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與達西 — 第 184 章

賈雨村走了過來, 站得不遠不近, 卻能看到箱子裏有什麽。

“太夫人,我可沒說要。只是咱們離開了京城,日後買起來可不就容易了。”王張氏笑了起來,走到了王太夫人身邊,正好擋住了賈雨村一半的視線。

賈雨村要想再看, 就得挪一下。

“這有什麽, 讓管家娘子去買就了。”王太夫人笑了起來, “這下行了吧。”

“那可得謝謝太夫人了。”王張氏扶着王太夫人, “我們先上船了, 得跟在你們後面呢。”

黛玉也笑了:“我也上船了。”搭着雪雁的手往船那走。

箱子的蓋就這麽敞了會兒,讓賈雨村多看了會兒才合上蓋,擡到了船上。

沒一會兒達西也上了船, 船慢慢開出去。這船還是瓷器國提供的, 上面會有瓷器國的士兵, 只是黛玉的房裏, 是沒有士兵。

裝巧姐的箱子就是擡在黛玉的房間裏。

艙門關上, 黛玉坐在窗邊往外看, 可以看到寶玉和寶釵坐車走了。賈雨村走到忠順王那裏去,顯然要投靠新主子。

紫鵑和雪雁把箱蓋小心打開,又把放在上面的胭脂水粉和衣服拿了出來, 再拿掉一層隔板,露出了巧姐。

巧姐正睜着一雙丹鳳眼,好奇地看。看到紫鵑和雪雁, 就要叫出來。

紫鵑一把捂住了巧姐的嘴,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巧姐笑着點了點頭,做了個明白的意思。

雪雁又到艙門那看了看,往趴在另一邊的舷窗看,看是不是有兵士還是船夫走過。然後把竹簾放了下來。又去黛玉那邊把竹簾放了下來。

紫鵑這才把巧姐拉了出來:“好了。”

巧姐看到黛玉,就來給黛玉行禮,跪了下來:“姑媽……”哭了起來。

“別哭,你父親,寶玉和寶姐姐還在想法子呢。”黛玉安慰着。

巧姐輕輕“嗯”了聲,給黛玉拉了起來。黛玉牽着巧姐的手坐到了中間圓桌那,免得挨着窗給人看到。

紫鵑和雪雁把皇帝賜的那箱子裏的東西給拿了出來,再把擡巧姐的箱子隔板放了進去,再放了一層皇帝賜的東西。

巧姐看得新鮮:“你們在做什麽?”

“要是有人來了,你就可以躲進去。”雪雁笑着說,“再沒哪個箱子比皇上賜得箱子更安全了。好在皇上不是賜過一回,二爺和二奶奶的箱子就是按這個的尺寸打得。”

巧姐走過來瞧了瞧:“你們想得可是真周到。”

“不是我們,是爵爺和姑娘。”雪雁瞧着黛玉笑。

巧姐的眼淚又要滾了下來。雪雁慌得趕緊給巧姐擦:“可別哭了。”

“嗯,我知道。我不能哭。二嬸也是這麽告訴我的。要是哭了,可能會給人發現我就是賈家大姐兒。”

黛玉誇了句:“真是個乖孩子。”

晚上船是不走的,巧兒便跟紫鵑和雪雁睡在船艙外面。每到了一個碼頭,當地的官員太太上船來見黛玉,巧兒便鑽進箱子裏。王太夫人和王張氏一路上都沒有到黛玉的船艙來,好像知道避嫌。。

這麽着,算平安到了蘇州的金倉碼頭。

巧姐鑽進了箱子,給擡着下了船。

當地的官員太太在碼頭接着,看到黛玉上來,就拜了下去。又去給王太夫人行禮。黛玉又邀着王太夫人和王張氏跟自己一道坐馬車走。

王張氏就笑了:“你可算請我坐一回了。次次看着你的馬車威風,你不請我,我都沒法坐。”

“你不早說,早說了,早就帶着你坐了。”黛玉也笑了,由丫環們扶着上了馬車。

王張氏坐了進去,好奇打量着:“那可不成。在京裏,我要是坐一回,怕明天參太師的折子就到了禦案上了。”

王太夫人也笑了:“快跟你妹妹說正經事吧,怕她這些日子以來也沒少惦記。”

“妹妹,”王張氏收起了笑,聲音也低了下去,給車輪車壓住,“太師來信了,賈府沒幹連的幾個人都在人市上賣,一般的人哪敢去趟這個渾水。價格都沒人擡。賈公子把珍大奶奶、珠大奶奶、四姑娘,還有幾位姨娘、幾個個丫環買了。琮三爺、蘭大爺,因着還沒到十六歲也給賣了,賈公子便買了。賈家的環三爺還着呢。一個叫賈芸,賈家的遠族買了個丫頭。”

黛玉便知寶玉買得丫環裏怕是有平兒。賈芸買得是小紅了。那林之孝一家若是能賣,賈芸也會買的。

“至于賈家的幾位管家,現在還不能賣出來,還有些粗使的婆子、小厮、丫環沒人買,只能再先關着了。”

“薛家的事,你也說說吧。”王太夫人在邊上說了句。

王張氏答應着:“賈家親戚那家皇商,一夜之間便不行了。”看着黛玉吃驚不信,便笑了,“妹妹,你怕是不知道,這些皇商看着外面威風,內裏其實都是空的。當皇商,有個好處,沒人能跟着争,銀子自然就賺得多。可皇家打點的也多,還有一條,給王府侯府借銀子從來不打借條。打了借條,這不是就信人家了。”

黛玉輕輕“哦”了聲。

“這一回,照顧薛家生意的,薛家借銀子的倒了,原本只要這些還沒倒,就算薛家要不回銀子,也能憑着皇商這塊牌子扛下去。可薛大爺的案子重審後,兩條人命全着落,成了斬立決。皇商沒了,那些給薛家供商的就全來找薛家要錢了,鋪子開不下去了。”

“那薛姨媽和寶姐姐呢?”

“薛家太太和賈家奶奶,就不太知道了。不過你也放心,我看那位二奶奶也不是個尋常的人,定然能熬過來的。要是有消息,太師會再告訴的。”

“那就有勞太師了,一直為我忙活,真是無以為報了。”

王太夫人笑了:“你不用客氣,他也沒有費什麽勁,都是那些門客打聽來告訴他的。就是寫的這些,也是門客寫的,哪是他寫的。”

黛玉抿嘴笑了。

先送了王太夫人和王張氏回了王府,黛玉才回了林府。裝巧姐的箱子早給擡到了後面的花園裏。

薛家出了這種事,寶玉自然不好馬上南下。在蘇州也就只能待兩天,黛玉要辦得事卻極多。

黛玉先和達西去林家祠堂上過香。再去林家祖墳,這才是得去的地方,不是說那口井水像蜜一樣甜的井就在林家祖墳。

達西陪着黛玉去了,這是第二回去。墳前拜過,坐在守墳人特意給打掃再打掃的屋子裏,紫鵑和雪雁再給椅子上放了黛玉常坐的墊子。

黛玉坐在上面,卻急着呢。坐在邊上的達西都能感覺到。

紫鵑的父母跟着:“那口井,紫鵑就捎了信回來,讓我打聽。姑奶奶,這井倒是有幾口,可真還沒有一個人知道有這麽口井。”

“說不準他們不知道呢。這種事怕也只有當年侍候太太的人才曉得。”黛玉提醒了句。

“姑奶奶說得極是。我特意找到了當年太太身邊的大姐玲珑,姑奶奶要見她嗎?”

“這個自然得見了。”黛玉指望玲珑能想到些什麽。

“她現在就在外面,我這就喊她進來。”紫鵑媽出去了,沒一會兒帶進來一位三十多歲的模樣俊俏的年輕媳婦來。

黛玉猜就是玲珑了。

果然紫鵑媽就說:“姑奶奶,這就是玲珑,嫁給了府裏的管家林全。林全家的,你把知道的跟姑奶奶說吧。”

“見過姑奶奶、姑爺。”林全家的磕了頭,站起來瞧着黛玉:“姑奶奶跟太太年輕時長得可真像,一瞧就想起了太太了。”

“林全家的,坐下說吧。”黛玉指着椅子。

“那怎麽敢呢。”林全家的笑着說,“姑奶奶打聽那口井吧?”

“你知道?”

“自然了。那時太太也急,總是懷不上。喝了這口井的水,不過三個月就懷上了。所以心裏就記上了。”

黛玉喜道:“那快帶我去吧。”

達西在邊上把林全家的上下打量了打量,看得林全家的心裏可真是發毛,不知道哪點沒放這位頂着一頭金毛的西洋姑爺的眼。

“姑奶奶,別急,跟着我來就是了。那些人哪知道這個妙井呀。”林全家的便領着黛玉去了。

走的路全是小路,馬車去不了。黛玉只能跟着走。達西挽住黛玉,問林全家的:“有多遠?”

“姑爺,遠是不遠,可是沒法乘轎子,也沒法坐車。這不也得心誠才對吧。”林全家的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條縫,“當年太太也是這樣走過去的,才懷上了姑娘。”

“我又不是走不動。”黛玉把胳膊抽了回來。

達西不說話了,重又挽住了黛玉。

這麽高高低低的,走了大概半個時辰,林全家的指着山裏的一口井:“瞧,就是這口井。”手腳利索地放下水桶,打了一桶水上來。

“姑奶奶嘗嘗……”林全家的看着紫鵑和雪雁,“兩位大姐沒帶姑娘的茶碗嗎?這外面的東西哪能用。”

紫鵑拿了只白瓷杯子走了過來。林全家的先用桶裏的水洗了杯子,這才倒了些到杯子裏。也不給黛玉喝,先自己嘗了嘗。這才再取了只成窯五彩的茶碗洗了後,倒了些水。

達西伸出了手:“給我嘗嘗。”

雪雁拿了個托盤,把五彩的茶碗放在裏面,端給了達西。達西取過來,嘗了點,倒是有些極淡的甜味。

“怎麽樣?”黛玉急着問,手就伸了過來,從達西手裏拿走了茶碗,抿了點,“是有點甜。”又喝了口。

“喝過了就可以了。”達西還是不放心,便要把黛玉手裏的茶碗拿走。

黛玉讓了下:“急什麽。”又抿了點,這才交給了達西,“看你緊張的。”

“你可比喝什麽井口重要多了。”達西看了看天,“回去吧。”

林全家的說了句:“這水我給姑奶奶裝一桶,以後天天泡點茶,可以喝一個月呢。當年太太也是喝了一個月才效的。”

黛玉笑了笑,讓紫鵑給林全家的打了賞。知道達西不相信,又怕自己喝了別回頭病了,也不再多在井邊耽擱,往回走了。

這一圈走下來,黛玉是有些累了。之前讓紫鵑父母按着黛玉畫的圖樣定制的東西,就沒精神看了。只能讓達西去看看,是不是合适。若是合适,趕緊着裝上船。

等黛玉睡了一覺起來,王張氏來了:“妹妹,你兩個舅舅判下來了。”

賈赦的罪名定了,不光爵位給奪了,還判流徙一千裏,杖五十。賈政,奪官,同樣流徙一千裏,杖五十。王夫人,杖三十。

賈家若是有有錢,杖刑可以贖買。可現在寶玉買人那裏已經花了不少的錢,這杖刑就沒法了。

賈赦和賈政扒褲子打也就是了。王夫人,這麽大把年紀還有受這個辱,恨不得撞死了。

寶玉甘願替父母受刑。忠順王不準,理由就是寶玉已經不是賈家的子孫了。

寶釵想了個法子,去獄神廟給了獄卒幾兩銀子,讓在賈環跟前放點風:“如今琏二爺要替大爺受刑,還要跟着大老爺流徙一千裏,京裏都說琏二爺孝順。就連皇上聽了都動心,說想不到這賈家還有個好的。可二老爺那裏,有個都不是兒子的要來替父母受刑,這孝心得為天下人表,估計過幾天可能就會有賞了。”

賈環聽得心動,便也說要替賈政和王夫人受刑。

忠順王準了,等板子一打賈環屁股,那個疼呀,慢慢就想明白了,定是有人害了自己。可八十板子已經打了下來。

挨完了板子,賈琏就陪着賈赦和邢夫人上路了。賈政和王夫人、趙姨娘、周姨娘、賈環也上路了。趙姨娘就罵寶玉,就是想讓賈環死了,好來繼承賈家的家業。

寶玉和寶釵去送行。寶玉悄悄告訴賈琏巧姐的消息。

賈琏嘆了口氣:“她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在這一日,她是罪臣之女。難不成終日東躲西藏的?走吧,只要她平安就好。”

黛玉出門,想再轉轉,才要上馬車,就瞧到了街的斜對面有幾個人鬼鬼崇崇往這邊瞅,便問紫鵑的媽:“這幾人你知道嗎?”

紫鵑媽仔細瞅了瞅:“面生着呀,看這穿着也不像本地的。”

黛玉不說話,只坐着馬車兜了一圈就回來了,去找達西:“巧姐還不能放這,外面有人看着呢。”

“她決定跟我們走了嗎?”

“先把她帶到甬城吧。在路上我再問她。不能把她留在這,我們走了,那些人要進來,這裏沒人能攔住。”

達西點了點頭。

黛玉明白,巧姐是不能給發現的。如果發現了,那可不光是巧姐有事了。

再到了船上,黛玉便把賈琏要陪着賈赦往東北走的事告訴了巧姐。

“巧姐,你有沒有想過以後在哪裏呢?西洋很遠,去了一時半會兒是不容易回來的。”

巧姐垂着頭:“姑媽,能讓我想想嗎?”

“這幾日,你都可以想。可是到了甬城,你必須告訴姑媽了。姑媽,先做兩手的準備,一手是你跟着姑媽走,一手是你留在這裏跟着寶二嬸子。”

黛玉心裏又嘆了口氣,眼下這當口,怕寶釵要是收留巧姐,怕也是過得提心吊膽的。更何況寶玉那裏人已經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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