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仙俠簿 — 第 11 章 (11)

挺害怕的。盡管害怕,但是連城傑還是強打起精神,小心地堤防着這眼前的巨蟻。

但是那只巨蟻卻是靜靜地立于黑暗之中,一動不動,似乎沒有要向連城傑進攻的意思。連城傑心裏也是奇怪之餘,卻聽得鐵門外葉洲妤呵斥聲不斷傳來,心下着急便欲退回“胡同”之中。但他剛移動一步,那巨蟻也異動向前一步,一雙如玄鐵巨斧的鉗子、一雙如它那兩只觸角加起來般大小的巨腳也出現在了連城傑眼前,作成預備攻擊之勢。

連城傑無法只得作罷,靜靜地站着,然後那巨蟻也不動了。但是鐵門外傳來的仙劍破空的聲音更加密集,連城傑心想葉洲妤怕是也難以支撐那前赴後繼的蟻群的,心裏着急她的安危,便又向鐵門退去。那巨蟻見連城傑後退,便也走上前來一步。

一連幾次,弄得連城傑很是無奈,卻也很是憤怒。連城傑知道如此下去也不是辦法,兩個人遲早脫身找到荊琳兒才好,當下便握緊“天芒神劍”怒道,“你這畜生要戰便戰,如此戲耍于我是何道理?”

巨蟻雖遭辱罵卻依然紋絲不動,靜靜地望着連城傑。連城傑越看越是生氣,便提劍飛身而起砍向巨蟻,哪知一砍之下卻聽“嘭”地一聲。“天芒神劍”雖砍在巨蟻一雙大鉗之上,卻如遇鋼鐵,鉗子卻是一點也損傷也沒有。倒是那巨蟻大鉗一揮,連城傑整個人卻向後飛去,身子重重地摔在石壁上,摔得內心真氣翻湧,五髒六腑跳動不停,就連“天芒神劍”也“铛”地一聲落在地上。

連城傑沒來得急打量自身受傷與否,在落地時立馬席地而坐,任真氣運轉周身,試着以意念驅動“天芒神劍”。但是“天芒神劍”依然靜卧在面前的地上,不動分毫。那巨蟻見連城傑如此,居然也不發動攻擊,只是靜靜地望着他,口器處發來“咯咯”的聲音,像是在嘲笑連城傑。

連城傑見“天芒神劍”不動,便也不去管什麽人劍合一了,提劍又飛身而起,劈、刺、挑、掃,卻都是無濟于事。每每擊中巨蟻身上,卻都如遇鐵板一般,別說打倒巨蟻了,就連傷到巨蟻都是寸尺難進的。

就在連城傑感覺精疲力竭之時,卻聽得鐵門之外葉洲妤“啊”地一聲慘叫,他心下擔心葉洲妤也顧不得巨蟻會攻擊自己便提劍快步鑽出了地牢。連城傑還未站起,卻聽着見身後鐵門傳出金石碰撞的聲音,心裏不免慶幸沒有被巨蟻追上。但一看眼前情景,連城傑也來不及多想,因為他覺得外邊的場景也比裏邊好不到哪裏去。

葉洲妤面前橫躺着衆多地上爬的和天上飛的黑蟻的身體,“胡同”深處已堆得已經老高老高,她雪白的衣服上泛着大大小小許多黑斑,全是蟻血。她見連城傑出來,神色緩和了許多,一邊作劍訣舞劍,一邊有些吃力地問道。

“你沒事吧?”

“沒事,不過那蟻後真的太難對付了,竟然是刀槍不入金剛不壞之身。”

連城傑說着,便手拿“天芒神劍”向“胡同”走去,他看得出來葉洲妤有些體力不支,便想幫她減輕些壓力。葉洲妤似知道他心思,便大聲說道,“你小心些,這些玄駒也是不好對付的。”

葉洲妤雖如此說,但見他手中劍舞,那些淩空而飛玄駒竟然齊齊落下,地上爬也橫死當下,依然沒有任何玄駒漏過來,心裏的一塊大石便落了地。其實如若不是之前與荊琳兒争鬥,加之中午時分趕回河陽城給喬巧兒報信,這區區數量的玄駒是不會讓葉洲妤如此狼狽的。

眼見連城傑在面前抵擋,而且抵擋得越來越歡似的。良久,地牢深處的蟻後也不見破牆而出的跡象,葉洲妤便把赤色仙劍“朱雀”收回,整個人盤底而坐調息。而連城傑呢,确真是越戰越歡,整個人覺得渾身精力充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似的……

其實連城傑不知道,這是“九天鳳凰珠”的緣故。“九天鳳凰珠”是至邪至惡至陰至毒之物,專吸取人精血、戾氣怨恨。而永安地牢裏的玄駒恰巧就是以那些囚犯為食,故而身體血液當中飽含了太多戾氣怨恨。此刻看上去雖然是“天芒神劍”在斬殺這些玄駒,但其實是“九天鳳凰珠”在吸取精血和戾氣怨恨。

連城傑就這樣一直斬殺着,他也不知道自己斬殺了多久,只覺得自己身心湧現着一股股莫名的狂熱,那股狂熱恰似那夜在河陽城的感覺。

而葉洲妤調息完畢之後,看向連城傑,只覺得他除了離自己遠了一些之外,倒是沒什麽改變。葉洲妤慢慢站起身來,再看向連城傑時,眉間的表情突然緊了一些,因為她發現連城傑手中的劍泛着的光竟然不再是青色,而是紫色,是妖氣重重的黑紫色。

“連公子!”

葉洲妤喊了一聲,卻沒有聽到連城傑的回答,便再喊兩次他的名兒,可他依然是站在那裏揮舞着手中長劍。見此情形,葉洲妤心裏頓時感到疑惑,便努力支撐着依然虛弱的身子,慢慢向他走近。

他怎麽身懷玄門上層修行法門,卻為何不懂禦劍飛行?看他“太極全真訣”的修行最多也只是達到玉清境第六層,怎麽能在片刻之間讓佘諸三十萬大軍灰飛煙滅?他手中的劍怎麽如此奇怪,裏外透着詭異的妖氣……

葉洲妤思索着,慢慢向前走去,卻突聽得身後石壁坍塌的聲音響起,轉過臉來一看,整個人愣在了原地。在石壁崩塌之際,一個黑大得無法形容的螞蟻頭部出現在石壁之後,且不斷地用如柱般大的觸角,還有如巨斧的鉗子拍打着石壁,而那石壁竟也脆弱得紛紛掉了下來。

正在葉洲妤驚愕之餘,左面的石壁,也就是連城傑出來的那扇鐵門上的石壁也“唰唰”作響,一面石壁從空中轟然墜下。一只巨大的蟻頭也從石壁之後探了出來,再與先前那只對望片刻之後,一雙巨眼卻齊齊地向葉洲妤轉了過來。

葉洲妤身後的“朱雀”咔咔作響,猛烈抖動着,發出異常鮮紅的光芒,把整個“胡同”照成了如被烈火灼燒一般。在恐懼之餘,葉洲妤轉身看向連城傑,而他似乎并不知身後的危險,依然在狂熱地斬殺那些個頭較小的玄駒。

“連城傑。”

葉洲妤又大喊了兩聲他的名,依然無濟于事。她只好祭劍而起,引劍擊向身後最先出現的一只蟻後的頭部,只聽得“铿锵”,“朱雀”似擊中了金屬器物彈了回來。而葉洲妤分明見得,擋住“朱雀”的正是那蟻後黑乎乎的頭部。

這一突變,确實是讓葉洲妤吃驚不小,但她來不及多想,更加使全力引劍擊向從地牢竄出來的那只。卻聽“嘭”地一聲,那只蟻後橫起一對巨大的鉗子,擋住了“朱雀”的進攻,随後劍身彈了回來,震得她身體裏的剛調息好的真氣一陣亂竄。

反複地引劍進攻,兩只蟻後不但沒有損傷分毫,反而似乎更加生氣,觸角和腳不斷地拍打着石壁,碎石紛紛掉下,逼得葉洲妤向連城傑一步步地退讓。而反觀連城傑,依然如前,可以說斬殺玄駒已到物我兩忘的境界。

一次次地進攻,消耗着葉洲妤的體力和真氣,而兩只蟻後則更加暴躁狂熱。突然,葉洲妤身後右邊的石壁轟然倒下,一棵黑色的柱子從空而降,徑直砸在她身後。她急忙騰空而起,躍向前來,雖然躲過了黑色柱子的襲擊,卻看不見了連城傑的身影。因為在她們之間,又出現了一只黑色的巨型蟻後,她被三只蟻後圍在了中間,“胡同”竟然被堵上了,上下卻是濕漉漉的石壁。

一次次消耗體力的進攻,使得她身子更加虛弱,仙劍“朱雀”淩空泛着漸漸淡了的紅光,與她那也淩空的纖細身子一起搖晃着,搖搖欲墜。那一刻,她那冷若冰霜的面容間,露出了更加呆滞靜谧的神情,仿若一潭在冰天雪地裏美到極致的湖水。

那是絕望的神情。

注釋:

①虎穴。漢代的監獄名目、種類繁多,據《漢書·刑法志》等記載,漢代全國共有二千餘所監獄,僅京城長安就有監獄二十幾種:有專門關押高級官員和皇室成員的若盧獄、左右都司空獄、居室獄等;有關押女性囚犯的掖庭獄;以及囚禁官署吏卒的上林獄、都船獄、內官獄等。此外,京城有京兆獄,長安縣有長安獄,都屬于京城的地方監獄。漢代著名的酷吏尹賞任長安縣令時,曾在監獄裏修造了名為“虎穴”的地牢,挖地數丈深,四面砌牆,用大石板蓋在出口;他曾命長安縣裏的鄉吏及鄰裏檢舉地方的惡霸無賴,然後将這些人統統抓起來,以百人為一批,依次關進虎穴中,用大石板蓋住;幾日後再打開,只見裏面的人都死在一起,先後死了數百人。此處是借名用之。

②玄駒。亦作“玄蚼”,蟻的別名,即黑蟻。《方言》第十一載文:“蚍蜉,齊魯之間謂之蚼蟓,西南梁益之間謂之玄蚼,燕謂之蛾蛘。”《大戴禮記·夏小正》亦有文載:“玄駒贲。玄駒也者,螘也。贲者何也,走於地中也。”晉時崔豹《古今注·問答釋義》再有文曰:“牛亨問曰:‘蟻名玄駒者何也?’答曰:‘河內人并河而見人馬數千萬,皆如黍米,游動往來,從旦至暮,家人以火燒之,人皆是蚊蚋,馬皆是大蟻,故今人呼蚊蚋曰黍民,名蟻曰玄駒也。’”

☆、神龍天坑

一次次消耗體力的進攻,使得葉洲妤身子更加虛弱,仙劍“朱雀”淩空泛着漸漸淡了的紅光,與她那也淩空的纖細身子一起搖晃着,搖搖欲墜。那一刻,她那冷若冰霜的面容間,露出了一絲絕望的神情。

終于,強忍的支撐換來的不是愈戰愈勇,而是精疲力竭。仙劍“朱雀”在一次次被反震回來後,伴随她整個人從空中墜下。而此時,“胡同”深處的一只蟻後,玄色的巨鉗子則是奮力揮來,似要把她的身子從中攔截。另一只蟻後如柱的觸角也虛空打來,搶在那巨鉗截住之時,重重撞在葉洲妤的後背。

一擊之下,葉洲妤口吐鮮血,整個身子向着那只長大巨鉗的蟻後飛去。但轉瞬之際,一道紫色光芒從“胡同”深處破空而來,“铛”地一聲,只見周身布滿紫色的天芒神劍從那只揮舞着巨鉗的黑色蟻後的胸部奔出,竟是穿透了蟻後堅硬的胸膛,黑色的液體四濺,散在黑色青石板上。

然後,只見連城傑淩空立于紫色天芒之上,衣衫翩翩,一臉冰冷,卻甚是駭人。就在葉洲妤倒在連城傑懷裏,一雙如月的雙眸慢慢閉上時,身後那只蟻後也淩空轟然倒下,向連城傑臨空處重重砸來……

當葉洲妤漸漸有了意識,感覺有一股股冰涼的真氣由外進入身體時,她慢慢睜開了眼睛。然後,她看見自己與連城傑席地而坐,四掌相對,那股股冰涼的真氣正由他的身體經手掌傳入自己的身體,源源不斷。

葉洲妤感覺自己身子依然虛弱,就連張口欲言都是困難的,而面前的男子也是面落豆般大小的汗珠,面頰上一塊刀疤在微光中很是駭人。在兩人周遭,橫躺着黑乎乎的東西,卻與石壁顏色不同,竟是那三只蟻後的屍體,只是它們都不再那麽高大,而是有些幹癟,眼看卻是早已死去了。

未及葉洲妤多想,只覺掌中傳來的那絲絲冰冷雖有些讓人身顫,竟是玄門修習“太極全真訣”所煉之氣,然後她整個人又慢慢失去了知覺。

這一覺,她覺得自己睡了許久,也作了許多夢。只是到底夢見了什麽,她卻也是說不上來的。待她再睜開雙眼之時,發現自己靠着一面石壁斜躺着,而在面前卻是那席地而坐的男子,他正愣愣地看着手中之劍。他手中捧着的玄鐵之劍,散發的不再是紫色,而是淡青色,光芒微弱,卻足以照亮周遭。

再看周遭,除了橫亂堆砌的石塊,之前那些玄駒和蟻後的屍體竟然消失了,仿佛之前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幻像而已。葉洲妤心裏難免驚吓不少,但是看見面前的男子,心下也便慢慢恢複了平靜。

“葉姑娘,你醒了?”

連城傑突然站起,把劍放于背上劍鞘之中,蹲下來望着葉洲妤說道。他臉上的神情也不再是呆滞,而是多了一絲絲歡喜、輕松。

“嗯。你沒事吧?”

葉洲妤道,便掙紮着欲站起來,卻感覺渾身每處關節疼痛不已,她差點就吼出聲來。

“你先好好休息一下,一會兒我們再去找你師兄他們。”

連城傑雖然如此說道,但見她掙紮着要站起,還是伸手把她扶起。在他心裏,雖然很是擔心師姐荊琳兒的安危,但是若要此刻丢下葉洲妤前行卻是萬萬也做不到的。她沒有抵抗,而是任由他強勁有力的手掌觸碰到自己。

“我沒事。”

葉洲妤掙紮着說道,但終于葉洲妤還是在連城傑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咬着貝齒道。然後她看向周遭情景,忍不住又問道,“那些玄駒的屍體呢?”

誰知連城傑竟然沒有回答,只是望向她,問道:“你确定‘天芒神劍’真的是終南玄門的鎮山神劍麽?”

葉洲妤一臉疑惑地看向他,道,“那當然……是的。”

“既是仙家神兵,可為何渾身裏外都透着妖邪之氣,将人畜之靈氣吸盡不說,就連皮骨毛發也不放過呢?”

連城傑低頭說道,神情很是痛苦。因為之前發生的恐怖一幕,亦如那夜在河陽城,就在連城傑給葉洲妤輸入真氣療傷時,“天芒神劍”竟然将所有黑蟻連皮肉都吸盡,仿佛惡魔一般貪婪。

“你我都不曾見過神兵天芒,為何如此說?”葉洲妤似有微怒道。

“葉姑娘,那據你所知,‘天芒神劍’現在何處?”

連城傑靜靜說着,心下卻冷哼了一聲。他心想,此劍若不是五百年前左丘子鈞擊敗魔教之劍,那又将是何物呢?

“神兵天芒自然是由掌門真人掌管了,這個你怎會不知?”

連城傑見她如此說,便把身後的“天芒神劍”取下,放于雙掌之間,遞到葉洲妤面前。葉洲妤端詳了片刻,便問道。

“怎麽?”

“這便是‘天芒神劍’。”

連城傑靜靜地說着,站在葉洲妤面前,一副無奈的情狀,卻讓人看一眼都覺得凄涼。而葉洲妤見他如此,又看向他手中之劍,只見通體玄色,長約三尺,寬一寸,兩邊劍鋒均為鈍口,竟是玄鐵制成。劍雖看似粗拙簡單,但劍中所透之氣卻絲毫不輸仙劍“朱雀”。

葉洲妤曾在終南缥缈峰後山見過玄門“劍冢”,雖不是什麽絕世神兵,但其間不乏能與仙劍“朱雀”不相伯仲之類的神兵。可此刻想來,在“劍冢”她卻是沒有見過通體由玄鐵打制而成的神兵。特別是此劍劍首那散發青光的類似珠子的東西,裏外散發着詭異氣息,更是讓人疑惑不解。

“五百年前,在中原正道與西方魔國的大戰中,中原正派即将敗北,終南門人左丘子鈞攜一玄鐵劍力挽狂瀾,擊敗魔國,并使魔教到今一蹶不振、四分五裂。此劍便是‘天芒神劍’。但也是在此役中,左丘子鈞因身心疲殆,不幸仙逝,‘天芒神劍’自此也消失人間。”

連城傑見葉洲妤端詳“天芒神劍”,竟是不語,便把那日在南山下老者所說之言敘述了一遍。葉洲妤看向他,靜等她說完便慢慢道,“五百年正魔兩派大戰不假,擊敗魔教妖人的是左丘子鈞也不假,但他所持之劍不是天芒……”

只是說道後邊時,她的言語竟然慢慢變得小聲了。

“若不是‘天芒神劍’,河陽城一役我如何能夠退敵,今日我們又如何在這地牢中險中求生呢?”

連城傑雖靜靜說着,但內心卻是翻滾異常的。雖然師父師娘都跟他說過此劍名叫“天芒神劍”,但那夜在南山聽那老者所觀“天芒神劍”之言語後,他還是有些懷疑手中之劍并不是“天芒神劍”的。

只是,經由河陽城一戰,加之今日在這地牢中的種種跡象,他也相信師父師娘不會騙他,故而确定這正是葉洲妤所說的終南玄門土劍——神兵天芒。只是不知,神兵天芒為何會裏外都透着妖邪之氣。

葉洲妤似乎并不曾聽見連城傑所言,而是在腦中快速找尋關于“天芒神劍”的訊息。過了良久,她才緩緩而道,“據《終南志·神兵篇》①記載:‘天芒神劍’,由取自北方鬼山以北極寒之地的玄鐵,經上古鑄劍師幹莫後人花耗七十年,并以身殉劍而鑄成。劍鑄成之後,曾流于世間被各派争奪百年,後我們玄門中的一位長老不忍世人相殘,生靈塗炭,遂把此劍收藏于終南山缥缈峰後山的‘劍冢’,還取了‘天芒’之名。故而幾千年來,‘天芒’在世間杳無影訊,在別說有人知其下落了。但修行之人大多都知曉此劍藏于終南山的,只是懼怕我們玄門沒有上山來争奪罷了……《終南志》亦記載了五百年前正魔大戰之時,大師伯左丘子鈞是攜龍吟劍而出戰,擊敗魔教的,并非世間相傳的‘天芒神劍’。”

“龍吟劍?那麽……看來只有到了終南山才能得到答案了!”

連城傑說着,便搖了搖頭,很是無奈。他心想如此與葉洲妤争執下去,即便是到了兩人累垮在地之時也是沒有結果的,要想知道心中諸多答案只能等有朝一日去到終南山,才能問個明白。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若依《終南志》記載,此劍樣式倒是與‘天芒神劍’不差分毫,但因‘天芒神劍’在五行中屬土,故而劍身所發之光皆是黃土色光芒,但卻不是透着詭異的青色。”葉洲妤一邊靜靜說着,一邊又看了看連城傑手中之劍和連城傑,卻也是搖頭起來,很是不解地樣子。

連城傑聽她如此說,心裏竟是釋懷了一些,想起了在剛進永安鎮時的劍中異象,心裏則想可能正因為是天降神兵吧,多些霸氣甚至煞氣也是正常的。再看向葉洲妤,見她神色好轉似乎恢複得差不多了,便欲開口詢問是否能夠繼續前行。

不想那葉洲妤未等她開口說話,竟是徑直向那“胡同”盡頭走去,身子剛開始雖有些搖晃,但是踏出兩步卻亦如往常,身子不僅是恢複了,而且似乎還比以前更精力充沛了。連城傑見狀,心下便也安心了不少。

其實不但葉洲妤不知,就是連城傑也是不知道的。那“九天鳳凰珠”吸取了許多玄駒的精血戾氣後,作與三只蟻後的一搏,并将之一一斬殺。後來,在連城傑給葉洲妤輸入真氣療傷之時,“九天鳳凰珠”更是吸幹了周遭所有的玄駒蟻後的精血骨皮,并通過連城傑的身體轉化作源源不斷的真氣輸給葉洲妤,持續半日之久。

若非如此,葉洲妤此刻怎能脫難,又怎能快速恢複精氣神呢?

連城傑見葉洲妤如此,心裏也甚是歡喜,便跟在她身後,一同走進了早已破碎的石壁。一走出石壁,葉洲妤便把“朱雀”祭起,借着“朱雀”赤色的光芒,卻見這是一個極大的空間,異常沉寂。腳下依然是濕漉漉的黑石板,但是赤色光芒卻照不滿整個空間,不說空中黑暗驅散不了,便是彼岸黑石板的的盡頭也見不着。

葉洲妤雖走在前面,但心裏卻在思索着走在身後的男子,他的身上存在着太多的疑問,他身上裏外雖透着極重的煞氣卻身懷玄門上層修行法門。要知道她可是苦心修行了十多年,才突破了“上清訣”第五層到達第六層的。而眼前的男子的修為與自己不相上下甚至更是強些,但是奇怪的卻是他似乎不能學會“上清訣”第四層的以念驅劍從而達到“上清訣”第五層的運用自如。

此刻葉洲妤心想,不知他是玄門哪一脈派下的奇怪弟子,身處險境卻也是不能一一詢問,只有等到兩人都拖了險再詢究竟了。其實,葉洲妤所困擾的則是是否要傳些修行法門與連城傑,因為她深知此地兇險非常,他這時靈時不靈的修行很是讓人擔心。但她也深知玄門禁令——修行法門不得私傳!

但一想到在河陽城臨別喬巧兒時,喬巧兒的那央求的神情,她知道喬巧兒那擔憂的神情是身後這男子的緣故,盡管她當時亦是硬着頭皮答應了喬巧兒,但此時葉洲妤還是顯得愈加為難起來。

若說她一生中會在乎別人感受的話,那麽就只會有也只能有兩個人,一個是她的師父冷月大師,另一個便是辰胤麟南公主喬巧兒這小妹了。

良久,葉洲妤停了下來,站在原地靜靜對連城傑說道:“此間現雖看是平靜,但卻暗藏危機,我們還是盡早與三位師兄會合才好。但我看你修行的‘玉清訣’實力雖不再我之下,卻似不能突破第四層的以念驅劍,像是不懂修行法門訣竅。我便教你幾句修行法門,你且試試。”

“好。”

連城傑也停了下來,冷冷地道。雖然如此,但是一聽是“玉清訣”第四層的修行法門,他心裏卻是忍不住狂喜的。葉洲妤不知道,雖然連城傑修行到了“上清訣”第四層,但是這些日子以來卻似乎半點長進都沒有,沒有人指導不說,也沒有修行法門口訣,他只能胡亂地修行。

而修行之事,雖說悟性極為重要,但是剛開始時如若是沒有人從旁引導的話,很容易就會誤入歧途,修行不成尚且事小,重則殒命。如若不是連城傑身有佛門上層心法護體,又有“九天鳳凰珠”吸取天地靈氣以補充他體內陰陽之氣均衡,恐怕早已是冢中枯骨。

“但此事,絕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你明白麽?”

葉洲妤亦冷冷地正色道,言語中頗有威嚴。此刻,雖然她是不把他當終南玄門門人的——其實在她心中卻是早把連城傑當成玄門中人的,但她這麽做只是為了喬巧兒,為了那個十二年來天南地北尋找他歷經千辛萬苦的巧兒。

為了巧兒,她做任何事都是萬分情願的。

“嗯。”連城傑愣了一下,雖不明白,但還是點點頭答應了。

“虛領頂勁,氣沉丹田。抱守真一,以氣煉神。純陽所至,以神引之……”

随後,葉洲妤便在這地牢深處黑暗之中傳了連城傑“太極全真訣上清訣”第四層和第五層的修行法門,之所以傳第五層的修行法門,是因為葉洲妤看出以他的實力只要突破了“上清訣”第四層的以念馭劍之後,便已是突破第五層的修為了。

雖在傳授完畢法門之後,葉洲妤心裏還是緊張糾纏如亂麻的,但是轉身一看連城傑卻是驚呆了。此刻,一柄青色的長劍竟然被他祭于胸前,直直地指向葉洲妤自己。在青光色長劍之後,是一雙微笑的明眸,卻是像個頑皮小孩一樣,讓人不免心中有些歡喜的。

正在葉洲妤望着他純真的神情有些發愣的時候,卻見他飛身上劍,然後青色長劍載着他折了個彎,竟從她身邊呼嘯而去。她再轉身望去之時,卻見青光搖搖晃晃,拖着淡黃色的尾光,漸漸遠去。而連城傑“啊——啊——”地叫聲,正在黑暗中不絕地傳來,回蕩在黑暗之中。

葉洲妤見連城傑走遠,心下頓時慌張起來,便也手握劍訣,随“朱雀”追去,一邊追着,還一邊喊他停下。可連城傑似乎就沒聽見她的聲音,而她竟然是追不上連城傑的,盡管只覺得那青光色就在前面十丈之處。一盞茶的功夫之後,那個青光色才慢慢地變大,然後她看見連城傑站在面前,右手握青色劍望向前方。在他右側旁邊的黑暗之中,竟然有一座山亭之類的建築。

葉洲妤也停在了連城傑左側,與他并立于懸崖之上,看向前面。但一望之下,她頓時感覺渾身冰冷,身子顫抖起來。在她們面前,斷崖千尺,壁立如削,竟是一個漆黑且看不到邊際的深坑,腳下的黑暗中還不斷升騰着濃濃的霧氣。

黑暗之中,巨聲轟隆,地動山搖、鬼哭狼嚎一般,卻似銀河如九天落下泛起的聲音。而他們卻看不見,那從九天落下之河,只是覺得腳下的石頭在不斷地顫抖,似要崩塌一般,讓人心神不禁紛亂。

“神龍天坑。”葉洲妤靜靜地道。

“葉姑娘,你在此等候,我禦空下去看看。”

連城傑說着便要引劍而下,似乎剛才一路飛來還是不過瘾兒。但眨眼之間,一冰冷的玉手拉住了他的左手,他急忙轉過身來,卻見一臉冰冷的葉洲妤臉上露出擔憂之色。四目相對,下一秒卻匆匆避開,就連那冰冷的玉手也如觸電一般收了回去,只留下連城傑低頭看着正在顫抖而又不知放到何處的張開五指。

“這地方如缥缈峰一樣,不能禦空飛行,只可步行。”

葉洲妤靜靜說着,然後走過連城傑身後,向那山亭走去。因為她依然記得她們一行四人在臨行前,掌門真人曾再三叮囑,下到永安地牢深處的神龍天坑之後,切記不可禦劍飛行,只能步行而入,但是掌門真人卻沒有告訴她們原因;她只能從她的師父冷月大師的再三叮囑裏略知一點訊息,聽說這神龍天坑裏居住着與天地齊壽的上古神龍,禦空飛行會把它驚醒,而神龍若醒那卻是任何人都無法抵擋的。

在來到此間時,葉洲妤看見亭下似有臺階往下而去,故而便往之察尋,也想避開之前神色變化微妙的男子。而連城傑呢,由于之前與葉洲妤肌膚相觸的尴尬,卻也沒有再去詢問,只是默默跟随在她身後。

山亭全是黑木制成,卻已腐爛透了,年代久遠的樣子。山亭向下,是一個個黑石臺階,臺階不是活動的石板,也不是石頭堆砌上去的,而是與這黑色石壁本身就一起的。臺階依石壁而建,靠近天坑這側由黑色的鐵索連着人半身高的黑石柱作成欄,令人啧啧稱奇的是那石柱竟然也是與這黑色石壁連在一起的。

這條能容三四人同行的階梯,竟然是憑空在這山壁上鑿刻出來的,沿着巨大的天坑螺旋狀向下延伸。

大約走了半個時辰的功夫,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也漸漸響徹了起來,整個臺階和山壁仿佛都在顫動,似乎下一秒便要坍塌。終于,臺階走到了盡頭,展現在面前的是一面白色的巨大瀑布,瀑布由空而下,直入深淵。在瀑布面前是一座鐵索橋,鐵索如臺階欄上的一般大小,凡八顆,底下四顆,左右兩側各兩顆,深深打入黑色如刀削般的山壁之中。四顆鐵索之上,不規則地鋪着木板,順着鐵索,消失到前方的黑暗之中。

葉洲妤看着眼前的瀑布和鐵索橋,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踏步上去,慢慢地挪動着步子踩在不規則地木板上。而連城傑見她走上去之後,整個身子搖搖晃晃,蕩來蕩去的,則像是在舞蹈一般。連城傑站在身後,心下也是苦惱,這鐵索橋可不好過。但見晃晃悠悠的葉洲妤轉過身來,冰冷神情微變之時,他還是快步踏上了木板。

說來也奇怪,自從連城傑踏上木板之後,葉洲妤便覺得鐵索橋和木板沒那麽搖晃了。盡管如此,葉洲妤卻是沒有再前進一步,而是扶着鐵索幾乎半蹲着,似乎很是害怕,這情狀與她這終南玄門的冰美人竟是一點都不匹配。

其實,此刻在她的心裏卻已是害怕到了極點,雖然她這個人性格冰冷不茍言笑,但是這種挑戰內心恐懼底線的東西,她卻是害怕極了的——畢竟她也只是個修行的平凡女子而已,也會像平凡人家的孩子一樣,害怕一些生下來就恐懼的東西。

本來走在這鐵索橋上,加之那飛落的瀑聲更是擾得人心神意亂,連城傑也是心驚肉跳起來。但見葉洲妤如此,他也是只好橫着心輔以“太極全真訣”的心法,慢步而去。片刻,他便來到了葉洲妤身邊。望向早已害怕的女子,連城傑關切地道,“葉姑娘,你以心法保持平衡,就可以平穩走過去了。”

“我做不到。”

誰知在葉洲妤斬釘截鐵地一句之後,連城傑竟然看見一雙藏在冰容之中的眸子,閃動着晶瑩。葉洲妤仰頭望着他,竟是一副欲哭的樣子。連城傑見她如此,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便扶起她,輕聲道,“你拉着我,跟在我身後,我們一起過去。”

葉洲妤心想了片刻,心潮翻湧,但下一刻,她還是拉住了他的左手,跟在他身後。兩個人,在黑暗之中,借着仙劍的光芒,晃晃蕩蕩地向着鐵索橋的彼岸走去。

而兩手相握,一暖一寒,只是當微暖漸漸驅散寒意,那一人心裏的懼意則是慢慢被驅散,整個人的內心也慢慢平靜了下來。

她就那樣靜靜地跟着他,走在這只有兩個人的黑暗裏。但是她相信黑暗總會過去,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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