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布瓦太太到了彭伯裏侯爵府上, 門房就告訴公主不在家, 出去了,請改日再來。迪布瓦太太是生意人,察眼觀色那是基本,自然明白這是人家不想見,哪裏是真不在。迪布瓦太太把帶來的一本衣服畫稿交給了門房:“這個請交給公主。”就走了。
門房把迪布瓦太太的衣服畫稿交給了裏面的男仆。男仆用托盤托着到起居室。黛玉正好老夫人、喬治安娜還有安涅斯雷太太和李小姐在一起。
黛玉從托盤裏把畫稿拿出來,翻了翻:“迪布瓦太太做衣服還是不錯的。”黛玉把畫稿遞給老夫人看。
“法國人最擅長的不就是做衣服和砍頭了。”老夫人撇了撇嘴,讓喬治安娜去看。
喬治安娜看了下, 看中了其中兩條。老夫人斜眼看着:“現在的裙子真是簡單, 平紋布上富貴的就縫兩條花邊就成了。”顯然看不上迪布瓦太太設計的樣子。
經歷了巴洛克和洛可可的老夫人喜歡得還是那種層層疊疊裝飾得像翻糖蛋糕的大裙子。黛玉承認,那種裙子在畫裏确實好看, 女人顯得嬌嫩而高貴。
現在的裙子入不了老夫人的眼, 也難怪。
黛玉聽了笑:“奶奶,讓家裏的女仆也可以做。不過, 迪布瓦太太送來衣服樣子, 就讓她做幾件吧,不過,料子我買了。”
老夫人笑了:“你這樣,可真是又坑她一回了。”
“她不樂意,我就讓女仆做了。我只是不想女仆們連個休息的時候也沒有。”
買料子的事, 黛玉問達西:“你有知道的這種布料商嗎?”
達西吃了一驚:“你是不是以為我快要破産了。衣服上這麽省?要知道奶奶和我母親,服裝上可是從沒有省過。彭伯裏的哪位夫人省過。”
黛玉白了達西一眼:“奶奶和媽媽的衣服,怎麽就沒有省過。奶奶還說過呢,她的裙子, 媽媽也拿去改過。奶奶自己的裙子還讓迪布瓦太太去改,上回進宮的裙子,奶奶就是改得。彭伯裏侯爵,你懂女人的衣服嗎?”
達西對于黛玉的問題只能說“不懂”,說懂了,那下面肯定有“你為什麽會懂”,“你到底關心過多少女人的服裝”等等諸如此類的問題。
黛玉看達西這麽識時務,也得給點獎勵,親熱地挽着達西的手臂:“我知道做衣服的錢,你肯定有的。可是彭伯裏的管理讓你這麽辛苦,我自然能節省就節省了……我”說到這,黛玉停了下,就捂着嘴笑了起來。
達西也笑了:“親愛的黛玉,你怎麽不往下說了。”
“你自己可以去編呀,還要我說什麽。”黛玉把臉貼在了達西的手臂上。
“你說的比我編得好聽多了,我想聽你說。”
黛玉把臉從達西的手臂上移了開去:“你真的對女人服飾一點都不懂?”
達西喉結動了下:“親愛的黛玉,我必須說實話。”
“你說吧,不論你說什麽,我都原諒你,相信你。”黛玉已經擺出了一副聆聽達西坦白的表情。
“我以前是不懂,那時你還穿着瓷器國的衣服,有次聽到幾位太太小姐在談衣服。我本來是沒打算聽,以前我對這個可不感興趣。可那回我聽了……”
達西望着黛玉。黛玉“嗯”了聲。
“我突然就想如果是我的黛玉穿上會怎麽樣呢?從那時起,我就對女式服裝、首飾有了想法。當然離‘懂’那還是很遙遠的。我也只是想着如果你這樣穿會怎麽樣。”
黛玉瞪着達西。
“如果說我懂,那也是只懂你。”
黛玉松開了達西的手臂:“喬治安娜還等着我去海德公園散步呢。”
“我也去。”達西跟黛玉一起走。
“一家人去一個地方,別人會以為我們無處可去的。”
“不能這麽說,我們還有特拉法爾加廣場可以去。”達西眼睛看着天花板。
黛玉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我跟喬治安娜坐馬車,你騎馬去吧。”
達西去看黛玉。
“我想看你騎馬的樣了,很好看的。”黛玉忍着笑,裝着真得很喜歡樣兒。
達西讓人備馬。
喬治安娜上馬車的時候跟黛玉說:“我聽到達西讓人備馬了,他不跟我們一起坐馬車嗎?”
“不。奶奶去拜訪了,也許達西去海德公園碰到熟人,也會去人家家拜訪,跟我們一起坐馬車不就不方便了。”黛玉把手套往上拉了拉,又把帽子上的面紗摘了下來,擋住了臉。
海德公園離得很近,走過去也沒有多遠。黛玉不想走,怕路上的馬糞、泥漿這些髒了裙子。馬車到了海德公園門口才下了車。兩人沿着裏面的林蔭道慢慢走。
和林蔭道并排的有條馬道,上面不時有紳士、淑女騎着馬跑過。黛玉看着跑來跑去的騎馬女人,其中有一個利文伯爵夫人,邊上有幾位紳士陪同。
“喬治安娜,你會騎馬嗎?”
“會的。”喬治安娜也在看利文伯爵夫人,“她騎得很好。”
“那下回你來騎吧,我可不信你騎得沒她好。”黛玉笑着,“彭伯裏再怎麽也比倫敦騎馬方便。”
喬治安娜仰起了頭:“彭伯裏騎馬可比這要舒服多了。”
利文夫人顯然發現了黛玉和喬治安娜,和身邊那幾位男士一塊撥轉了馬頭騎了回來:“公主和達西小姐,今天好巧,在這裏碰到了你們。”
黛玉隔着面紗微笑:“是好巧,夫人最近還好吧?”
“挺好的。從報紙上看到你們進宮的消息了。我要知道你們也會去,我就去了。本來想着見來見去都是那些無聊的人,就不想去湊熱鬧。那晚我在俱樂部裏,不想進宮的人那晚都聚在那裏,還提起了公主和達西小姐,一直都不見去我們那裏。他們怪我沒給公主和達西小姐下請帖,這可是冤枉我了。不信你問他們。我來介紹一下。”
利文夫人把那幾位紳士介紹給了黛玉和喬治安娜。那幾位紳士都像黛玉和達西小姐摘帽行禮。
喬治安娜行了屈膝禮,黛玉聽到沒有公爵就不行了。
達西騎馬過來:“你們在這,我已經騎了個來回了。”
利文夫人立刻沖着達西笑:“勳爵,是我攔着公主和達西小姐說話的。”
達西手碰了碰帽沿向利文夫人和那幾位男士行了禮。這些人,達西是認識的。
倫敦上流的社交圈就這麽大,碰來碰去也就是這些人,難得有一個新鮮而有趣的面孔進來,就成了各派都想拉過來的人。黛玉就屬于這樣的人,利文夫人當然想讓黛玉去阿爾馬克俱樂部。對于別的人去阿爾馬克,那是去得人鍍金。對于黛玉去阿爾馬克,就是黛玉給阿爾馬克鍍金了。
“勳爵,一定是你攔着公主不許去我那的。對吧?”利文夫人的話聽着像質問,可添了嬌媚的語氣,就像是委屈。
若是一般的男人,聽了這話不是張口結舌,就是認為真得是自己的錯,怎麽能讓一位女士為難,而且還是位美女。
黛玉只注意到了利文夫人說這話時,眼睛特別靈動,再加上前面因為騎馬的興奮讓眼睛變得特別明亮,現在這雙黑色的眼睛可以說是美麗非凡,讓人着迷了。黛玉想知道達西是不會也會對這雙眼睛說什麽。
“夫人,我并沒有限制公主的行動。”達西簡短地說了句。
利文夫人有些不知道怎麽往下接話,長長的睫毛抖了抖,這是個誘惑人的舉動。歡場上這招從沒有失手過。
不等達西做出反應,利文夫人熟練地對黛玉說:“公主,勳爵這麽說,是真的嗎?你得告訴我。”一副我要替你出頭打抱不平。
就算丈夫有什麽反應,夫人也不能當面說什麽。利文夫人已經占盡了先機,老實的夫人只能眼看着丈夫為別的女人着迷。
這不能怪利文夫人要勾引達西,實在是已經成了習慣,不用提醒,不用設計,到時自然就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來。
黛玉笑了笑:“利文夫人,你怎麽能這麽說。哪家的丈夫會當着妻子撒謊,那不是傻透了。”
利文夫人才要開口,黛玉又說了句:“彭伯裏侯爵就算背着我,也不會撒謊的。”
利文夫人臉上的笑像給奶油粘住,黏答答,不管怎麽都不舒服。總得利文夫人是社交圈裏長大的,恢複得快:“天,公主和勳爵真是天生的一對。”
達西欠了欠身:“謝謝。”
利文夫人擺了擺:“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腳跟磕了下馬肚子,撥轉馬頭走了。特意讓馬飛奔起來,怎麽着也得給人留下個驚豔的姿态。
達西看利文夫人這幫人走了,跳了下馬,把馬缰繩交給了跟着來的約翰:“你回去吧。”挽着黛玉和喬治安娜在海德公園裏散步。
黛玉嘆了口氣:“看來我在倫敦的社交圈裏要混不開了。”
達西笑:“今晚去劇院,今晚的是芭蕾舞。”
“貝德福德公爵的好意總不能浪費了。”
黛玉倒不擔心得罪利文夫人,如果她去阿爾馬克俱樂部,利文夫人一定還是會歡迎的。黛玉回去就找了布朗太太,為了買平文布、蕾絲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