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在等?
想法掠過腦海,邝露沒說出口。她自己下了車,接過他手中傘問:“我們來遲了嗎?”
手裏一空,方潤玉一頓。将手負到背後,他笑容轉淡:“并未。”
“那便好。”邝露揚唇,與呂盈秀一道進了園子。
園中游人不多,為避嫌,她和呂盈秀皆帶了丫鬟,方潤玉身後也有一堆仆從。一群人浩浩蕩蕩穿廊而過,方潤玉走在最前,給兩位嬌客介紹風光。
午飯在水榭用,清風徐來,心曠神怡。方潤玉給邝露挾菜,邝露吃不慣人間飲食,照例用得少,見呂盈秀喜歡,給她挾了幾筷子。方潤玉笑容更淡,待飯菜撤下,他先告辭,邝露與呂盈秀相攜去廂房小憩。
她的院子在呂盈秀的旁邊,階下風竹猗猗,牆邊一缸寥落殘荷。她須走動消失,見烈日炎炎,秋老虎迅猛,絕了在園子裏走動的想法。開着窗,邝露在屋內來回踱步。
招兒坐在臺階上睡着了,她喜歡陽光,多照一照,方能保證身上沒有黴氣。
眼前忽地一暗,她迷迷瞪瞪睜眼,一無所獲。應該是看錯了,招兒頭一歪,又睡過去。
方潤玉看着她這樣暗自搖頭。邝露的丫鬟,心太大了些,有人進來也不警覺。上一次他拉邝露在城中逛了一圈,她亦未阻止,要不是他後來醒了神,她就不怕找不到自家姑娘?
邝露透過窗子看見他,奇道:“公子怎麽來了。”
“我來……”
五日前一別,他回到家中,沉沉地睡了一個好覺。那一晚過得快,接下來五天卻難熬,彈彈琴,作作畫,收拾一下行囊,方不至于空虛。
然今日一見,她又變回從前的克制守禮。
前塵種種,難道是他一人的臆想?
他看了眼邝露的手,擡眸道:“提醒你。你的丫鬟,實在不夠警醒。”
為這個?
邝露呆愣。
她看向招兒。前幾日金陵城中雨水不斷,差點泡軟招兒原身,以至于她今日蔫蔫的,觸到太陽就打瞌睡。
“招兒。”邝露喊她。
借着法力,聲音在她神識內響起。招兒驚醒,拍了拍臉,轉向邝露:“仙……”她匆匆行禮,“小掌櫃,方三公子。”
方潤玉擡了擡扇柄示意她起,邝露柔聲說:“你去休息吧,我這不用守。”
招兒微懵,轉而喜上眉梢,行禮退下。
方潤玉神色微斂:“姑娘倒是不避嫌。”
“……公子今日又喝了酒?”
“無。”
“你可還記得你說得話,說你與呂家小姐并無聯系。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他眼神明亮,令她想避。“邝露聽不明白。”
“邝露。”他輕笑,“我知道你叫邝露,阝部邝。”
方潤玉拂袖而去,才至院中,水缸異動,冒出一道直沖向他水柱。
邝露眼皮一跳,瞬移到他身側,擡掌化解。水柱不敵,法力後撤,水散開後灑了一地。邝露追至缸前,靈力波動消失。方潤玉上前,握住她的手,邝露後轉,急問:“公子如何?”
她把他整個看一遍,摸了摸肩膀與雙臂,确認無傷,松一口氣。
方潤玉挑眉,邝露停下。三個月對她影響同樣大,竟不知不覺,不把身體接觸當回事。邝露臉如火燒,要收回手,方潤玉不放。
現在不是害羞的時候,能禦水的,定為水妖。難道是呂盈秀口中的那只?
邝露來金陵始,已用靈識探查過城中概況,不論玄武湖,還是金陵城,都沒有超過一千五百歲的妖精。他們怎麽會破開她的匿形術?
難道呂盈秀,抑或土地夫婦瞞了她什麽?
紅暈褪去,邝露說:“你無傷便好,我還有要事。”
她表情變化,他看在眼裏,見狀不禁放平唇線:“你更需要給我解釋。”
說也無妨,事情到這一步,她不用擔憂水鏡後的月老諸仙,也可以消除他記憶。但她知他性子,灑脫與端方兼具,還是先把原因解釋清楚,免得他生了執念,日後還能記起。
手背後結印給緣機傳信,邝露看他:“公子抓疼我了。”
方潤玉松手。
壓下心底小小的悵惘,她說:“我确叫邝露。”
“嗯?”
邝露說:“且我并非人族。”
作者有話要說: 星期一,土拔鼠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