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西下了馬車, 往國務卿家的房子看, 二樓有間房的窗簾拉了一條縫,透出點光來,可以猜到那應該是史密斯太太的卧室。
黛玉也看到了,搭着達西的手下了馬車:“你可以想好怎麽說。”
達西微微笑了笑:“今天你累了,早點休息吧。”
黛玉點點頭,不過睡肯定是睡不着的。
男仆拉着銅環扣門了好一會兒,門還沒有開。達西和黛玉已經站在街邊, 再幾步就是臺階下了。
大門不開, 達西和黛玉也不會走得那麽靠前。這是禮貌,給對方一個緩沖, 不太逼迫。
黛玉往後看了下, 又扭回了頭,輕輕地對達西說:“馬車也走了。這是要露宿街頭了。”
達西擡起頭看了看天:“你們的露宿街頭, 就是不能見到天空嗎?”
“你不會想上面支塊布就算看不到天了吧?”黛玉側着身望着月光下達西的側影, 傲慢微擡的下巴勾勒出一道陰影,蒙胧中有抹溫柔。
達西有些發窘,輕輕咳了聲:“當然不是,是……”
“是什麽嗎?”黛玉催着,“要是今晚進不去, 我可就指望你的法子。”
“是我……”
“你怎麽了?”
“到時在說。”
“怎麽能到時呢?”黛玉有些急,“快說吧。你要是怕人聽到,就低聲說。”
現在倆人的聲音已經很低了,再低聲, 就沒聲了。可達西倒真說了,就是嘴唇動了動。
你說了?”
“嗯。到時我給你當屋頂。”
黛玉的眼睛瞪得圓圓的,亮得快要跟天上的星星一樣了,想着這句的意思。若是前兩個月,黛玉可能會想不明白,現在想明白了,臉也紅了。
“不就是……抱着我……還說得這樣神秘。”
“在街上,就算夜裏,我也是不好意思的。”達西又看了看天上的星星。
黛玉兩只手捂住了臉,倒笑了。若是這樣,是會不好意思。
達西轉回頭,把黛玉的手拿了下來,含笑看着。
黛玉咬着嘴唇,嬌嗔了句:“一句話,就惹出了你這些來,好好的還當屋頂,哪有這麽一小塊的屋頂。”
“誰讓我這麽愛你。”
大門終于開了,達西和黛玉趕緊端正了下姿态,才往前走。黛玉先上的臺階,進了屋。門邊的男仆拿着插着根蠟燭的燭盤,對達西說:“國務卿在書房等大人呢。”
達西由男仆陪着往書房去。
黛玉往樓上走,樓道裏黑,問男仆要燭臺,現在顯然不合時宜。紫鵑拿着蠟燭下來接黛玉上去了。
達西看到才放心地敲了敲書房門,裏面傳來國務卿的聲音:“進來。”
門推開,達西就看到國務卿氣憤地站在那裏:“我以為勳爵不回來了?”
“謝謝國務卿讓我送公主回來。”
“送到現在?”國務卿冷笑了聲。
“公主想透透氣,就在城裏轉了轉。”達西說這句時,有些不自然。但現在撒謊顯然是對哪邊都是最好的事。
“我對特使大人很失望,用這種來搪塞我。我非常希望不再禁運。但顯然,你們跟我想得不一樣。”
達西的臉色變了變,控制了下:“我這樣也是為了雙方好。國務卿,我想你誤會了。我也很希望能達成協議。印第安人的安居點問題,希望總統能按協議來執行。”直視着史密斯。
“這是我們兩國間的事,跟印第安人沒有關系。”
“既然國務卿說跟印第安人沒有關系,那今晚的事也可以當沒有發生。”達西欠了欠身,要離開書房。
“特使請等一下,我希望你知道這樣做會影響我們兩國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關系。”
達西停了步:“國務卿想必應該知道,也有很多人并不想我們兩國關系正常。總統大概就不希望,在外交上總統跟國務卿的意見并不一致。”
“這是我們國內的事。”
“印第安人的事也是你們國內的事。不過既然簽定協議,卻老在毀約,總不是紳士行為。”達西欠了欠身,走了步又停下來,再次轉回身,“史密斯先生,你是學法律的,應該對法的精神比我理解得更深更透。印第安人應該得到你們的公正對待。”
達西離開了書房。走廊上黑漆漆的,剛從書房出來,達西的眼睛有一刻不能适應。樓梯口那有點亮,慢慢移到了樓梯口,黛玉披着件鬥篷笑盈盈舉着燭臺站那。
達西心裏面一暖,剛才跟史密斯的不愉快煙消雲散,唇角綻出笑來,三步兩步躍上了樓梯:“你怎麽不休息,還出來?”
“我不出來,誰給你照亮。”黛玉轉過了身,往房間走。
達西從黛玉手裏接過燭臺:“對,你是我的那盞燈。”
黛玉噗嗤笑了:“那紫鵑還是我的那盞燈呢。”
“現在可是我拿着燈。”達西推開房間門,手臂伸着,怕門反彈。
“剛才是紫鵑來接我的。”黛玉走進了屋,“你不就是想要我說……”轉過了身,退着走,眼裏帶着笑,小嘴也抿着笑。
達西把燭臺放到了桌上“我要你說什麽?我什麽也沒有要你說。”
黛玉咬了咬嘴唇:“既然你不要說,我就不說了。”黛玉把鬥篷脫了,露出了裏面的睡袍來。
達西看着笑:“人家會以為你要出門呢。”
“連個亮也不給,出門也正常了。”黛玉一掀被子鑽了進去,“在這還要再待幾天呢?”
“沒幾天吧。”達西自己把衣服脫着衣服。平日都是約翰侍候着穿衣脫衣,今天只能自己來了。
躺在床上的黛玉笑着,然後跳了起來:“我來吧。”
“你睡吧。我自己可以。”達西解着扣子,這個平時也是自己做的。
黛玉到了達西身後,比達西矮了好些,幫達西脫外套就得踮着腳,這麽往後拉衣服,就有些站不穩。
達西扶住了黛玉:“我自己可以的。”
“真的?”
“嗯。”達西把脖子上的領巾解了下來,去解襯衫。
黛玉一下想到,襯衫裏面什麽也沒有。今天可是已經看過了那些印第安人的,轉身就繞過床:“那好,你自己來。”把被子拉到了頭。
達西解了幾粒扣子,明白過來,忍不住笑了,想開玩笑,又覺得不适合。背過了身,把襯衫脫掉。
黛玉偷偷伸出腦袋,也只伸到能露出眼睛。眼睛才一睜開,就看到了達西的後背,臉一下就紅了,縮回了被子裏面。眼前卻還晃着,比那些粗壯的印第安人要纖瘦些,肌肉卻繃得更緊。
慢慢把被子拉下了些,黛玉想看一眼。一下對上了達西的臉,慌得黛玉把被子往上一蒙。
達西躺了下來:“睡吧。”
“嗯。”黛玉在被子裏應了句。剛才給吓到了,黛玉的心跳個不停。
達西似乎感覺到了,翻過身來摟住了黛玉:“那個……”
“那個什麽?”黛玉不敢多說,要是給達西知道了她居然想偷看他換衣服,那還不得給羞死。這個面子不能丢。
“哦。你剛才……”達西說了一半停在那。黛玉的心多跳了兩下,死死咬着嘴唇。
“算了,你不想說就不說了。好好睡吧。”達西手從黛玉的身上拿了下來,翻了個身背對着黛玉。
黛玉嘴努了努,難道達西的意思不是指她偷看他換衣,那是……忍不住偷笑了下。翻過了身,身體支起些,扒着達西的肩膀,俯到達西的耳朵邊輕輕說:“你也是我的那盞燈。”
說完,黛玉就鑽回了被子裏,還滾到了一邊。
達西激動地轉過身來,去掀黛玉的被子:“你前面做什麽了?”
“我前面哪有做什麽。”黛玉在被子裏笑得喘不過氣來,手卻緊緊抓住被子,不給達西掀開來。
達西沒什麽勁就把被子掀開些,露出了黛玉的臉:“你前面是不是做什麽了,不然怎麽那麽慌。”
黛玉就是笑,不回答,突然指着門外,眼睛眨了眨。
達西回頭去看着門,沒聽到聲音,再轉回頭,黛玉把被子拉好蓋嚴了,知道剛才上了黛玉的當。
達西把蠟燭吹了,往黛玉這靠了過來:“我背對着你的時候,好像感覺你在看我,是不是?”
“沒有了,沒有了……”黛玉的聲音越來越輕。
天亮了,黛玉睜開眼,就覺得昨晚一定是在印第安人那受了刺激,不然怎麽能那樣。要不是在做客,黛玉不想下樓吃早飯。
等下了樓,餐桌邊沒看到國務卿,史密斯太太的臉色不好看。黛玉看了眼達西,看來得搬大使館去了。
下午時,史密斯辭去國務卿的消息就傳了開去。而麥迪遜總統也請達西和黛玉去總統之宮做客。這次宴請沒邀請史密斯夫婦。
達西向史密斯提出搬走。
史密斯搖了搖頭:“我還有幾天才離開這裏。你跟公主如果不嫌棄我這裏面簡陋,請繼續住下去。我辭職并不是因為你跟印第安人見面,恰恰相反,你昨晚的話觸動了我。我應該謝謝你。”
也許是史密斯先生跟史密斯太太談過,史密斯太太對黛玉的态度也好了起來。在去總統之宮做客時,黛玉說了句:“我有點欣賞史密斯先生了。可麥迪遜總統不邀請史密斯先生有點過于小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