容,勉強端坐桌前,打量對面的邝露。她是金陵有名的妖怪之一,與土地相熟,但還是第一次見土地對誰流露此等恭敬。

她此番借屍還魂,改名呂盈秀。偶然發現承恩侯府三公子負責深厚,裨益修行,想辦法定下婚約。事一敲定,心力一松,咯血病倒。

“道友法力高深,不知找盈秀何事?”梨妖略微思忖,報上姓名。

“聞道友要嫁入承恩侯府。”邝露抛出話頭,卻不接續。

呂盈秀揣摩她心思,稍作修飾,有一說一:“盈秀渡劫失敗,元神大損,見侯府有位公子,異于常人,想借其氣修養一陣。”她瞥眼土地,“難道這公子是仙界中人?道友放心,盈秀必不傷他,待我痊愈,定将借來的氣反哺回去。”

“道友何必執着此等法子,當心血本無歸。我這有一枚丹藥,贈與道友,吃下可得五百年靈力。”

邝露拿出丹藥,呂盈秀接過,嗅了嗅,已能感受到絲絲外溢的靈息。她的法子,說白了乃雙修之法,所謂血本無歸,無外乎是她瞞着那人,心意難通,會反被吸幹。

她把丹藥放回桌面。還未入門,就值這個數,她對那人身份很是好奇。

呂盈秀說:“想來三公子仙階不低,盈秀更不舍得放手。是虧是賺,道友得讓我試一試才知道。”

邝露笑容消失:“那就委屈道友了,什麽時候改變心意,可托土地尋我。”

呂盈秀笑盈盈。

邝露離開呂府,心情頗沉。這是個打不得、殺不得的妖怪,一不小心,會讓大殿犯下殺孽。雖禁了她的足,但魂魄來自草木之身,離不開日精月華,未免她死去,還得時不時讓土地安排她放風。

走了幾步,土地婆迎上來:“上仙且慢,可是要去繡坊。”土地既被留下呂府,傳訊給老妻招待上仙。

“……”

邝露:“去看看。”

她大致看了看鋪子,對面書社人頭攢動。一問,城中雅士聚于此,以書畫會友,供文人品評。書畫在後堂作成,由店家張挂于前,亦有百姓圍在前頭湊熱鬧。

眼下争論的是兩幅畫:一副畫水光垂柳,筆墨多變,熱鬧非凡;一副繪池鳥,大片留白,栩栩如生。

邝露見過方潤玉的畫,感覺第二幅運筆與他相似。

她解開匿形,問一老儒生:“勞您解惑,作畫的是何人?”

老儒生道:“不知,一向是隐了名的,這回章也未蓋。”

邝露轉頭看畫,卻不知這一幕落在方潤玉眼底。友人拉他到外頭聽大家看法,他一錯眼,看見一個姑娘憑空出現,顯形老儒生身側。

除了他,沒人覺得不對勁,仿佛她一直站在那。

令他驚嘆是那姑娘面容,與他一幅畫上有三分相似。

評畫結果出,友人的拿了頭彩,他揮揮手,派家仆往邝露那去。不久,家仆在他耳邊回話:“似乎選的是您這副。聽她與老丈對話,道有些可惜。”

是哪家女郎?他總感覺認識她。

打算讓家仆去探聽,邝露一下子又消了身形。

……的确有些可惜。

時間差不多了,潤玉回府。他是出來找呂府,想讓呂府退親的,然呂大人不在。

他爹娘恩愛,兄長婚後與嫂嫂如膠似漆,身旁好友,亦多與妻子相敬如賓。他偶爾覺情愛之事美好,但一涉及自己婚事,心好像分兩半,最後總是那半個自己占上風。方潤玉抵觸婚事,從來不喜母親說些婚事的玩笑,何況此次是真的談婚論嫁。

大概已經接受了道人和尚說的命運,所以無法想象成親的樣子。

他和母親講明,委婉地勸,侯夫人傷心之餘,答應退親。

母子倆商議,要女方來退,再給呂家千金尋個好歸宿,才能最小程度減少女子名節之損。

又過數日,呂家千金久病不愈,門都不出。侯夫人派嬷嬷送補品,嬷嬷回來說:“并非拿喬,看着體态瘦弱,很是可憐。”

侯夫人撥弄念珠:“身子太弱了。拖着也不好,放出風聲去,我要收呂家盈秀做義女。再送信給呂大人,問他可願意。”

嬷嬷道:“夫人放心,桂香定然為您辦妥。”她拿起小錘給侯夫人捶腿,“聽聞城中近來有間繡坊花樣新穎,群王府的夫人都誇贊,您要不要也讓他們送些花樣子看看,挑一挑,松松心。”

“可。”

天朗氣清,萬裏無雲,邝露帶着繡娘上承恩侯府。

土地婆會做生意,一下子把繡坊弄得聲名鵲起,邝露猝不及防,收到承恩侯府邀約。

她已經去過一趟郡王府,自然不能拒絕承恩侯府。土地婆說:“上頭吩咐,除面對梨妖,您必須按凡人身份行事。這類人間的貴人來請,必須掌櫃親自上門,才顯得不慢怠。您要唬住他們,讓他們多買。您一看就不是小門小戶的女兒,氣勢端出來,他們一瞧,就覺得繡品也配得上他們的門第。”

侯夫人請邝露進來,見她不卑不亢,儀态有禮,心生好感。

她挑了幾個花樣子,繡娘介紹,邝露不時補充幾句。

事成退下,走卵石甬道步出正院,迎面行來一男子,廣袖長衫,避無可避——正是潤玉。

作者有話要說: 又是一個掉馬天,晴光萬裏翠生煙_(:з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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