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仙俠簿 — 第 10 章 (10)

只是連城傑想不明白,從破廟到此間,自己跌跌撞撞都走過來了,他們怎得卻落在自己身後呢?

還有,那葉洲妤呢,怎麽沒有和陸正中在一起?

連城傑沒有去打量他三人,而是繼續往他三人身後看去,直到視線到達黑暗之中,被屋中坍塌的橫木擋住時,卻也沒再看到那白衣翩遷的身影。當下,連城傑心中不免有些失落起來。直到屋中那三人的談話,才轉過神來,看向了陸正中三人。

“那妖女明明是進了此間,怎的突然就沒影了呢?真是奇怪!”那持白劍者似有微怒地朗聲道。

“高師弟且莫心急,那妖女逃到此間便不見蹤影,料想此處必有暗道。”那持青劍者看向周遭,然後轉過身來,對那持白劍者說道。

“慕容師兄所言極是,不過這永安鎮妖氣重重,甚是怪異,我等還是小心為上。”陸正中道。

“陸師弟所言正是。”那持白劍者應聲道。

連城傑聽到陸正中說道“慕容師兄”,心想可能就是荊琳兒口中所說的慕容秋白,不免更加仔細打量了這眼前的持白劍男子,終南玄門年輕一輩當中翹楚中的翹楚。只見那人,在青白交接的光影中,确實是一副潇灑英武之相,似有些領袖氣質。在連城傑眼中,那三人之中,與那持青劍者想必,持白劍者和陸正中卻是稍有一份低人一截的味道。

那持青劍者看向了周遭,又繼續說道:“我等三人且在這周遭小心找尋,看是否有機關暗道,同時也要提防魔教妖人偷襲。”

“是。”

陸正中和那持白劍者應聲答道,便分于持青劍者兩側,三人一同向前慢尋。只是衆人剛踏出兩步,陸正中卻突然說道,“兩位師兄,且讓小弟試試。”陸正中說着便搶上一步,走到了那二人之前。

只見陸正中右拳放在左手的掌心,口中輕聲念道:“萬物老者,以形惑人。八荒瓊玉,金水之精。內明外暗,古劍神明。百鬼邪魅,自見其形。①”

頃刻之間,只見陸正中頭頂兩寸的地方,突然升起一面銅制太極八卦鏡②,鏡的周圍由天幹地支、先天八卦、河洛九星、配以節氣組成,背面畫有八卦祖師、四方貴人和五路財神。只見太極八卦鏡在懸于空中,竟慢慢旋轉起來,轉眼間正對高聳的黑山,鏡中射出一道金色光芒,把面前的黑山山壁照得很是明亮,像是把石頭都照通透了一般。

而這一切不僅僅只是連城傑看得目瞪口呆,就連那持白劍者也是一般模樣,似乎也和連城傑一樣是第一次看見此等情狀。那持青劍者也是內心翻湧,臉有微色,突然輕輕叨念道:“這便是‘八荒瓊玉’嗎?”

“‘八荒瓊玉’?”那白劍者難以置信地問道,但轉念又微笑着看向那持青劍者道,“慕容師兄,這‘八荒瓊玉’是何來歷?”

“相傳我玄門祖師重陽真人當年羽化之際留下兩面寶鏡,一面是這能夠震懾邪魅、辟邪驅兇的‘八荒瓊玉’,還有一面是懸于缥缈峰三清殿門前的專聚終南靈氣守護山門的‘于水鑒③’。”

“那‘于水鑒’倒是經常得見,也沒什麽好奇的,只是這‘八荒瓊玉’倒真的是千百年來頭一遭。”那白劍者很是興奮地說道。

“聽師尊他老人家說這‘八荒瓊玉’所取之材均是八荒上古瓊玉,經九九八十一道工序配以上古赤銅制成。我本以為失落民間了,不想竟然一直深藏于我們終南山上,竟由陸師叔傳與了正中師弟。”那持青劍者道,言語之氣很是感慨。

“怪不得陸師叔給陸師弟取名正中呢,還真是挺形象的。”

“是故古人有語‘以銅為鑒,可正衣冠;以古為鑒,可知興替;以人為鑒,可明得失。’正中如鏡,中正之道,确實是好名字。”那持青劍者道。

“慕容師兄,你嘀嘀咕咕說的我怎麽一句也聽不懂啊?”那持白劍者說道。

“沒什麽,我二人且把劍收回吧,靜等陸師弟好消息。”

持青劍者搖頭輕聲說道,然後手握劍訣,青色仙劍頓時淡去光芒,消失了蹤影。連城傑心下卻更是吃驚,想不到眼前這男子竟然能夠做到引劍于身、人劍合一的境界。而反觀那持白劍的男子,也是手握劍訣,一柄白色光芒立時消于身後劍鞘處。

也是在他二人說話間,陸正中已驅使那“八荒瓊玉”向前慢慢行進,穿過那些坍塌殘破的牆壁和梁木。持青劍者和持白劍者也緊跟其後,慢慢走遠了,身影淡在了黑暗之中。

“便在此處了。”

突然,連城傑聽得黑暗之中的微光處傳來陸正中很是狂熱興奮地聲音,似乎是找到了他們所說的機關暗道。

“陸師弟,你且讓‘八荒瓊玉’在前,我等三人祭劍跟随。”那持青劍者道。

“此次必将這永安地牢翻個底朝天,把那些邪魔外道一并剿滅。”那持白劍者,依然是聲如如猛虎、洪鐘。

“只是我們都進去了,葉師妹來了可怎麽辦呢?”陸正中道,言語中略有擔憂之意。

“我說陸師弟啊,你可真是處處都記着那冷若冰霜的女子,不過人家心意如何你可知曉?”那持白劍者道。

“如何?”陸正中問道。

“我聽我們玄門中的老輩說,冷月大師是想讓葉師妹也一生如她一般,死守在獨秀峰上。我勸陸師弟你啊,還是早些打消了念頭,死了這條心吧。”那持白劍者道。

然後,連城傑沒有再聽見陸正中再說什麽。過了片刻,才聽得那持白劍者道,“葉師妹此行回辰胤傳送消息,也不知如何了。不過以葉師妹的聰明才智和他手中的‘朱雀仙劍’,一路行來此間并不成問題。我們三人可先去地牢中打探究竟,并一路上留下記號,想必葉師妹趕來也能迅速找到我們。”那持青劍者道。

“慕容師兄說的……是。”陸正中雖想留下等待葉洲妤的到來,但見那持青劍者如此說,也只得不再言語。

“要不慕容師兄和陸師弟你二人先去打探,我在此間等候葉師妹?”那持白劍者朗聲說道,語氣略帶戲谑。

“那葉師妹可曾願意你等她?”那持青劍者道。

然後三人都靜默了,沒有再說話,仿佛黑暗之中本就不曾有人。良久,連城傑聽到鐵門“吱呀”地響了一個長聲,料想是陸正中他三人打開了一扇鐵門。接着,連城傑聽到幾聲腳步漸遠的聲音,像是下了臺階,慢慢便沒了響動。

連城傑急忙從黑暗中趕了過來,這次“天芒神劍”雖沒有握于他手卻也能發出淡淡的青光,但這種青光卻與那持青劍者所發出的光芒不一樣。如果說青劍所發之光芒是木青色的話,則有些黛綠,讓人看了很是清爽;而“天芒神劍”劍首所發之光卻是淡青色,其中偏于幽紫色,給人一種詭異冰冷到心骨的感覺。

在淡青色的光亮中,連城傑看見面前是一面黑色通透的石壁,左右延伸不見邊緣,高聳着入黑雲中不見盡頭。黑色的石壁上有很多個或圓或方的山洞,裏邊漆黑一片,人眼無法辨清,哪個山洞裏才會有一扇鐵門。

連城傑呆呆立于面壁之前,立于大小二十幾個山洞面前,一時竟是萬分無奈。自此之後,連城傑約莫為找入口花了一盞茶的功夫,卻始終一無所獲,整個人不禁洩了氣起來。

卻是在連城傑為尋找永安地牢入口萬分焦急和為難之際,突然一道赤色光芒破空而至。連城傑轉身正欲看清來者尋機躲避時,卻見一襲白衣立于身後,黑發依然如瀑而下,天姿絕代,神情卻依然冷若冰霜。

然後,連城傑忘了躲避,靜靜地站在原地,望着葉洲妤慢慢由遠走近。

只見葉洲妤走到連城傑面前一丈之處,也望向他,神色自若。

“你來永安做什麽?”葉洲妤突然問道。

“我來找你!”連城傑慢慢答道。

而葉洲妤聽他如此說,眉間驟然緊鎖了一些,然後更加冷冷地靜靜地看向連城傑。

“葉姑娘你不要誤會,我等你是有些事情想問你。”

連城傑見他臉色突變,急忙罷罷手解釋道。在連城傑心裏,他可不想讓師姐覺得自己是一個油嘴滑舌、滿口妄語之人。

但是此時,葉洲妤心中卻也是一驚,心想難道他已然知曉?

随即,連城傑便從懷中取下了一方雪白手絹,正是那方在破廟之中拾得的,慢慢遞向葉洲妤面前。

“請問這是姑娘随身之物麽?”

連城傑雖然如此客氣地詢問,但是卻差一點就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翻湧的情緒。他在心中暗暗道,“師父師娘,我終于快找到師姐了,我會好好照顧她的,你們放心吧。”

葉洲妤見他遞來一方手絹,卻遲疑了一下,直到看見他眉宇間的神情似有些懇切,才伸手緩緩接了過去。葉洲妤攤開,卻見手心上是一方精美無比的手絹。

“不是。”

這一句回答,使連城傑的心涼了半截。

“葉姑娘,你确定麽?”

“這不是我的。”葉洲妤靜靜地說道,眉目間突然升起絲絲疑惑。

“那此物便是荊琳兒的了!”

雖然眼前之人不是自己多年找尋的人,但是她的否定卻也在肯定別人,雖有失落,連城傑心裏也還是有些高興起來的。至少他已經确定,荊琳兒就是自己找尋多年的師姐,而這将比大海撈針要強上幾千萬倍。

葉洲妤見他神色變化極快,一會兒失落,一會兒歡喜,心下則更加疑惑起來。雖然如此,葉洲妤還是把那方手絹輕輕疊好,遞到了連城傑手中。見連城傑把手絹收回懷裏之後,葉洲妤突然道。

“你是巧兒口中所說的城傑哥哥麽?”

“是。”

連城傑的的回答很簡短,脫口而出。他甚至不想去問眼前的女子,是如何能夠認識辰胤國的麟南公主,認識喬巧兒的。

“半個月前,掌門真人派我和陸師兄四人下山解河陽城之困,不想趕來之際卻見河陽城辰胤軍民已大擺慶功宴。佘諸三十萬大軍……當真是你被你所殺的麽?”葉洲妤慢慢說着,靜靜地看着眼前這個也如自己一般寧靜的男子。

雖然連城傑并不說話,但是葉洲妤終于是更加确定了。只是她真不知眼前的他,到底是玄門那一脈的門下弟子,若是回到玄門掌門真人必将問罪的。葉洲妤想到此處,心裏竟然替他擔心了起來。

兩人心中各有思索,良久,卻是連城傑先忍耐不住了。因為連城傑知道,只有找到進入這山中之路,才能追上荊琳兒,才能找到師姐;如果荊琳兒碰上陸正中他們,特別是那姓慕容的恐怕也是危險的。此時,在連城傑的心裏,師姐才是第一位的。

“此前我在外邊看到你陸師兄他們三人進入這裏,可我來此找了許久卻是找不到出路,不知葉姑娘你可有什麽辦法?”連城傑雖然如此說,但聽得剛才陸正中三人的談話,他知道葉洲妤是能夠找到門進去的。

“陸師兄?”

葉洲妤靜靜問道,似乎不信。但其實,她并不是不相信,而是疑惑。她疑惑的是,眼前的男子對陸正中的稱謂。

難道他并不是我們玄門中人麽?可是怎麽可能呢,巧兒說她使出的是玄門的絕技“太極全真訣”啊!

“他還使出了一個叫‘八荒瓊玉’的鏡子,一下子就找到了入口。”連城傑道。

“‘八荒瓊玉’?”

葉洲妤言語中很是吃驚,但臉上依然冷若冰霜。連城傑心想,看來她也同那持白劍者一般,對于這“八荒瓊玉”只是聽說卻沒見過。

“還有兩個人,一個持白色劍,長得像個強盜;另一個持青劍,樣貌倒是頗為英俊。”

葉洲妤聽他如此說,已然能夠斷定所說的兩個人,只是她心中疑惑眼前的連城傑如何會不認得他二人。雖然心中諸多疑惑,但她還是靜靜地與連城傑說着。

“持白劍者是我們玄門望星峰的占悠然師兄,持青劍者便是缥缈峰掌門真人的弟子慕容秋白師兄。”

“那不是姓高麽?”連城傑聽葉洲妤如此說,心下知道自己料想那引劍于身、人劍合一的人是慕容秋白不錯,但又分明聽得另一人姓高,怎麽到了葉洲妤這裏成了“占悠然”。

“高虎師兄原名叫占悠然,後來因成為了‘虎嘯’的主人便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高虎’,他說那樣般配。”

“那慕容秋白所使之劍呢?”連城傑很是好奇地問道。

“那便是龍吟劍。我們玄門創派以來就有規矩,由香爐峰和岳冷峰兩脈輪流執掌,但在一千多年前兩脈人才凋零,故而“龍吟劍”轉由缥缈峰掌門真人座下大弟子繼承,直至今日。”

“青龍、白虎、朱雀、玄武。”連城傑獨自叨念着,心想這四劍應該是終南的鎮山之寶之類的,不想這一次竟然都彙集到這永安鎮來了。轉念又想起慕容秋白引劍于身、人劍合一的情景,不禁又問道,“在四劍之中,龍吟劍是最厲害的麽?”

“玄門四象仙劍中任何一柄都是世間難得的上古神兵,若說彼此之間有高低優劣之分則是牽強附會,勝負高低只是修行者的能力的局限而已,與神兵是無關的。”

“葉姑娘言之有理。”

連城傑說着便笑了,很是受教的樣子,但是葉洲妤則神色依舊。

“若說我們終南最厲害的神兵,相傳是一無名絕世神兵。”

“無名絕世神兵?”連城傑疑惑地問道。

“據說是四象劍與‘天芒神劍’合一,組成劍陣。若是修行者實力高深,此劍陣則可誅滅下至城隍土地、上至冥官地祗的鬼神,就連先天神聖亦很是忌憚的。”

“‘天芒神劍’?五劍合一?”

連城傑心想,看來自己身上的“天芒神劍”真的是終南玄門的法寶神兵了,只是五劍合一他還是第一次聽說,不免心下好奇得很。

“這‘天芒神劍’本是終南玄門的鎮山神劍之首,因在五星中屬土性,故也稱土劍,此劍一直由缥缈峰掌門真人掌管于中央,玄門中人都很難得見。其餘四劍則分別是木劍‘青龍’,金劍‘白虎’,火劍‘朱雀’,水劍‘玄武’,此四劍分由八脈掌管,分鎮終南山東南西北四方,一方兩脈輪流掌管一劍,此規矩已成千年以上。你不知道麽?”

葉洲妤依然冷靜地說着,還未等連城傑回答,她便繼續問道,“莫非你真不是我終南玄門門下?”

葉洲妤一問而出,得到的回答卻是一片靜谧的黑暗,但是她卻已然明白,心裏的疑惑也似乎少了些許。其實連城傑并不知道,如果不是喬巧兒的緣故,葉洲妤是不會和他說這麽多話的。也是此時,連城傑的默認使得葉洲妤明白了喬巧兒的隐瞞與擔憂。

良久,葉洲妤向連城傑走來,直至連城傑身後。連城傑轉過身來,只見葉洲妤祭起了“朱雀仙劍”,仙劍在空中旋轉片刻,便徑直飛向了一個山洞。連城傑見葉洲妤飛身而起,也是在她進入山洞之後,黑山石壁臨近地面出突然緩緩開啓兩扇石門,在石門之後是兩扇已經被打開了的陳舊鐵門。

就在連城傑看得目瞪口呆之際,葉洲妤一襲白衣在赤色的映照下落了下來,站在了連城傑面前。

“走吧。”

葉洲妤靜靜說着,然後順着“朱雀仙劍”走進了剛開啓的石門。連城傑急忙跟上,走了三丈左右的平地。突然,連城傑身後的“天芒神劍”便發出了比之前更加幽青的光,把這個半圓形的隧道照得詭異至極,青光與赤色應在黑壁之上,竟是給人身心悚然的感覺。

葉洲妤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了看連城傑身後發出青光的長劍,又看了看面前。連城傑走進,與她并排而立,卻見在兩人面前是一排石階緩緩延伸向下,恰如連城傑由黑山入城來走過的石階一樣,只是這石階視乎沒有盡頭。

“葉姑娘,你走我後面吧。”

就在葉洲妤欲慢慢走下石階時,連城傑突然說道,然後快走了下去。葉洲妤走在連城傑身後,看到那青光色映照下的他,突然想到了此前與喬巧兒在河陽城碰面的情形。當時雖然喬巧兒極力掩蓋說他是終南的門人,但葉洲妤卻分明知道眼前此人對喬巧兒來說,那确是真的很重要。

只是,自從走下這石階第一步開始,她的心中陡然升起了隐隐的不安。

注釋:

①語出東晉葛洪《抱樸子》。載文:“萬物之老者,其精系,能記人之形惑人,唯不能易鏡中之真形。”道士入山,常背銅鏡“邪魅不敢近,自見其形,必反卻走轉。”

語出明代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指出:“鏡乃金水之精,內明外暗,古鏡如古劍若神明,故能辟邪魅忤……”。

②太極八卦鏡,亦作文王八卦鏡。故為桃木所制,(因桃木自古以來桃木诮“鎮宅辟邪、驅邪納福”之說更是“安康長壽的象征,是用途最為廣泛的代邪制鬼材料”。古人認為:“桃木,五木之精也,故壓服邪氣者也,桃木之精生在鬼門,制禦百鬼。”)懸挂在屋檐牆壁上,不帶于身。鏡有凸、平、凹之分,凸鏡鎮宅化煞,凹鏡吸財納福。傳說太極八卦鏡可扭轉乾坤調節風水,純銅材質本身又即為化煞材質,便永久使用。

③于水鑒,本意鑒于水,就是以河中水或盆中水為鏡的意思。語出《說文》中說:“監(即鑒)可取水于明月,因見其可以照行,故用以為鏡。”

☆、虎穴玄駒

連城傑和葉洲妤走下臺階,走在前面的連城傑一心只想前行,快些找到師姐荊琳兒;而後邊的人兒呢,卻是心潮翻湧,似乎有些淩亂。因為從遇見連城傑的那刻起,葉洲妤發現自己的心神竟然有些不受控制起來。

她想,也許這一切只是因為喬巧兒的緣故。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後,連城傑和葉洲妤走完了臺階,剛踏上一塊平緩的石板,便看見一方石像立于一丈開外。若不是連城傑走下時放緩了步子,這會兒準撞上了。只見那石像清臉鳥嘴,一副不怒而威的樣子,右手還牽着一只獨角羊。

連城傑心下奇怪,便問道,“這石像怎做得如此奇怪?”

“這是黃帝的長子少昊的後裔臯陶,能用獨角獸獬豸治獄,維護公平正義。相傳臯陶審理案件遇到疑難時,就牽來獨角獸獬豸,而獬豸只觸有罪的人。”

葉洲妤靜靜說道,然後走到了連城傑之前,一柄赤色仙劍祭起于胸前。“這地牢很是奇怪,你走我身後,我答應巧兒要保你周全的。”

“什麽……保我周全?”

連城傑疑惑地張着嘴,心裏很是不服氣,但一聽是喬巧兒便也便釋然了。連城傑還想說什麽,卻見葉洲妤的身影慢慢遠去,便也快步跟上。

一路而去,像是一條“胡同”,“胡同”兩邊分排着一個個低矮的小鐵門,鐵門僅夠一人進出。看着這些暗無天日的地牢,連城傑心裏是可以想象出那些囚犯的悲慘境地的。不想中土人民竟然能把馴養野獸的地方,發展到如此極致的地步,心裏既是震驚又是悲痛。無人知道有多少性命,慘死在這極致的“創造”之下。

監獄本是上古人民馴養野獸的檻或者岩穴,到後來則成了用來關押俘虜的地方。到夏朝時正式的監獄才産生,名叫“夏臺”。之後,監獄的規模不斷擴大,此時的監獄名稱也有了變化,叫做“圄”、“囹圄”。特別是秦朝時法律嚴酷,犯罪的人數激增,各郡縣基本上都有了監獄,國家還制定了監獄管理方面的詳細規定——《秦律》。監獄自漢起,始稱為“獄”,南北朝時在繼承了漢朝體制外,還挖地為獄,而此地下之獄則稱地牢。

“胡同”兩側石壁上懸挂着各式各樣的刑具,有銅錘鐵箍、長矛尖刀、鋼針木枷、鐵索棍鞭,一望無際,令人看一眼就怵然。葉洲妤看着這些刑具,突然感覺內心深處升起一股寒意,擡起頭來時“胡同”已到了盡頭。“胡同”盡頭又是一扇陳舊的大鐵門,門已然打開,裏面則是漆黑一片。

“虎穴①。”

連城傑站在葉洲妤身後,見她擡頭往上看,便也向鐵門頂上看去,只見鐵門上方有塊石頭上陰刻着兩個篆字,便輕輕念了出來。

葉洲妤并不說話,只是轉過頭來看了看連城傑,然後又引劍進鐵門而去。連城傑見她時而說話時而靜默,卻始終一臉冰霜,也是時而好奇時而無奈。連城傑看向身後一眼,只見長長地“胡同”消失在黑暗之中,也沒看見盡頭,便也跟在葉洲妤身後走出了“胡同”。

連城傑跟着葉洲妤從那扇鐵門出來之後,又走下一處二十步左右的臺階,來到另外一處長長的“胡同”。若不是入口不一樣的話,連城傑以為自己又走進了那一個胡同,因為這“胡同”兩面石壁也開有低矮的鐵門,也懸挂着各式早已陳舊的刑具。

約莫半個時辰的功夫,連城傑和葉洲妤在黑暗中一連走過了十道相似的“胡同”,直走到了第十一道一半的時候,葉洲妤突然便停了下來,然後靜靜地道說。

“你感覺沒有,似乎有哪裏不對勁!”

“哪裏不對?”連城傑聽她冷冷地一說,立馬反射性地回了一句。

“你看地上的螞蟻。”

葉洲妤看着面前慢慢逃向前去的黑色螞蟻道,心裏陡然有一絲不好的感覺。連城傑立即看向腳下,借着青光只見地上是濕漉漉的青石板,映着青光和自己,石板上莫說是有螞蟻了,就是半只昆蟲都沒有個影的。

“葉姑娘,你真會開玩笑,哪有什麽螞蟻啊?”

葉洲妤聽連城傑如此一說,立即回過身來,看向他的周遭,又看向他那微笑的眼神。也是在葉洲妤冷冷看向連城傑的時候,連城傑發覺她的眼神突然變化了,冰冷中其中透出一絲絲害怕和一絲絲擔憂。

“怎麽了?”連城傑不禁問道。

“你的身後。”葉洲妤冷靜道。

連城傑急忙轉身,整個人卻“啊”地一聲被吓跳到葉洲妤身邊。原來,在他身後是一道一尺來高的黑色,那些黑色是從那些低矮的鐵門裏爬出來的,綿綿地看不到盡頭。連城傑跳到葉洲妤身邊之後,被葉洲妤扶了一把,才看清楚那黑乎乎的竟然是黑色的螞蟻。

這看清之下,連城傑心裏又吓了一跳,不禁脫口罵道,“真他娘的見鬼了,世上哪有個頭那麽大的螞蟻啊?”

只見那些螞蟻一個個如常人小腿那般大小長短,圓三角形的頭部一對橢圓形的複眼反射着帶紫的青光很是詭異,一張大口不斷咀嚼着,發出“咯咯”的聲音。前面一排的黑蟻虎視眈眈地和連城傑、葉洲妤對峙,被後面的蟻群推動着如浪一般向前湧,但每被推上前一步,它們就又努力地往後推,似乎很害怕連城傑和葉洲妤兩人。

“這是玄駒②。”

“玄駒?這分明就是大螞蟻而已,你怎說它是駒呢?”連城傑問道。

“快禦劍,我們離開這裏。”

葉洲妤說着整個人已然站在了赤色仙劍“朱雀”之上,連城傑由下看去,只見她冰冷雪白的臉龐在赤色的映照下很是紅潤,卻是另外一番的美妙。

“你還愣着作甚?快。”葉洲妤見腳下的男子仰着頭呆呆地看着自己,一動不動,而他身後卻是湧來了更多的玄駒,便大聲吼道。

“我不會!”

連城傑大聲說道。卻也是他這話剛說完時,一雙玉手伸了下來,還未等連城傑看清楚,整個人已然立于葉洲妤身後,立于赤色仙劍“朱雀”之上。

“你抱緊我。”葉洲妤道,依然語氣冰冷如刀。

“葉姑娘,這樣不好吧?”

連城傑聽她如此說,心裏很是羞澀,很是尴尬地道。連城傑心想,還好只是在此處,只有他兩人,面前的女子也看不到自己的面容,要不真恨不得找個縫鑽進地裏去了。

但葉洲妤卻沒有搭理他,而是手握劍訣,輕吼一聲“起”。随後,連城傑只覺得整個人欲往後倒,情急之下一雙手竟然輕輕的環抱了上去,面前的女子的身子在連城傑雙手抱住時突然劇烈地抖動了一下,赤色仙劍“朱雀”也是上下左右晃蕩了好幾下才恢複平靜。面前的女子沒有說什麽,依然靜靜地禦劍前行,只留絲絲芳香攜在白衣蹁跹裏,向後飄散開來。

連城傑只覺得耳邊疾風“呼呼”而過,但看向腳下,那些黑蟻卻依然跟在身後,似乎赤色仙劍“朱雀”沒有移動過一步一樣。見此情景,連城傑終于明白葉洲妤為什麽把它們稱為“玄駒”了,還真是有駿馬那樣的速度。

“葉姑娘,這黑蟻是何來頭啊?”

連城傑忍不住問道,葉洲妤一面禦劍一面道,“玄駒有大小之分,小者如平時所見的黑蟻,稱蚍蜉,它們常年群聚于深溝高壑之中,以雜草腐肉為食。大者如剛才所見,以人的血肉骨骼為食,相傳凡被纏上者必死無疑。”

“那憑你們玄門的修行,還怕幾只黑螞蟻麽?”

連城傑想不明白,憑她終南玄門的修真之人難道還懼這幾只黑蟻不成?

“這些快如閃電地玄駒當然拿我們是無可奈何,但是飛玄駒就……”

葉洲妤沒有繼續說下去,卻是此時,連城傑聽到身後有什麽東西猛拍着翅膀淩空撲來,他輕轉過臉一看整個人都被吓得一聲冷汗。在青色光的照應下,一只只與之前所見形狀一般大小的黑蟻拍翅飛來,那一對對複眼反着青光,游于空中,詭異極了。

“會怎麽樣?”連城傑大聲說道。

“凡是被它們咬上一口,不出半日将會暴斃而亡。”

葉洲妤依然靜靜地說着,似乎對身後的敵情一無所知,倒是連城傑已是心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大吼了一聲,“快,後面一大群的,都是飛着的。”

“前面是石壁,沒有路了。”

葉洲妤依然靜靜地說着,而連城傑卻忍不住“啊”地一聲喊了出來,然後又戲谑地道,“想不到今日竟然葬身蟻口,真是不甘啊!”于連城傑來說,明知道師姐便是荊琳兒,明知她也進入了此間,不想自己卻有葬生螞蟻口中,心下很是不甘。

也在是連城傑思緒翻轉之際,葉洲妤禦劍停在地上,還未等連城傑腳步落地,她整個人已然轉到連城傑身後。赤色仙劍“朱雀”被淩空祭起,在葉洲妤面前空中旋轉,宛若鳳凰舞蹈,一個個紅色的太極圖案憑空而起,向“胡同”裏飛來的黑蟻奔去。那些空中飛的和地上爬的黑蟻,竟然是行動困難起來。

“快看周圍是否有什麽記號?”葉洲妤一邊關注着“胡同”裏的蟻群動向,一邊說道。

連城傑聽她如此說,便仔細打量了一下周遭,身後是如“胡同”兩邊一樣的玄色石壁,濕漉漉地反射着紅色的太極圖案;“胡同”兩側是一排排的低矮鐵門,只有臨近右邊的第一個鐵門是開着的,其餘的都是關着的。

“有一鐵門是開着的,我下去看看。”

沒等葉洲妤答應,連城傑已彎腰走進了那個低矮的鐵門。一進入牢房,一股腐肉的味道便從風中飄了過來。還未等連城傑看清楚這間牢房的內部建造,整個人卻早已把“天芒神劍”緊緊握在手中,直直地指向前面的怪物。

在連城傑的面前,橫躺着一只如象般大小的黑蟻,在橫躺的黑蟻之後露出兩道長約三尺的青光色。連城傑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卻也看清楚了那兩道三尺長的青光色來自于一對複眼。

“今天真是倒大黴了,掉進螞蟻窩啦!”

連城傑說話之際,那對複眼也慢慢升了起來,然後他看清楚了。那确實是一只黑蟻的複眼,只是這螞蟻比躺在面前的這只還要大,它的大半個身子雖然藏在黑暗之中,但是連城傑可以想象它的形狀。此刻在連城傑的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跑。”

但是連城傑并沒有跑,并不是因為他不想跑,而是他不敢。一雙黑色的柱子淩空慢慢降下,橫在了連城傑和那雙複眼之前,連城傑知道那是它的觸角。而在如柱的觸角之後,是一對忽隐忽現的鉗子。

“你找到出口沒有,外邊的玄駒越來越多了。”

就在此時,地牢外傳來葉洲妤的焦急地聲音,連城傑才從那透着恐懼的打量中回過神來,大聲朝鐵門外吼道,“沒有。只有一只很大很大的黑蟻!”

“那是蟻後,玄駒的蟻後一般都是四五只一起的,你千萬不要被它咬到了。”

“你說什麽?四五只?”

連城傑張大了嘴巴,看向這只蟻後,一臉無奈地呢喃着:“一只就讓人很難受了,還四五只在一起?”連城傑從小到大不曾見到這般大小的生靈,以為都是外邊世界那般大小的,頭一次碰到心裏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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