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與達西 — 第 222 章

人影越來越小, 碼頭遠了,樸茨茅斯都融合到天際裏面,最後只有一片蔚藍色的大海了。

達西回到了船艙裏,約翰也才從船舷那裏回來, 跟雪雁告過別,正整理着達西的行李。

達西自己去打開随身的一個小皮包,這裏放着一些文件,還有幾本準備路上看的書。翻了翻, 看到一摞信, 唇角笑了, 看着信封上的日期, 打開了第一封信, 是黛玉的。慢慢看了起來。

“我親愛的:

頭一回這麽寫, 真不好意思。可是我決定給你寫三百六十五封信,一天一封。這是我從知道你要去西印度群島就開始寫的。

當我不在你身邊時,你讀着這些事, 就好像我和艾達還在你身邊,海洋不再浩瀚, 天涯也不再遠, 我和你永遠在一起……”

達西把信折了起來,小心地紮好。黛玉,他的好黛玉,他會回去的。三百六十五天,那是多長的日子, 他是不要這麽長的日子的。

達西坐在書桌前,開始給黛玉寫信,寫寫,想到了黛玉,不由發出甜蜜的笑來。

黛玉回到自己的卧室,四下裏看看,那個人已經走了,昨天覺得溫暖的房間,現在只有一陣陣冷風吹來。

黛玉拉着鈴讓把火再生旺些。随手拉開梳妝臺前的抽屜,在她的首飾盒上看到了一封信。沒有打開,心尖已經顫着,不會是達西跟自己想得一樣吧。

小心地打開,深怕失望,跳時眼裏“我最親愛的”幾個字,黛玉才止住的眼淚又滾了下來,信寫得什麽,沒看清,可覺得全看了進去。

“我最愛的黛玉,怎麽辦呢?還沒有離開你,我已經開始想你了。這封信是我今早寫的,趁你去吃早飯的時候放在這裏的。我知道,我走了,你一定會哭。

你的眼淚,讓我幸福,滿足了我一個男人的自私和虛榮。可我還是心疼,我喜歡看你的笑,那是世界上最美的花朵。

可以為我笑一下嗎?”

黛玉帶着淚笑了起來,輕輕嗔怪了句:“傻瓜,我笑了,你也看不到的。”

船上寫信的達西停下了筆,唇角漾起笑來,搖了搖頭:“我看得見的。你笑得真得好美。”又繼續給黛玉寫信。

每天,達西會看一封黛玉的信,也寫一封信給黛玉,把海上的、船上的一切告訴黛玉,就像黛玉和艾達真的坐在邊上,聽達西訴說似的。

黛玉只在倫敦待了一晚上,那一晚上是抱着達西的信睡的,好像達西還在身邊一樣。第二天一早,就帶着阿德萊德和巧姐回彭伯裏了。

老達西夫人搬到了羅達在倫敦的房子裏,繼續在倫敦要待到八月底才會回去。

坐在馬車上,阿德萊德像往常一樣喜歡站在座位上,扒着窗戶往外看。

英格蘭的四季,除了氣候的變化,任何時候都可以看到綠色,這像江南,總會讓黛玉有些親切感。

這也是黛玉能來到英格蘭就習慣。現在外面的樹上的葉子長大了,風吹在臉上都有了些暖意。

阿德萊德的小手指着外面的鳥呀、羊呀、馬呀,任何一個動物都會對黛玉喊:“媽媽看……”

黛玉笑着把阿德萊德抱了回來:“艾達,站着多危險。來,跟媽媽坐下。”

阿德萊德坐了下來,兩只小手動來動去,悄悄在摳着座墊的邊。

黛玉搖着頭去抓阿德萊行的手:“會把坐熱摳壞的。”

“媽媽給。”阿德萊德舉着封信,“爸爸的信。”

巧姐笑了:“艾達,姑父的信不可能這麽快到的。要從海上寄過來,要好長時間的。”

阿德萊德把小腦袋來回搖着:“是爸爸的信,巧姐姐。媽媽,爸爸的信。”

黛玉瞧着阿德萊德手裏的心,忍着喜悅和激動,拿了過來,放進了包裏,克制着想看的沖動,一定是達西的信。

巧姐看着黛玉:“姑媽是嗎?”

“過會兒看了才知道。”黛玉捏着手袋,像捏着自己狂跳的心,不知道達西又會寫什麽。這個人,真的是……想到這,黛玉抿着嘴笑了。

這回的笑,這個人肯定沒看到。

“我看到了。黛玉,我想你現在應該在馬車上,也許發現了那封我藏着的信。啊,也許你昨天已經看到了。可我想,你應該是笑着看的。

今天大海很平靜,沒有了你,連風也不幫我們了。真想你,黛玉,每一秒都在想你。想把你抱在懷裏,想吻你,想對着你呼喚你的名字——黛玉。”

達西寫到這裏,停下了筆,從舷窗往外看,湛藍的天就像艾達的眼睛,白色的雲就像黛玉的肌膚,微笑着繼續往下寫。

這個時候,沿途的貴族都在倫敦,黛玉只能一直往彭伯裏去,快到傍晚的時候到了彭伯裏。

提前一天回家的埃文斯先生和雷諾太太帶着全家的仆人站在門口歡迎黛玉和阿德萊德、巧姐回家。

黛玉下了馬車。埃文斯先生迎了上來:“歡迎公主回家。”

“謝謝你們。”黛玉對仆人的歡迎表示了謝意,讓阿德萊德也表示了謝意走進了門廳。

彭伯裏大廈依舊,不過現在有些空曠冷清了。

“我們在小餐廳裏吃飯,還是晚上八點準時開飯。”黛玉說完牽着阿德萊德的手,慢慢往樓上走去。

巧姐跟在後面:“姑媽,利茲公爵、費茲威廉公爵這段時間會來看我們嗎?”

“不會的,他們會在倫敦待到八月。”黛玉想到了喬治費茲威廉,“也許伊頓放暑假的時候會來這裏。”

巧姐的眼睛亮了亮,又低下了頭。

“巧姐,你說想學騎馬。這個我問過你姑父了,莊園裏有很好的騎手,回頭讓他教你就可以了。”黛玉低頭看正把小短腿費力往臺階上挪的阿德萊德,“要媽媽抱嗎?”

“不用,我可以的。”阿德萊德小身子一扭一扭的往上走。

達西要走那麽久的時間,這一年會看不到阿德萊德的成長,是多麽可惜的事。黛玉感慨着。

走了一半的樓梯,蘭姆太太就抱起了阿德萊德,往育兒房裏去。

紫鵑從那次聽馬修要去軍隊,心裏就不舒服着。倫敦時,達西要走,忙着。現在在彭伯裏,達西不在,事情也少了,倒想問問馬修。

不管怎麽說,馬修前面幫過紫鵑的忙,也幫過青螺,總不能對這事漠不關心。紫鵑是這麽想的。

馬修站在後門外面,給春風吹着,看着遠處的山巒和森林、草原,還有偶而從森林裏走出來的長着大大犄角的黇鹿。

紫鵑瞧到了,覺得這是個機會,便走了過來,站在邊上:“你真要去軍隊?”

“是有這個打算,不過爵爺不在了,埃文斯先生讓我等爵爺回來。”馬修往前走了幾步,身上的黃紅兩色的制服下擺晃了幾晃。

“那就好。”紫鵑聽馬修這麽說,轉過身往後門走去,要進去了。

馬修盯着紫鵑的後背,突然問了句:“紫鵑,你剛才那麽問,是不是在乎我?”

紫鵑的身體僵住,全身發熱,有汗下來,不知道怎麽回答馬修的話。

“紫鵑,我是喜歡你的。如果不是喜歡你,又怕你不喜歡我,我也不會想去軍隊。”馬修走近了幾步,站到了紫鵑的身後,“你也喜歡我嗎?願意嫁給我嗎?”

這是求婚嗎?紫鵑一向是沉穩的,在賈府的時候就是沉穩聰慧的,大事小事也見過不少,也辦過不少。

現在聽了馬修的話,卻不知道該怎麽說。

若是不回答馬修是斷然不可以的,像雪雁那樣,好像也是不合時宜的。不知道怎麽就想起了老達西夫人對喬治安娜說過的話,可以先答應下來。日後,若是馬修變了心,再取消了就是。

這樣子,也不會傷馬修的心,也全了馬修的面子,也免得馬修再想去軍隊了。

紫鵑點了點頭。

“你是願意的?”馬修高興的跳了起來,轉了幾圈,又過來握住了紫鵑的手,“紫鵑,不,親愛的,你答應了,是吧?”

紫鵑又點了點頭,把手從馬修的手裏抽了出來:“我出來一會兒了,得回去了。”

馬修松開了手:“好。你去忙吧。”

紫鵑像逃也似的快步走進了門,不敢在仆人區那裏多待,一路就上了樓梯,越往上走步子越快,最後氣喘籲籲,踉踉跄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進去把門一關,背貼着門,紫鵑才能感覺到“突,突……”的心跳聲。

等氣息平了些,紫鵑腿軟着,站都站不住,幾乎是撲到了床上,這麽趴着了。如今算怎麽回事,以後可怎麽辦呢?

雪雁推門進來了:“紫鵑姐姐,你不舒服嗎?馬修讓我來看看你。”

紫鵑聽到“馬修”這個名字立刻轉過了身,跳起來,把門關上了,再喘了口氣:“我沒有事。”

“你怎麽了?什麽事吓成這樣,臉都白了。”雪雁打量着紫鵑。

紫鵑走回去坐到了床上,頭低了下來。

雪雁坐到了紫鵑身邊:“跟馬修有關?”

“你知道什麽?馬修對你說了什麽?”紫鵑抓住了雪雁的手,“是不是都跟你說了。”

“那倒沒有。他只是關心你,特意讓我來瞧瞧。不過你倆的事,怕是這房子裏的每個人都能猜到些什麽的。”雪雁瞧着紫鵑笑,“你跟我說實話,他是不是跟你說什麽了,才讓你這樣。”

紫鵑咬着嘴唇,遲疑了下才說:“他倒是沒說什麽,就是向我求婚了。”

“天哪,紫鵑姐姐,你可是答應了?”

紫鵑點了點頭。

雪雁笑着拉住了紫鵑的手,“我就瞧着你們倆般配,這麽着以後我們倆也能一起待在這了。我就怕回頭你跟着富貴和青螺回去了,那不就丢我一個人在這了。”

紫鵑嘆了口氣:“你也知道,我跟你不一樣的。就算我答應了,又能怎麽樣。到底還有我老子娘答應了才成,可我老子娘不在這裏。”

這麽幾句話間,紫鵑給自己找好了跟馬修說解除婚約的理由了,只是總得等馬修變了心才成。

“你哥哥和嫂嫂答應了不就成了。”雪雁笑了,“再說了,你老子娘看了馬修怕也不會反對。這整個英格蘭,彭伯裏的仆人出去可是有面子呢。就是那鎮上的人不也得羨慕下。”

瞧着紫鵑沒反應,雪雁有些明白了:“你不樂意?”

“我也說不清,慌慌的。那時不答應他,怕覺得讓他傷心,沒了面子。可現在,我又不知道做得對不對。”

雪雁噗嗤笑了,推了下紫鵑:“你若真是不願意,怎麽可能答應。這感覺我也有過,就是怕所托非人吧。不過,結婚都不急,你倒是可以這麽吊着,看他是不是真心。反正就說一切等爵爺回來了再說。”

紫鵑琢磨着,也只能先這樣了。

黛玉一個人回到了房間。紫鵑和雪雁已經在了。好不容易等換好衣服,房間裏就只有黛玉一個人,從手袋裏手忙腳亂的拿出了信來,果然是達西的。

“我最親愛的黛玉,我猜你在馬車裏發現了這封信,可邊上都有人,你一定會控制着不看。等到一個人時,才看,對嗎?”

黛玉笑了:“讨厭,都給你看穿了。”

“是呀,我是看穿你了。因為如此看你,怎麽可能不注意你的每一個微笑,每一次的蹙眉,每一次的嬌嗔。

你也許不知道,在不曾跟你公開表明心跡時,琢磨你這些小動作是我最大的樂趣,也是我最大的喜悅,也是我第一次嘗到了幸福的滋味。

原來,愛上一個人是這麽美妙的事。

這是我二十八年前不曾體會過的事,如果我知道會是這樣的,應該早一點去你那裏。不用你跑出來,我就把你拐出來了。”

黛玉輕輕地笑出了聲:“傻呀,不怕外祖母會告你的。”把信小心地折出,打開個琺琅盒子,把這封信和昨天那封放到了一塊。

嘴角帶着笑下樓去吃晚飯了。

埃文斯先生侍候晚飯時想對黛玉表達下問候:“公主,聽說爵爺的商船隊是非常有經驗的。”

“是的,他們常去西印度群島。勳爵,大概一年後就回來了,這陣子要辛苦你們了。”黛玉夾了塊野味派放到碟子裏。

埃文斯先生沒想到黛玉的精神很好,把再要多說的話咽了回去:“謝謝公主,我們并沒有做什麽。”

四月的彭伯裏正是最美的時代,各種鮮花盛開,動物們進入了繁殖季節,一個個也把自己弄得漂漂亮亮。

巧姐一副春天打失的樣子,每天下午練一陣騎馬後,就陪着黛玉和阿德萊德散步。沒有了達西,巧姐覺得自由自在多了。

而黛玉在彭伯裏莊園這有了個事,就尋寶一樣,在彭伯裏四下轉着,要找出達西留給的字條。

也許是達西太了解黛玉了。黛玉每天都可以找到一封。這就讓黛玉懷疑了,為什麽是每天一封,而不是幾天一封或者一天幾封呢。

黛玉有種錯覺了,達西沒去西印度群島,就在彭伯裏,不由想把達西找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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