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與達西 — 第 175 章

初五皇帝開筆, 使團觐見也就提上了日程。賈母去世, 請了欽天監陰陽司擇了日子,停靈七七四九日。這麽着使團是斷然不可能再待這麽長時間的。

黛玉在的時候, 多去賈母的靈前祭拜下。原來賈母屋子的花廳裏, 一百單八衆禪僧拜大悲忏,抱廈那裏是九十九位全真道士解冤洗業醮。賈母的靈前,另有五十的高僧, 五十的道士,對壇按七作好事。

還有來的客人吃飯,叫的兩個戲班輪流唱着。賈府裏可以說沒個安靜的地方。有什麽辦法,原來看着大的地方,如今就嫌小了,甚至地方不夠用, 全要擠到一塊了。若是用大老爺的地方, 中間隔着個榮禧堂。

想跟達西商量下, 結果達西一口拒絕, 那裏放着英吉利給瓷器國皇帝的禮物。賈家的人對達西原本就有些恨,這幾日才消了下去些, 如今又漲了上來。

到了靈前, 黛玉上香跪下,李纨領着賈家女眷還禮。

上完香, 黛玉站了起來,細瞧李纨憔悴了不少。這幾日雖說輪班在這,可也是辛苦的。離了靈前, 黛玉也不去打擾鳳姐,就去看看寶釵。

鳳姐倒在寶釵那裏。黛玉怕是再說賈家的家務事,倒想回了,卻給莺兒瞧到,打起簾子:“林姑奶奶來了。”

這麽一來,黛玉也不好不進去:“我來看看你,沒想到琏二嫂子也在這裏。”

寶釵坐在炕上,正那描花樣。因着寶釵有孕,哭靈的事也就免了,不然還得跪在靈前跪着,但凡有個客來,就得幹嚎幾聲。

鳳姐臉都有些發腫,可見這幾日的辛勞:“我看看她,也在這歇歇。”

寶釵請黛玉坐了:“聽說使團要走了?”

“差不多吧。這回比上回要順利,要不是趕上過年,怕是早就走了。老太太出殡的日子實在是沒法待到了。”黛玉抱歉着,“到時也只能請你們代勞下。”

鳳姐嘆了口氣:“你能回來見老太太最後一面,已經算是不錯了。”

寶釵瞥了眼鳳姐:“你也去歇歇吧,日日這麽早起來,身子也是有病的。”

“咱們家那些管家奶奶,你又不是不知道,饒是我這麽盯着,還會給你使絆子。若是像姑奶奶家的管家娘子,我也樂得當甩手管家了。”

黛玉笑道:“你也別這麽說我。我那裏人少事也少,管家奶奶也不好偷懶耍滑。”

“你能這出來這麽一年半載的,我這連離了一刻都不成。”鳳姐罵了句,“等辦完了老太太的喪事,看我不把扒了這些人的皮,統統賣了去,正好也也省得煩心了。”

若是之前,寶釵會勸,現在也不勸了。分家的事,都有耳聞。若是分了家,鳳姐要發落她那裏的人,自然輪不到寶釵說話。

“有件事得跟你們兩位說下,老太太去世的那日,讓鴛鴦将一箱金器擡了我那。這個回頭找個時候鴛鴦、還有哪位主事的來取一下。”黛玉嘆了口氣,“原本還想元宵節熱鬧番,沒想到……”

鳳姐和寶釵也垂了淚

黛玉拿帕子擦擦了淚:“老太太也是個有福的人,最喜歡的就是開開心心的,我們可別再難過了。”安慰了鳳姐、寶釵兩句,便回去了。

達西這些日子就算在忙,也比以前還要想法子多陪黛玉會兒。隔壁賈家的和尚念經聲、木魚聲,日夜讓人心裏難受。尤其是夜裏,聽得讓人揪心着想起賈母逝去的事。

黛玉也就是因為有達西這麽陪着,自打賈母逝後大哭過一回,情緒倒好多了。跟達西說得也是彭伯裏怎麽樣了,布置裝飾的客廳不知道怎麽樣了。到了蘇州可得好好采辦些東西,回去用來裝飾屋子。

達西也總是往這方面引,說笑間若不是還有傳來的誦經木魚聲,一切好像也沒什麽變化了。

鳳姐之前正要跟寶釵說着老太太喪事錢的事,黛玉來了。等黛玉走了,鳳姐把前面沒說的話說了:“排場不能少,可錢呢。公中是空得,這是大夥兒早知道的。現在能指望的就是老太太自己的私房錢。”

寶釵低着頭:“琏二嫂子,這事我想過了。如今是琏二嫂子管這事,去跟老爺和太太提,正是應當的。”

“有你這句話,我才好辦事,畢竟這府裏的事太太都交給了你。我不過是因着你有喜,且又沒辦過紅白喜事,我才接過來暫代下。等老太太的事平安辦完了,這對牌什麽的可就交還給你了。”鳳姐笑着,眼睛卻在看寶釵的反應。

“這個你也別急着給我,就算要交給我也得是太太說了才成。到時一切還是聽太太的才對。”

“那是自然。我現在先回去,二爺他如今進了屋洗把臉就走,想說個話都難。可不像你們寶玉,這日日都想着你。這不,回來了……”鳳姐笑着站起了了身。

寶釵擡頭一看,果然是寶玉。

寶玉跟鳳姐打了聲招呼:“鳳姐姐回去?”

“是呀,不妨礙你們小夫妻了。”鳳姐笑兮兮地走了。銀子的事,鳳姐沒跟賈琏提,賈琏就行說了:“得跟鴛鴦商量商量了。”

“如今這事鴛鴦是不敢做主了。怕得老爺、太太做主才成。”鳳姐說了句。

賈琏承認:“今兒和尚們來結頭七的錢,賴大家的就拿出來慢了。最後還是沖着我的面子,他拿自己的錢先墊了。你說這哪有主子用奴才家的錢。”

“怎麽就不能用。說起來,這些人從主子身上可是沒少刮油水。”

“話是如此,可到底說出去也是讓人寒碜。我找老爺去說說。”賈琏說着就要出去,身上的孝服都皺了兮兮的。

“等等,你可別提動用老太太私房錢的事。上回鴛鴦把金器拿來的時候,大太太可是不自在呢。反正我今天跟寶釵也說了,定然太太也會想到。咱們只要讓上面知道沒銀子就成了。”鳳姐叮囑了句。

賈琏嘆了聲:“都什麽時候了,還玩這心眼。”不等丫環挑簾子,自己挑簾子就出去了。

“什麽時候,這家裏也沒變,還是你防着我,我防着你的。”鳳姐喊了句。

賈琏沒理會,直接去了賈政的書房。穿着生麻布不輯邊的喪服,手裏拿根哭喪棒坐在木榻前的草席上。顯然剛送了一批客,正在這歇息呢。

“二叔。”賈琏喚了聲,作了揖。

“什麽事?”賈政問了聲,這幾日好些事鬧得他頭疼,最主要的就是分家的。

賈琏倒不好開口了,可還得說:“二叔,老太太的事,好些地方急等着錢用。”

“公中沒錢了?”

賈琏不吱聲,低着頭。賈政便明白了,這是要用賈母的私房錢了,這是大事,不是他一個人能定下來的:“這樣吧,把你父親、你母親都喊來,一起商議下吧。”

“我這就去。”賈琏去找賈赦和邢夫人了。現在賈赦和邢夫人也沒回自己那一溜,也在這邊待着。賈琏才一說,賈赦就說:“是得商議下了。”

“怕是老太太的東西都給搬空了吧。”邢夫人看着賈琏冷笑。

“上回的後來贖了回來,已經送回給老太太了。這可都有賬可查呢,那不也是老太太同意的。哪能說兒子跟媳婦私自就搬了的呢。”

“那可說不準,指不定鴛鴦想給你做鏈二奶奶呢。”邢夫人說了句。

賈赦也冷笑了聲:“那丫頭心大着呢,不就看上你們這些青春年少的。”

“老爺、太太這麽說兒子倒是沒什麽,兒子一男人家有什麽。可鴛鴦到底是還沒出嫁的姑娘,這麽着不倒是兒子玷污了她的清白。”

“這就心疼上了,真不錯。”

“老爺、太太不信,那箱子金器現不是在林姑奶奶那。”

“這樣子,趕緊讓人搬回來,這不正缺銀子花呢。”賈赦一腳踢在賈琏大腿上,“糊塗東西,還不趕緊去讓人搬回來。”

“咱們還欠着林姑爺的銀子呢,那箱子金器也差不多抵了。”

“抵什麽抵,先搬回來再說。”賈赦又要踢賈琏,這回賈琏躲了過去。正巧賈珍和賈蓉、賈芹過來,瞧到了就問:“政二叔怎麽生氣了?”

“大爺爺,我琏二叔這幾日可是辛苦了,要是惹了大爺爺生氣,就打孫子我吧。”賈蓉湊了過來。

賈赦消了些氣:“你個猴崽子,倒是挺會兒哄人的。這麽着,趕緊去林姑奶奶那把老太太的金器給擡了回來。”

賈珍走了過來:“大老爺,依我說直接去擡不好看。不如就說太太有事找,請過來,這樣子在這她不好不還,然後再派人過去。”

“行,就聽你的。”

賈芹就說:“不如說嫂子去請。要是太太怕林姑奶奶還不會來呢。”

“幸好你提醒了。”賈赦派人用鳳姐的名義去請黛玉過來。

賈琏揉着大腿:“犯不着為了這點錢把親戚都得罪了。”

賈珍搖着頭:“林姑奶奶過些日子就去西洋了,得罪不得罪有什麽打緊的。再說了,咱們家哪在乎這個,只是這是因為老太太的東西,得留個念想。不然給了林姑奶奶,又值什麽。”

“可不是,二叔。大爺爺也就是這個意思。”賈蓉嘻笑着。

“對,就是這個意思。老太太屋子裏的貓兒、狗兒,咱們都不能怠慢了,何況這些物件,那更得好好留着,日後想起老太太時,也可以看兩眼。”賈赦往賈政的屋子走去。進去就在堂屋裏等着了。

雖說賈政夫妻也都是年過半百了,可還是得注意下大伯子和弟媳婦。賈政夫婦忙從裏間出來,請賈赦夫婦坐了上首,又把寶釵、鴛鴦喊了來。鴛鴦跟平兒說過話後,就知道都惦記着老太太那些東西,便來了。

黛玉才把身上的熟麻布的喪服脫了,喝着茶,屋子外就有賈府的婆子來了。紫鵑問了進來跟黛玉說:“來的婆子說是鏈二奶奶請姑娘去。”

“鳳丫頭?”黛玉想着剛才才見過鳳丫頭,可沒說是什麽事。現在找自己能什麽事,“問問要是不是什麽大事,明天我再去了。”

紫鵑出去問了又回來:“說是挺要緊的事,還是太太讓琏二奶奶喊姑娘去的。”

黛玉想了想了:“定是那箱子金器了。”便問達西,“你那借條呢?”

達西笑了:“既這麽着,我陪你去吧。”

“不用,這樣子人家還以為你要去做什麽呢。再說了,你去了,鳳丫頭、寶丫頭都得避了開去,說話反而不自在。不過若是真是那個,就喊你來。”

達西點了點頭:“反正我就在這,讓雪雁、青螺跟你一道去。”

黛玉站了起來:“這要是能會說的,春纖也是個厲害的,還是個跑得快的。”

紫鵑幫黛玉穿上了孝服,頭發抿抿好。

達西拿出懷表看了看:“從你過角門到那邊算起,如果半個小時你還沒有回來,我就過去找你了。”

“知道了。放心,我不會有事的。”黛玉帶着雪雁、青螺和春纖去了賈府。紫鵑也想跟着去,但也帶上了。

達西送到了角門那,就站在那裏等着。賈家看着角門的婆子瞅到達西冷着的着,吓了一跳,趕緊關上了角門。不知道上面又做什麽了,讓這位林姑爺似個魔煞般的。

黛玉跟着婆子到了賈政的屋子,這裏還一直沒來。進去瞧了瞧,倒也不能說比之前的屋子小什麽,算起來差不多。邢夫人、王夫人坐在上面,鳳姐、寶釵站着。賈赦、賈政和賈琏坐在了後面屏風,這種事還是先讓女人來解決比較好。若是男人出去,傳出去可就難聽了。

“外甥女來了,快坐下吧。”王夫人笑着,到底這裏她是主人。

黛玉謝過坐了下來,靜等着賈家的人說明找自己來的原因。

“外甥女,是這樣的。老太太走得那日,把幾箱金器放到了外甥女那,說是元宵節想去外甥女過。剛才二太太也跟我說起……”邢夫人說了出來。

“我記得老太太那時說的時候,大太太也在場。原本以為元宵節可以放煙花給老太太看,讓老人家也熱鬧下,沒想到确成了這樣。”黛玉款款地說着,拿出手帕擦起了眼角。

“可不是,外甥女也不必傷心。我們也是想把那箱金器拿回來,畢竟那是老太太陪嫁過來的,想供起來,給子孫後代留個念想。”邢夫人也擦起了眼淚。

黛玉嘆了口氣:“沒想到舅舅、舅媽跟我想到一塊了。老太太說原本是想給我母親做陪嫁的,我也想留下來,以後在西洋時,想家了,就看看這些金器,好歹這是老太太想給我母親當陪嫁的東西。”

邢夫人咳了聲:“外甥女,這不太好吧。”

“大舅媽,怎麽不太好?”黛玉反問着,眼睛去看王夫人,“二舅媽,你說呢?”

一直作壁上觀的王夫人沒想到黛玉會問自己。

邢夫人也想到這事怎麽能就只自己一個人說,也看向王夫人:“二太太,你也說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吳建良媽媽小天使送的營養液!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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