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居室的門開了, 李小姐陪着巧姐走了進來。
“哦, 現在到了跟孩子游戲一小時的時間了。”老達西夫也放下了茶杯, “彭伯裏好久沒有了,賈小姐來了就當是預演吧。”
從兒童室解放出來的巧姐, 幾乎想跳跳叫叫, 怪不得寶叔那麽不喜歡上學呢。這可跟在賈府不一樣, 上課是真上課,不是胡鬧了。
若是黛玉也跟別的夫人那樣, 李小姐自然可以随着巧姐走個過場教教就是了。偏偏黛玉是這麽一位才女, 李小姐就不能了。李小姐怕黛玉查功課,教得是十二萬分的認真。這可是苦了巧姐。
現在進到起居室裏, 看着點心和茶水, 十歲孩子的天性, 一種大人不帶着我玩的感覺升了上來。
巧姐屈了屈膝,這是才跟李小姐學得屈膝禮。
老達西夫人就誇了句:“很聰明的孩子呀。”
巧姐再說了句:“謝謝。”
“不錯,半天就會說英語了。這樣子看來, 李小姐的教學可比女子學校有成效多了。”老達西夫人說了句。
這句, 巧姐沒聽太懂,更不知道怎麽回答,走到黛玉身邊坐了下來。
李小姐笑着說:“老夫人,你這是過獎了, 是賈小姐聰明。而且她在船上學會了點,我教起來方便多了。”坐在了安涅思雷太太邊上。
黛玉問巧姐學了什麽,又說:“你盡量用英語說, 放心,這裏沒人笑話你的。”特意是用英語說的,也算是給打個招呼,只誇,別刺。
達西轉過了身,看着窗外了。
巧姐慢慢地說:“學了拼寫,還有繪畫,音樂。”
“真不少了。”老達西夫人沒忍住,“這些對于沒嫁妝的小姐來說,真是太關鍵了,好像這樣就能嫁出去。哪個男人會因為這個結婚的,如果因為這個那些畫師和彈琴的早把彭伯裏擠滿了。”
達西轉過了身:“奶奶,你必須得承認這些熏陶對提升小姐們的氣質是大有幫助的。”
老達西夫人去看沉默的喬治安娜:“當然,至少達西家的女人都給了明證。”
“奶奶,這些對賈小姐來可能還遠着呢。”黛玉沒說過幾年巧姐會回去,幾年後的事情,幾年後再說吧。
黛玉站了起來:“去散步吧。李小姐,你也帶着賈小姐出去玩玩吧。”上樓去穿外套了。
散步的時候,老達西夫人跟喬治安娜一道走。達西自然就跟黛玉走了。安涅斯雷聰明地跟在老達西夫人和喬治安娜後面。
巧姐在莊園裏轉着。李小姐為了方便把紫鵑拉上了。
“紫鵑姐姐,為什麽每個門都站兩個男仆?”巧姐用漢語問着,看邊上的李小姐在不在乎。
李小姐顯然不在乎。
紫鵑笑了:“方便爵爺和姑娘吧。姑娘可是讓你盡量說英語的。”
巧姐吐了吐舌頭。
“巧姑娘,你可不能不會說英語,在這待幾年難不成都當啞巴?你看我們初來時也不會,可得學。姑娘是學得最快最好,那也只能是姑娘。我們當差的,最初也不求都聽得懂,可至少能傳個話,姑娘要什麽,我們也能說明白。這開頭是麻煩,厚着臉皮比劃着慢慢也就會了。”
巧姐的臉紅了些:“我只是不習慣,春纖在船上教過幾句。可顯然那幾句是不夠的。姑媽她們說的我就聽不懂。”
“哪能一下就聽懂了。姑娘都不成,何況你我。”紫鵑看李小姐離着幾步遠了,“你去跟李小姐,就是問這些樹名、花名也好,這不就慢慢學會了。”
巧姐點了點頭:“紫鵑姐姐,你可真聰明。”
“這可不是我聰明。姑娘的主意。”紫鵑笑着喊了聲,“李小姐,賈小姐有問題請教。”
李小姐悠閑的一個人散步結束了,又得回來教巧姐了。
黛玉給達西挽着,不疾不徐走着:“我這幾日正好翻到本植物學的書,咱們兩個可以一起邊走邊看。”
達西點了點頭:“你這是為預備巧姐的考試還是預備肚子裏孩子的考試。”
“都有。”黛玉嘴嘟了嘟,“費茲威廉上校來,我能不能去奶奶那住幾天。”
“為什麽?”達西有些吃驚,“他們夫婦你又不是不認識,為什麽要避開呢?”
“我現在這個樣子,怎麽好見人呢。”黛玉看了看肚子不大,不然也不可能在船上一直瞞着,到了倫敦才讓人知道。
達西低頭去看黛玉的肚子:“看不出來,珀西瓦爾太太看到你時不是都不能相信你懷孕了。”
“可知道了的都要從上到下看,很難堪的。”黛玉委屈地癟了癟嘴,“你是男人當然不能理解了。”
這是今天第二次聽到這種話了。達西覺得做為達西家唯一的男性,壓力有點大。領着黛玉走到了湖邊的樹下,眼前只有一片映着藍天白雲的碧藍湖水。
“我能說,你現在這個樣子,在我眼裏是最美的嗎?”
“這話說得可真沒法讓人相信。”
“可我是真心話。”
“依着你的意思,我之前是不好看的,懷孕了倒好看了。那等我生完了,是不是又成了不好看的?這麽着也是你的真心話嗎?”黛玉一陣搶白。
達西的嘴張了張,再閉了上來,再張了開來:“我每天看到你,都覺得你比昨日要美一分,自然你現在是最美的,等你生完了孩子,還是最美的。”
“等我到了七老八十,也是最美的?”
“自然,就算那時你牙沒了,頭發白了,我還是覺得最美。”
黛玉忍不住轉過臉笑了起來,然後又轉過了臉看着達西:“哪有這樣的人呀,除非你瞎了。”
“也許吧,自從認識了你,我的眼裏已經容不下別的,看來真的是瞎了。”達西抱住黛玉俯下了頭。
黛玉輕輕說了句:“小心給人看到。”手裏的傘自然地擋在了來路的方向。
“這裏沒人。”達西噙住了黛玉的唇。
頭上有鳥飛走,實在不好意思看。湖裏的魚也游走了,羞羞的哪能待在這裏。
黛玉輕輕推開了達西:“小心,別壓到孩子。”
“你的肚子并沒有大多少,這點我最有體會。”達西的手伸下去,按在了黛玉的小腹上,感受着裏面的微動。
黛玉捶了捶達西:“又說什麽呢,不怕人笑話。”
達西笑了笑,摟住了黛玉:“帶你到這,是有樣禮物送你的。”
“又是什麽禮物?”黛玉想着這一路上達西可是沒少買東西,現在又有禮物了,“不會又是什麽首飾之類吧?”
“你看了就知道了。”達西的聲音雖說平靜,跟往常一樣,卻還是露出小小的得意來。
黛玉估計既然帶自己到這來,那禮物也就是在這裏了,四下裏看看,到底有什麽可以稱為是禮物的。湖邊的樹都是彭伯裏原來的樹,沒看出有新栽的。
再看湖面上,有些水鳥,隔着遠看不出來。
突然湖面上有了些動靜,兩只黑背白腹的大鳥慢慢游了過來。其中一只鳥頭探進了水裏,沒一會兒叼出根水草遞給了另一只鳥。
“叼草的是雄性北美鸊鷉。”達西壓低了聲音,顯然怕驚擾到湖裏的這對北美鸊鷉。
黛玉笑了笑:“這是你送我的禮物?看這只公鳥怎麽求婚?”
“嗯。你看呀。”達西的眼睛望着湖裏的雌性北美鸊鷉的反應。
雌性鸊鷉叼住了那根水草。雄性鸊鷉高興地擡起了身,雌性鸊鷉跟着擡起了身。兩只鳥脖想到纏繞,兩對翅膀在扇打,四只腳不停踩水,在水裏旋轉跳舞。
黛玉不由欣喜,目不轉睛看着湖裏的北美鸊鷉的舞蹈,想要叫又不敢叫,怕打斷了這對新婚夫妻的舞蹈。
這對北美鸊鷉不再旋轉,而是開始并頭踩水狂奔,昂着頭,翅膀扇着,水裏踩出兩道浪花來。
黛玉笑了起來:“它們可真有趣。”
“它們多恩愛。”
“有你恩愛嗎?”黛玉笑着去看達西。
“當然沒有。”達西望着黛玉,兩眼裏像有陽光,照得人滾熱,“這是我在美國買的,請史密斯先生幫運過來的,它們在彭伯裏已經待了一陣時間。它們會喜歡這裏,在這裏安家落戶,像我們。”
達西吻住了黛玉。黛玉手裏的傘掉到了地上,露出了兩個人來。
黛玉聽着北美鸊鷉腳掌擊打的水聲,心跳得厲害,身上發熱。這人是不是也應該帶着自己去湖裏舞蹈呢。
黛玉摟住了達西的腰,輕輕說了句:“我們也跳舞吧”
達西抱着黛玉輕輕地舞動,不敢動作大,怕傷到黛玉肚子裏的孩子。
北美鸊鷉擊起的水聲慢慢低了下去,黛玉伏在達西的懷裏:“我們可比它們幸福多了。”
達西笑了,他還不想跟鳥比幸福,可他不反對用鳥來形容他的幸福。
老達西夫人的聲音傳了過來:“這裏的鳥怎麽了?”
喬治安娜輕聲解釋着:“哥哥從美國買了些鳥養在這裏,可能是這些鳥吧。”
“達西總是會弄些奇怪的東西來。反正他跑得地方多,看到什麽就買,總有一天他得把彭伯裏弄成個動物園。”
黛玉輕輕推開了達西:“給奶奶展示下你的愛情鳥吧。”
“我不反對這個稱呼,不過還是叫它們正式的名稱吧,北美鸊鷉。”達西恢複了嚴肅,彎下腰撿起了地上的陽傘遞給了黛玉,等着老夫人和喬治安娜走過來。
老達西夫人走了過來,看了眼達西和黛玉,就往湖裏看:“那是什麽鳥?我以前可沒在彭伯裏看到過。”
“奶奶,那是北美鸊鷉。你可以欣賞下它們。”達西指着湖裏的鳥。
喬治安娜走到了湖邊:“它們很漂亮,看上去就像天鵝一樣好看。”
安涅斯雷太太也看着北美鸊鷉:“這種鳥是美國的嗎?”
“是的。我這是特意從美國買來了幾對,拜托美國前國務卿史密斯先生幫我找船運過來的。”達西咳了聲,沒說是給大家看看。
老達西夫人把孫子看了眼:“看來你不是因為我老了去不了那種野蠻人的地方,才買來的。”
達西的臉紅了下。
黛玉忍了下笑:“奶奶,達西是想大家都沒有看過才買來的。這種鳥跳舞很好看的,我想它會成為彭伯裏一景的。”
“也會跳野人舞?那我要看看了。”老達西夫人往湖邊又走近了些。
達西怕老達西夫人摔倒走了過去:“奶奶小心湖邊滑。”
“放心,我走路穩着呢,可不比野人差什麽。”
黛玉也走近了湖,看北美鸊鷉正安靜地游着,怕老達西夫人失望,更怕達西沒面子:“它們怎麽跳了?”
湖裏的北美鸊鷉有兩只又開始狂奔起來,行動整齊,看着很是讓人好笑又賞心悅目。
老達西夫人果然笑了起來:“這是野鳥舞。好吧,現在野人舞可是不如野鳥舞流行了。”
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巧姐邊走邊問李小姐這些樹是什麽樹,那些花是什麽花。李小姐雖說在女子學校學得不錯,為了能當個讓主顧滿意的家庭女教師,充分利用主人家的藏書來豐富自己的學識。但是在巧姐這一連串的好學下,有些叫苦不疊。
彭伯裏的植物還是英格蘭常見的,但也有些達西從世界各地移來的樹木,這就讓李小姐說不出來了。
巧姐看着前面前面一帶粉垣,千百竿翠竹探出了牆頭,叫了起來:“啊,那不是潇湘館嗎?怎麽在這裏。”
紫鵑往前走:“這是爵爺特意搬來送給姑娘的禮物。”
“明明是大觀園賣了的。”巧姐适才的開心少了些,顯然潇湘館讓巧姐想起了榮國府之前的繁華,那時的日子多快樂。
紫鵑垂下了頭,卻還是拿鑰匙開了門,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就算黛玉不在,這裏也一直有人照顧,竹了顯然比去年要粗了些,更蔥翠了許多。巧姐也走了進去,沿着曲折游廊,下了臺階,再走上石子漫成的甬路一直到了三楹修舍前。
紫鵑打起了湘簾,開了房門:“巧姑娘、李小姐進來吧。”
巧姐邁過了門檻,看着合着地步打就的床幾椅案:“這些都是搬來的?”
“可不是。”紫鵑進了屋,搬了把椅子過來,“巧姑娘,李小姐坐吧。”
李小姐走了進來,四下打量:“這裏不是紫鵑帶着,我還沒來過呢。”
潇湘館,平日是不給人随便進的。就算門不鎖,彭伯裏的人也知道,不會随便進的。更何況平日裏鎖着的。
巧姐看着書架上的書,都是線裝的書。
李小姐卻驚嘆着:“公主是看了多少的書,難道公主以前就住在個圖書室裏嗎?”
紫鵑聽了想笑。
巧姐問紫鵑:“這裏的書我能看嗎?”
“當然可以。不過公主定然是希望巧姑娘把英語先學好了。”紫鵑用英語先說了次,再用漢語說了次。
巧姐點了點頭:“這個自然。這房子可真雅致。怪不得父親說過,大觀園裏兩處最佳,尤以潇湘館為上。還說過……”看了看紫鵑,便不說了。
作者有話要說: 北美鸊鷉的求偶舞視頻,我發在微博上了,有興趣的小天使可以去看看
謝謝芝蘭百合小天使送的營養液!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