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上搭窩的男友怎麽哄回家 — 第 6 章 已見之人01

已見之人01

“說說看。”

莊白找了塊空地,盤腿坐下,坐下之後見鄭郁還濕答答地站在對面,問道:“你不坐嗎?”

雖然不太關注學校裏發生的事情,但這位新來的莊老師實在是太有人氣,連鄭郁都知道這是位精致到頭發絲的主,這樣的人居然肯坐在一片草叢裏,鄭郁忽然覺得不真實起來。

他在莊白對面坐下,江風一吹,渾身濕透的鄭郁微微發起抖。

莊白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揮了揮手,兩人面前忽然憑空燃起一團火。

鄭郁看着那團明豔豔暖融融的火,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你想讓我幫你什麽?”

“在那之前,我還是想先知道一下,老師你跟施老師和徐隊長熟嗎?”

莊白笑,“昨天才認識。你想做什麽?”

“我想留着這嬰靈。”

莊白有些詫異地擡起頭,不知從哪裏揪了根狗尾巴草,随手把玩着,說道:“你知不知道這個嬰靈,傷了兩個學校裏的學生,前天受傷的那個男生左腿粉碎性骨折,顱骨也受了傷,醫生說可能會留下後遺症。”

“他們罪有應得。”

莊白瞥了鄭郁一眼,鄭郁立馬改口:“……對不起,我以後不會把它放出來。”

莊白饒有興味:“你要怎麽保證這個以後?”

鄭郁的手攥成拳,掐得指節死白,然後終于動作了,捏住脖頸上的線,慢慢提出一個東西來。

那是一個豆粒大小的珠子,發着淡淡的黃光,鄭郁頓了頓,将珠子輕輕一拽,紅線就像切過豆腐一般切過珠子,可珠子被拿出來後,依然完整無缺。

他吞下珠子,喉結輕輕一動,咽了下去。

莊白沒有阻止,“然後呢?”

“我不會再讓它出來了。”也許是由于痛苦,鄭郁的眼睛都紅了。

莊白定定地看了他一會,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鄭郁臉色更加蒼白了,他死死地擰着眉頭,可是最終敵不過生理上的反應,又吐了一口血,那枚淡黃色的光珠浮在半空,飄向莊白。

鄭郁搶上身來便要去奪,莊白沒有動,但那珠子卻自己避了一下,在莊白身旁飄來飄去,還讨好地挨挨蹭蹭莊白的手背。莊白剛一張開手,它就迫不及待地落進莊白的手心。

鄭郁頹然地重新坐下,伸手捂住自己的臉,心道:“它果然不會跟着我。”

“我知道你方才的保證都是真心的,”莊白開了口,“可是你也要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憑着決心就可以做成的。”

“讓我再試一次,就一次。”鄭郁似乎終于崩潰了,半跪着挨過來,拽着莊白的衣袖央求,“這次我一定可以做到!”

莊白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還是算了,你吐血還吐上瘾了啊。鄭郁,即使你這次成功,忍住了,沒有把他放出來,可是他會在你腹中吸食你的血肉,只要放任它長大,總有一天你會控制不了它。這個忙我幫不了你。”

鄭郁垂着頭,在火光的搖曳裏看不清神情,只能看到他的肩膀在細微地抖動。

莊白就這樣大剌剌地盯着面前的男生哭,看了一會兒,他道:“如果你只是單純不想讓這個嬰靈去糾纏什麽人,很簡單,不用賠上自己。再說了,就算你死了,嬰靈也不會因為你養過他一段時間就跟着你。”

鄭郁擡頭:“有什麽辦法?”

莊白眉眼淡然,說出的話卻是殘酷無情的:“殺死它。”

忽然傳來一陣咳嗽聲。

莊白循聲擡頭望,見方才自己呆過的那棵樹上有道人影。

那人影跳下樹來。

施青開口便道:“罪過罪過。”

鄭郁:“……”

說什麽偷偷溜出來,結果這些人一個個都在樹上看着他。

鄭郁雖然無奈,但也沒有辦法,只多看了那棵樹幾眼确定沒有其他人之後,說道:“施老師,你也覺得這個辦法太血腥了吧,有沒有其他辦法?”

“我們沒有資格決定它的生死,但是有一個人有啊。”

鄭郁沉默半晌,道:“一定要因為這種事打擾她的安寧嗎?”

施青睜大眼睛:“鄭郁,你是不是有點大男子主義啊。這本來就是謝瑜的事,她自己當然應該、可以、也有能力解決。你為什麽不讓她自己做決定?”

鄭郁又在猶豫了,他在這件事上總是猶豫。

她俯下身道:“你擡頭看着我。”

鄭郁慢慢地擡起頭,施青看到他紅腫起來的眼睛和蒼白的臉色,慢慢說道:“鄭郁,人生在世,各人有各人的路走。你那麽聰明,應該已經明白。”

鄭郁咬住自己毫無血色的嘴唇。

施青很溫柔地笑了:“人走自己的路,求自己的神,別越界。”

鄭郁自嘲地笑了笑,“真的有神麽?”

“這就奇怪了,你寧肯相信有鬼怪,都不相信有神明。”施青蹲下身,裙擺落進泥水裏,她道:“今夜神明為你降臨,你的神明,我讓你見她。”

鄭郁屏住呼吸。

施青張開手心,咬破手指,把血點在那粒胎光之上。

四周濃霧從地面升起,不過是一臂距離,鄭郁幾乎都要看不清施青的面容。

“別看我,看看江面上有誰會來吧。”

鄭郁的心砰砰地跳起來,全身的血都加速循環,江聲和風聲灌進耳朵裏。

不知過了多久,深夜更深,夜色也更暗,遠處立交橋上的車燈光帶都模糊了去,江上的濃霧似乎把這裏隔絕成另一個世界。

施青退開一步,道:“來了。”

忽然,風鈴聲脆響,一只木船從遠處飄飄蕩蕩而來,船杆上挂着一串淡紅的燈籠,此燈籠名為引渡燈,誰将亡靈召喚回來,燈籠上就會有召喚之人的标記,例如此刻,燈籠上就用濃墨寫着一個大大的“青”字。一名戴着鬥笠的老者安安穩穩地坐在船頭。

胎光扯着嗓子發出難聽的哭聲。

自從撿到嬰靈以來,鄭郁從沒有聽到它哭鬧過,它喜歡躲在人身後咯咯地笑,做了惡作劇會笑,傷了人也會笑,可從來沒有哭過,仿佛它只有人的殘忍,而沒有人的感情。

可是現在,見那畫舫乘風而來,那珠子中卻傳出撕心裂肺的哭聲。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