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他不動聲色,“那你是仙是妖?你的丫鬟,原要叫你什麽,難道你是天上來的?”
他過于鎮靜,反倒叫她緊張。
方潤玉溫言道:“我初見你,在廣陵書社前。你忽顯身形,出現于一老丈身側。”
邝露虛握拳,淡笑:“我與公子見面,是在侯夫人院外。”
“是嗎?”方潤玉反問。
“我幼年體弱,許多事不能做,便一日日地在房中看書、睡覺。看書需要多少時間?大概睡得多,眼睛好使,百步外的柳葉也纖毫畢現。”方潤玉自嘲,“倘若我早幾年習武,說不定還能百步穿楊。我不會看錯。”
聲音像從嗓子眼逼出來,邝露說:“原來公子有這種本事。”
“我的本事多着,我可以一樣樣說給你聽。”
她的目光滑開,方潤玉擡手,扇柄擡起她下巴。力道溫柔,卻是不容置疑地強勢。
“為何又不看我。”
長眉微挑,他說:“你總是莫名其妙躲開。既然要說,何必藏一半露一半,今日我們開誠布公,說個明白。我曾問你,是否是為我而來的。”
邝露握住扇柄,與他對視。片刻沉默,她說:“是。”
“我三月前那幅畫,與你有關?”
“有點關系,當時我……”她要解釋,方潤玉扇柄一撤,颔首一笑:“那便夠了。”
可見他猜的不錯。“我不在乎具體發生了什麽。”
要開誠布公是他,突然叫停也是他。邝露跟在他百轉千回的思路後面,不免氣悶,一口氣梗在胸口。
她臉色有些難看,就聽他說:“我的心意,你總該知道。你是什麽意思。”
他手指微緊,燦陽掠上如玉面容,勾勒出精致眉眼,五官輪廓明晰,仿佛蘊了一層光——即使在戲弄人,也出奇的好看。邝露氣道:“知道又如何,你還要和我一起不成。”
他看着她炸毛,反而覺得有趣,道:“有何不可。”
拇指落到唇上,摩挲那一瓣形狀。他進一步,邝露退一步,從震驚中回神,落荒而逃。
她遁到小鐘山後山,心跳如鼓,吹了一炷香的風,才摸上自己的臉。還是燙。
他想幹嘛,他剛剛——
“廣元上仙。”仙童的聲音斬斷绮思,邝露轉身,臉一陣紅一陣白。方才逃走,豈不是都讓上頭看了去?
“你是?”
“小仙有常,乃緣機仙子座下。”仙童解釋,“仙子與月下仙人看顧陛下的魇獸的去了,小仙和師弟奉命看管水鏡,見仙子召喚,故下凡查玄武湖水妖之事。”他說了長長一段,希望這位上仙不要覺得自家仙子怠慢。
邝露聞言正色:“情況如何?”
“目前那水妖不知去向,不過已審過土地夫妻,他們并未勾結妖族。”
“審?”
仙童撓頭,想到小動作不恭敬,趕緊收手,躬身禀道:“仙子常說,非常時期,非常行事。”其實是月下仙人說的,他借來,給
邝露眉一跳,問:“土地如今在何處?”
“縛在土地廟。”
竟是個顧頭不顧尾的小兒。一地守護神被綁,如何鎮守土地?
“縛——他是地仙,你越權綁他,讓他顏面何存?”邝露不可能跟孩子置氣,最後一點紅暈褪去,她喚來雲帶他,“随我去賠罪。”
忽地一陣地動山搖,小鐘山水體的活過來一樣,擰成水繩直沖天際。一股水龍與它彙合,從飛來的方向看,是西處的瀑布。
水四面八方倒流入天,彙聚成巨大的水球,懸在金陵城上空。球體不斷變化,時而扁平,時而圓橢,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要把它捏成什麽形狀。
邝露靈識游去,無數驚呼恐叫入耳,而那水球中心,對準的恰是承恩侯府。
水越聚越多,幕後者仍不滿足,非要捏出個一模一樣的承恩侯府。但它仍在變大,若是砸下去,起碼毀掉半座金陵。
水妖!
邝露方下論斷,隐約感到一股龍氣。
潤玉為龍,化作人身仍帶龍氣,金陵城哪有龍、蛟敢來安家,也就水蛇之類,無知無畏。此作亂之妖卻有龍氣,究竟何方神聖。
她帶着仙童移到呂盈秀的房中,與驚醒的梨妖相視。
遍尋邝露不到的方潤玉,仙童瞥頭,剛要出手,見來人與天帝相貌別無二致,控制不住地抖起腿。
邝露問呂盈秀:“你說的水妖是何來頭?”
作者有話要說: 新的未解之謎:方潤玉腦補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