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板寵溺地看着她,年輕漂亮的女孩子他這個年紀的男人都喜歡,她們甜蜜芬芳又無毒,偶爾食用有益身心健康。明麗嗲聲說:“給我戴戴好不好?”
“給你?除非你把我的拇指砍下來。”金老板笑眯眯地說了這句讓明麗非常尴尬的話,她沒想到他會這樣直接。她急忙自己找了個臺階下,然後點頭哈腰看着金老板到別處去了。她轉到一邊拿着手機聽筒說:“不行啊,他根本不肯摘下來。”
派先生的聲音電話裏傳來,他還是溫和地笑着,不緊不慢地說:“沒事,我早料到了,你按我說的去做。”
電話的那頭,趙時看着派先生挂了電話,忍不住說:“以你的力量居然對抗不了了那個扳指?為什麽不直接搶過來?”
派先生搖搖頭說:“不行,那個戒指有特殊的氣場,我無法直接用我的力量将它從他手裏弄下來。”
“是不是有那個東西在,你就無法反擊那個姓金的?”趙時問他,他現在穿着還是那套乞丐行頭,蹲在酒吧後院一邊抽煙一邊質問派先生。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而已,他已經完全舍棄了之前受到的教育和禮節,像這樣蹲在垃圾桶旁邊抽煙的事情,他已經非常習慣,更習慣看着自己以前的女友經常和派先生成雙入對。就連趙念國有時候遇見他,也覺得他變得頹廢,麻木,含着銀匙出生的大少爺,就是經不得一點挫折。但是只有派先生看見,趙時消瘦的臉上,那雙眼睛一天比一天明亮,他內心某種信念一天比一天強烈。
“我無法啃食他的欲望,無法蠱惑他的心智,”派先生聳聳肩,“皇家的東西對我來說還是有一定作用的。當然我也不是不能用強,但是多年前我和別人有過約定,我們對人類這種物化的生物不能過分使用力量,過了就違規了。”
“我以為你是無所不能的。”趙時說,“你到底有沒有真正對人類動用過武力?”
“我不是無所不能的,”派先生靠在後院的柱子上,遠眺着荒廢的空地說,“三十年前我被迫和人類交手,因為違規力量被封印起來。萬幸的是我這具皮囊得以保存,在泥土裏埋葬了三十多年,日夜忍受蟲蟻和細菌的侵擾,有時候下着雨,我都會感覺到我的時間已經是充滿着泥漿的洪荒了。”
這是派先生第一次談到自己的事情,趙時聽得煙頭結起長長的灰。他突然覺得自己理解這種感受,這也是父親突然出事之後他的感受:一切變得很糟糕,并且眼看着會越來越糟糕,你卻無法違抗這命運。
“你當時是怎麽想的?”趙時問派先生。
派先生微笑着說:“我當時想的是,總有一天我會從泥土裏爬出來扼住命運的喉嚨。”
“哈哈哈哈!”趙時突然狂笑起來,指着他狂笑起來,“哈哈哈哈!”
派先生任由他笑,眯着眼睛饒有興趣地看着他。
“你是不甘心對吧?和我一樣不甘心對吧?”趙時止住笑對他說,話語越來越低,越來越咬牙切齒,“就算知道這個是自己的命運,依然不甘心對吧?”
“是的,”派先生說,“所以你在內心深處,是選擇了我,絕對不是那個兜兜。”
是吧,他從來就沒相信過兜兜這一套,他突然明白了他和父親是完全不一樣的人。他被逼至絕境,被命運玩弄,但是他始終不甘心。他只是在等待機會,等待這滑落谷底的速度停止,等待着能夠反擊的一刻!
他看着派先生,派先生看着他的眼睛裏閃過了一絲紅光,是真真切切的紅光。他說:“我選擇跟随你,不是要做你的奴仆,我是選擇了我的信仰。”
“很好,”派先生咧嘴笑了,“信仰的力量會給你一個威力強大的守護靈,即使是惡魔,你也不怕嗎?”
“惡魔天使什麽的……只是生存姿勢不一樣罷了,”趙時舔舔自己的嘴唇,“如果連自己父親的仇都不能報,如果連自己活下去的信仰都不能擁有,我又何必人雲亦雲?”
派先生心中一動,他很久沒有被人類所觸動了。他看見趙時那種完全為了生存而掙紮的本能,是一種極強的生命力,就像他三十年來在地底掙紮着要再次走出來,奪回他的領土一般。
“需要我去搶奪他的扳指嗎?”趙時咬牙說,“你不能動武力,但是不包括我吧?”
“哦……當然不用了,”派先生笑着說,“我有辦法呢。”
剪彩儀式結束,就是各種活動。金老板晚上在新開的場子裏舉辦酒會,邀請了社會名流來捧場,為的就是慶祝他新搞的夜總會項目。他心情非常好,讓明麗繼續做司儀,還請了一支模特隊給大家現場表演助興。他就喜歡把場面搞得熱熱鬧鬧的,眼看着各位政界要員,商界精英,社會名流都紛紛出現在自己的宴會上,他感到十分高興。
“招呼不周!招呼不周啊!”他碘着肚子對來的客人紅光滿面地說。
“恭喜啊恭喜……”奉承之聲不絕于耳,他表面憨厚地笑着,內心卻在冷笑。他知道這裏面有他的競争對手,他知道那些對手現在在心裏估量着他将來的實力,不過不要緊,他知道他一定能贏。
“金老板我來介紹一下……”明麗帶着一位身穿名貴西服的俊美男子過來,這名男子身後還跟着一個穿着破破爛爛條絨外套的男人,看起來非常不協調。明麗滿面春風地說:“這位就是對面‘淵’酒吧的老板派先生。這位是金老板!”
派先生?就是那個李小明吧?金老板打量着他,這人長了一副好皮囊,比自己想象的年輕,也比自己想象的要外表出色。他後面跟着的那個窮小子就是趙時,真令人意外,這酒吧一前一後的東家怎麽都搞到一起了?
金老板畢竟見過大風大浪,即使滿腹疑惑也處變不驚。他哈哈大笑,朝他伸出了手,熱情洋溢地說:“我都上門拜訪過好幾次了,怎麽一直都沒有見到你!”
派先生伸出白皙的手和他輕輕一握,握手的時候眉頭輕輕一皺,但是很快掩飾過去了。他笑着說:“我早想來拜訪你,只是這幾天出了點意外,突然身體出了點狀況。”
他松開了手,金老板看見他右手拇指上戴了一個扳指,不管是成色還是款式都和他自己那枚一模一樣!他不由勃然變色,死死盯着拍先生手上的扳指,派先生看他盯着自己手上的東西看,不由笑道:“這小玩意是家父在我出生不久的時候弄到的。這幾天發生了點變故,我母親特意從家裏叫人送來給我,還說是去寺廟開了光,供了香。老人的一片心意,我就姑且戴上了,我自己平時是不戴這種古舊的東西的,讓您見笑了……”他看見金老板不自覺握緊左手,也看見了他手上的扳指,便笑着說,“我說金老板怎麽一直看着我這個,原來金老板也特別喜歡這樣的古董小玩意。”
金老板臉色略幹,他強笑道:“的确是有點興趣,派先生這枚扳指和我這枚款式非常相近,不知道從何而得?”
派先生有點不好意思笑了。他羞澀的笑容像是春天的梨花白一般,看得出是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從未見過大風大浪的。他左右看了看,低聲對金老板說:“不怕您見笑,這個是當年我父親買的皇室義賣的物品,混雜在皇室成員那些金光閃閃的首飾和收藏品中也并不起眼。父親當時就是特別喜歡這個扳指,覺得與它有緣,便出了高價拍賣下來了,他過世之後,這東西就留給我了。”
金老板牽強地笑着說:“那麽巧,我這個據說也是當時皇室義賣流出的東西。這個扳指只有一個,那我們當中有一枚就是假的了。派先生如果不介意脫下來和我這枚比較一下?”
派先生笑着說:“我父親直接就是從那次拍賣行上高價拍下,還有三公主當時的親筆授權書,怎麽可能有假?之後倒是有些人不知好歹打過這個戒指的主意,我父親只好謊稱丢失,做了幾個假的分散出去,就算是應付那股風頭罷了。不過現在皇室新聞太少,民間對皇室崇拜的心态也淡了許多,所以我也不怕告訴你。”
“這枚扳指是皇叔佩戴過多年,據說早就沾惹了皇氣,能除病消災,增強運勢,我可是有親身體會的!”金老板說,“你如果不怕,就給我看看你的可好?我相信我對珠寶玉器多年的浸淫,還是有點眼光的。”
派先生低頭輕笑:“唉,金老板你手上戴的那枚自然不是俗物,也許質地還在我這枚之上。但是皇叔當年佩戴的真的是我手上這枚,當時我父親做了幾個贗品,用的也是頂級翡翠,但是為了區別,在戒指的背面刻上了我家的家徽。你仔細看看你那枚,是不是有一個小小的數學裏的‘π’符號?我父親從商之前是個數學學者,從商之後為了紀念他以前在數學方面傾注的心血,就用‘π’作為我家的家徽,而我叫做派先生,是因為我的字就是父親當年賜予的,紀念他心中的數學 夢。”
這番話聽得金老板忙不疊地脫下手中的扳指去摸摸底部,發現果然有個很不顯眼的“π”标記,頓時面死如灰。派先生也非常大度地脫下自己手中的扳指遞給他看,他拿過來一摸,戒指裏面的确沒有刻任何東西。而且派先生的扳指似乎帶着一股暖熱的感覺,溫度從他指尖源源不斷地傳送到他身上,明顯感覺到上面有一股能量在流轉。派先生含笑伸出手,金老板只得将扳指還回去。派先生重新戴上,安慰他說:“父親當年制造的贗品用的玉石也是極品翡翠,請的也是頂級玉匠制作的,所以不管怎麽說,金老板手上這個,其實也是價值不菲。”
金老板氣得七竅生煙:這叫什麽話?一副“哎呀,正品自然在我這裏,你那個也不錯啊,湊合着用吧”的口氣,但是派先生說得誠懇,旁人聽了也只能認為這位年輕人教養一流,體貼有禮得讓人流淚。他冷笑着問派先生:“不知道令尊是哪位?”
“哦,我父親……我父親早就去世了,是個儒商。我家和皇室有點淵源,只是二戰之後新的政體确立,前朝的事情不提也罷。我是浪蕩慣了,家裏除了古玩玉器,還喜好絲竹茶茗,對面那家酒吧也是前些日子翻找文件突然發現父親這裏還有一處産業,便順手過來接手的。我在封城不會長住,這家店自然還是由原來的少東家趙時來打理。”
這番話明明說得謙虛至極,但是在金老板耳朵裏聽起來像一個接一個的巴掌:人家根本沒把這塊地放眼裏,只是“順便”過來看看。別以為趙時穿得破破爛爛當跟班就是落魄了,沒準他還會繼續執掌這塊地的管理權。聽派先生的口氣,他根本不在乎這塊地能不能掙錢,他只是覺得這是他父親留下的産業,他要像條犬科動物一樣,過來撒泡尿表明這裏是他的地盤,劃了個圈圈就走!他家沒準還有貴族背景,他知道貴族都是些什麽玩意,在世界各地冷不防都會找到他們的土地,他們無需知道經營和打拼,只是需要托付個人随便管管,然後周游世界去參加各地和他們一樣的貴族酒會罷了!和李氏皇族有關的貴族?多多少少可能都和皇族有點親戚關系,他叫做李小明,他也姓李!雖然這個名字很大衆很普通,但是他現在突然驚覺:他為什麽也姓李?
正想着,派先生已經微笑着在司儀明麗的帶領下去別處去和別人打招呼了。他來的時間比較晚,那黑色的身影好像在場子裏晃動了幾下之後便不知去向,問起明麗,說派先生過來送了兩個花籃,盡了禮儀之後就走了。“派先生祝您生意興隆,他說有幫得上忙的地方盡管開口。”明麗笑眯眯地說,轉身又去招呼客人了,留下一股香水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