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室裏的光線幽暗, 壁爐裏的火也不旺。黛玉一時無措起來, 從客廳出來降下來的熱度又回了上去。
黛玉幼時就讀四書,自然知道“男女授受不親”。與達西有着婚約更應避嫌,哪裏還能這麽男女對舞。
“我從沒跳過……勳爵還是去跟賓利小姐、貝內特小姐跳吧。”黛玉說着就要走。
達西看着黛玉,微微笑道:“這裏不是你那裏,正常的社交你總得有。凡事都有第一次,今天跟我跳了,不就跳過了。你總不能一輩子, 不接觸外部吧。”
黛玉的腳又停了下來, 若是常在這裏,總不能與世隔絕, 自然就得跟這裏的小姐一樣。看看賓利小姐、貝內特小姐, 跳起舞來也沒有覺得什麽,反而看着挺開心。
就是喬治安娜, 平日端莊娴雅, 可不也跳舞了。
“如果你是因為,你們國家的‘男女授受不親’,你放心,我們也不容許男女肢體随便接觸。我保證不碰你。”
達西的這番話,讓黛玉又羞又好笑, 小臉紅着,手捂着嘴側過身去笑個不停:“勳爵,你怎麽這麽說……”
“難道是我誤解了?”
黛玉不能說達西誤解了,這是她糾結的原因。可給達西這麽點破, 很難為情。要是沒到英吉利,黛玉可以正言厲色說些事關禮教大防之類的話。可如今是在英吉利,本就該入鄉随俗,若再搬出這些,豈不為人恥笑,倒說自己迂腐,不知變通了。
一向伶牙俐齒的黛玉此時倒不好說什麽,只能笑個不停。
“來吧,我教你。”見黛玉不否認,便知沒有誤解,達西再次邀請。
“我跳起來可能很難看,比不得你們國家的小姐身姿優美、體态動人,回頭你會笑我。”黛玉臉紅着,轉過了身來,幸好燭光不夠亮,倒能遮蓋些羞色。
“你跳起來不會難看的。不過我可以不看,閉着眼跳。只要你按着我的步子,相反走就就好。”
說完,達西都暗暗吃了一驚,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達西走到圖書室中間,把眼睛閉上,他得控制下情緒。
人一閉上眼,能聽到的東西就多了。圖書室外的音樂,黛玉走過來極輕的腳步聲還有黛玉急促的呼吸聲。黛玉跟他一樣在控制情緒。
站到了達西對面的黛玉,。心跳的厲害,人也慌着,不知道這樣是不是應該。可她控制不住,覺得不這樣就不對。也許今晚真的就得瘋狂下。壓抑了這麽多年,是不是就得這時瘋狂下呢。
黛玉跟着達西的腳步移動。
達西也在這麽想,一個人冷靜一生,偶而的一次瘋狂不算什麽的。更何況黛玉是要和他共度一生,未來的彭伯裏侯爵夫人,彭伯裏的女主人。那瘋狂又有何妨。
他引導着她的舞步,也引導着她的心跳。
達西和黛玉誰也不說話,聽着彼此的心跳,聽着外面的音樂,靠近,退後,轉身。
達西伸了出手,這是要拍一下再轉身。很歡快的動作。
黛玉瞧着達西手上的白手套,好吧,只是拍手套。舉起了小手,拍了上去,快速地上前拍了下,人就往後退。
腳底的地毯絆了下,黛玉人有些歪,往前撲了下,手自然抓住了達西的手。
隔着手套黛玉都能感覺到達西指節的分明有力,還有滾燙的溫度。燙得黛玉想起來不應該去抓達西的手,忙亂着要放開。
達西卻握住了黛玉柔若無骨的小手,緊緊捏住,眼睛也睜了開來。
暗淡的燭光裏,兩個人的眼睛都閃閃發亮,就像外面天空裏的星辰落了進來,刺得人不敢目視對方。
達西去看着黛玉的眼睛,沉着聲問,聲音帶着些顫抖:“怎麽樣,公主是不是認為不難?是個人都能跳舞。”
這是句笑話,若平常黛玉會笑,現在她給達西看得嗓子那給心堵住,說不了話,被動地讓達西看,右手那燒得讓全身感覺到了沸騰。
外面的鋼琴聲停了。
“他們不跳了吧?”黛玉試着抽回自己的手。
達西慢慢松開了黛玉的手:“可能。”
“那是不是應該回去了。”黛玉低着聲。
“嗯。”
達西沒有動,黛玉也沒有動。兩個人不能同時進客廳的,那會給人說閑話。黛玉垂着頭,輕輕地說:“我先去吧。”
“不,你在這再待會兒。”達西轉身往外走,又回來,唇角翹了翹,“公主,你跳起舞來很可愛。”
黛玉驚訝的“啊”了聲。
達西轉身走了,圖書室的門開了下又關了上來。
達西一向自認冷靜,今晚跟黛玉待在一起比往常親近多了。他的心裏有些激動,借着走出圖書室,那些喧嚣而浮躁的男女,是可以讓自己冷靜下來。
達西的臉上又恢複了傲慢的神情,成了那個令人讨厭的家夥。從客廳裏一些的人表情上就可以看到。
達西挺滿意的,至少這些人不會來煩他了。閑坐在一旁的太太小姐們,不用等着他去奉承讨好了。
黛玉坐在沙發裏,他剛才不是閉着眼,怎麽知道自己跳舞可愛不可愛?
難道達西偷看了?黛玉覺得達西不是這樣的人。剛才的動作那麽笨拙,黛玉趴在沙發扶手上,今晚是不是丢人丢到家了。心那卻是撲通撲通跳。
門開了,喬治安娜走了進來:“公主,你怎麽了?”
“我沒事,達西小姐。”黛玉站了起來。
“快了吧。剛才殿下發現你不在,哥哥說你可能去休息了。”喬治安娜老實着說。
黛玉摸了下臉,熱着,現在确實不适合去客廳:“謝謝你,喬治安娜,我回房間了。”
回到了房間,雪雁正跟紫鵑說着:“樓下可熱鬧着呢,男女女都跳着呢?可惜不許我們去瞧,不然我可是要瞧瞧的。原來還要借着倒個茶什麽的,結果樓下客廳、餐廳侍候的只能是那些男仆。”
“這有什麽好瞧的,這是他們英吉利的習俗。”紫鵑瞧到黛玉,“姑娘回來了。你別說這話了,姑娘都瞧不上早回來了。”
黛玉面色一赧,坐到了梳妝臺前,去卸釵钏。西洋人洗澡都是早晨,黛玉也不好讓人送洗澡水上來。現在廚房裏估計也忙。彭伯裏突然來了這麽多客人,到處都是團團轉了。
換了衣服,就上了床,黛玉一閉上眼,眼前就晃着達西的俊臉,跟達西在圖書室裏跳。翻個身,黛玉睜開了眼,金絲繡花的天鵝絨帳子拉得嚴嚴實實,可還是看到自己跟達西在跳舞。
黛玉再翻個身,閉上眼,睜開眼,怎麽弄,都看到達西那張俊臉。心裏憋得難受,坐了起來:“紫鵑,去給我磨了墨,我得寫字。”
“這麽晚了,姑娘還要寫什麽?”紫鵑從床腳的長凳上起來,點上了燭臺,披着衣服隔着帳子問。
“想寫點東西。”黛玉已經到了床邊,掀開帳子坐了起來。
紫鵑忙給黛玉披了衣裳:“屋子裏雖說生着火,可到底夜裏涼,別凍着了。”
雪雁也醒了,起來去給黛玉泡茶。
黛玉走到了小寫字桌邊上,紫鵑鋪好了紙,又研好了墨:“這裏用的墨水倒是好,不用現磨。可帶起來就不方便,路上要是灑了可怎麽辦。”
“那筆也奇怪。看勳爵還要自己用刀削,要是削到手了可怎麽辦。還是咱們這筆好,又軟,又不用削。”雪雁把茶端了過來,“姑娘,這是用檸檬汁和玫瑰汁調出來的,省得回頭喝了茶失了困。”
黛玉點了點頭,拿起筆,在紙上題了首七律,瞧着,又覺得怪臊的,揉成了一團扔到了一邊。
“你們也睡吧。”黛玉站了起來,把身上的衣服遞給了紫鵑,重新上床睡了。
紫鵑和雪雁互相看了眼,不知道怎麽了。熄了蠟燭,倆人倒是沒多久就睡着了。
黛玉卻還是睡不着,到了要天亮了才迷糊着,又給外面的雨聲給驚醒了。
早晨起來,黛玉瞧着臉色實在難看,特意撲些粉來遮掩下。
紫鵑感嘆了句:“這些還是咱們帶來的,這裏的粉瞧着跟咱們用得也不一樣。等用完了,不知道怎麽辦呢。”
雪雁瞧了瞧粉盒裏還剩下的粉:“到時自己做吧。總不見得咱們還沒了法子。”
黛玉也不吱聲,就怕去晚了餐廳,給人瞧出了什麽來。到了餐廳,瞧到了太太小姐們一個個倦怠,明顯沒睡好的臉色,才知道原本不用擔心的。
不管太太小姐們,人前多麽指責威爾士親王,多麽瞧不上威爾士親王,可昨晚沒一個拒絕跟威爾士親王跳舞。跳完了,也沒有一個不激動下,回頭可以跟父老鄉親、親朋好友的說下,可是跟未來的英國國王跳過舞了。這事可以一直傳給後代,寫進家族史的。
當然,前提得有家族史。
達西已經在了,瞧到黛玉進來,站了起來,面容上還是沉靜,瞧不出喜樂來,只有一雙眼睛閃着光彩。
黛玉低着頭打了聲招呼,避開了達西的目光,給自己拿了些吃的,坐了下來。
“公主,昨晚聽說你不舒服,現在怎麽樣,還好些了嗎?”簡賓利太太客氣地問。
黛玉的神經緊張起來,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作者有話要說: 淩晨的那章,推到明天上午發。明天還會再加更一章。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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