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邝露回到錦繡坊。
她住在繡坊後面,前店後屋,土地公、婆輪流來。從前每日坐鎮幾個時辰,這些日子,邝露大部分事情已經上手,土地夫婦便來得少了,留下丫鬟招兒照料她。他們要管整個金陵城,不能總在呂府與繡坊打轉。
邝露覺得清靜,懶得要招兒侍候,讓她早些休息。
招兒是門板修煉成精,聽邝露這樣吩咐,高高興興回原身睡去了,并保證不會睡熟,能守好門。
邝露随她,獨自坐在屋內,看着窗邊一盆金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大殿的情形,與她所想并不完全一致,說到底,是他此世的私事。她不該為這種事見他,但她還得把他記憶消幹淨——魇獸,她竟忘了魇獸。不知它會不會願意窺伺方潤玉的夢境,實在不行,再應下桂子園之邀。
邝露做了決定,打算回天一趟。招兒神魂出竅,凝成人形在卧房外喊:“仙子,有客來了,是承恩侯府三公子。”
邝露開門,問:“三公子?”
招兒點頭,絮道:“就在後門那,說店打烊了,他不走,說您睡了,他也不走。身邊還跟着護衛,兇神惡煞。”
她表面抱怨護衛,心裏卻曉得自己是怕侯府三公子。普通兵器在她的法術面前,不值一提,那位三公子坐在馬車裏,反倒透出威嚴氣勢。
沒有刀劍那般鋒利逼人,偏顯得不好惹。
她拜在土地座下前,在金陵郊外晃蕩,聽老一輩說凡人裏偶爾會出一些異類,妖鬼眼饞又近不得身。那位三公子就是這種吧,真是好命。
“我去看看。”邝露打斷招兒的聯想。
她走後門出去,是條較逼仄的巷子,剛好容一輛馬車通行。
護衛說:“三爺,況姑娘來了。”
一只手撩開簾子。
夕色将謝,霞光收斂,暗藍暮色籠罩大半金陵。從鄰家院牆探出、垂在馬車上的棗樹枝,加劇這份黯淡。
他的眼藏着火雲最後的熱度,目光灼灼,轉瞬即燒盡。風吹過,他阖目,另一只手摁上額角。
是頭疼嗎,還是傷心?
侍衛不說,他也不說。
邝露覺得他在等待什麽,她走過去。難道今日侯府發生的事影響這樣大?
“三公子。”
他不答。
暮色醉人,滋長心欲。她有點心慌,又有些期盼。
不該伸手,和大殿保持足夠凝望的距離,才能兩人皆舒适。不過,沒關系,他根本不認識她,曾經千年的相伴無言,是她一個人的記憶。
邝露擡起手,想探探他的額頭,湊近,聞到酒香。淡淡的,不及辨別出來,方潤玉捉住她。
他看見她的眼神,一分懷念,一分悵惘,三分擔憂。什麽人,和他相識不過數月,能露出這樣神情?
七夕他撥開團扇,也見到她眼裏悠遠的東西。
眸色轉深,他兀地用力,把邝露拉近到眼前三寸。
“你為何去呂府?”
呂府?
招兒躲在門後戰戰兢兢,心想:“難道是那梨妖府上?仙子因為梨妖被人劫持,這可怎麽辦?”
她欲情況有變,就跑去土地廟告狀,但左看右看,邝露沒有掙脫的意思。
邝露從“呂府”二字回神,面色不變:“呂家小姐訂了繡帕。”
方潤玉接口:“于是你送過去?”
“別騙我,難道今日事,是你與娘合計?”
“……你喝醉了,我沒有。”
“沒有。”方潤玉笑着重複。就算和娘無關,她的神色騙不了人。他恍然:“我以為你沖侯府來,原來是沖我。”
他怎麽得出這樣的結論,邝露心驚:“三公子慎言。”
“慎言,何必慎言?我們這就說清楚。”他捉她手腕往車裏提,邝露被帶得側身,一下坐在左側車兒板子上。
“走。”
護衛震驚:“……三爺,這樣不好吧?”
方潤玉遞去一眼,護衛打了個寒噤,上道地問:“去哪?”
方潤玉說:“只管走。”
護衛點頭,坐上右側車兒板子。
車輪動起來,慢悠悠地,護衛害怕,給足跳車的餘地。邝露看了看一臉苦相的護衛,又看了看方潤玉,須臾嘆了口氣。
且看他要說什麽事吧。她掀簾子進去,方潤玉把簾放下,倚向車壁坐。如玉山傾倒,看着随性,腰背依舊挺拔。
作者有話要說: 補了下結局,感覺被一部電視劇喂兩次玻璃渣,私人感觀:
錦覓:遇兩個我能只記一個嗎? 編劇:不能。
旭鳳:我能牽着兒子抱老婆嗎? 編劇:不能。
潤玉:我能不把所有鍋扛上嗎? 編劇:不能。
邝露:我能再試着告白一次嗎? 編劇:不能。
編劇:不能就是不能,全部鎖死鎖死。
更不要提其他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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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改為敬,不快樂而假裝理智地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