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上搭窩的男友怎麽哄回家 — 第 13 章 古廟02

古廟02

關于謝靈山的話本版本很多,說法也衆說紛纭,有人說她其實沒有死,是看出戰事即将結束,害怕被鳥盡弓藏,這才假死瞞過衆人,之後便歸隐山林暢快餘生;也有人說她死得不能再透了,連墳都被敵人給刨了,鞭屍成一灘肉泥。

具體墳有沒有被挖,這事兒連九泉之下的謝靈山都未必知道,所以可見傳聞也不能盡信。

施青眼前一黑:“要上來的大人物是謝靈山?”

如果是的話,那麻煩就大了!他們這群肉體凡胎,拼了老命也不能把這位再送下去吧。

不過好在莊白輕輕道:“不是。”

施青略放下心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年代這麽久遠的謝靈山畫像,除了紙張斑駁外,墨色仍是依舊,就連梅花的紅色也只是微微黯淡。施青的手指不自覺地去碰那淩厲的紅色,在接觸到紙面的一瞬間,地面微微顫動起來。

“什麽情況?”簌簌的沙粒從房頂上掉下來,施青跳開,地面晃動得越來越劇烈,“地震了?”

“不是。”莊白嘆了口氣,“他要來了”

施青下意識看向地面:“不是謝靈山,那是誰?!”

莊白看了施青一眼,隔着衣服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帶離前殿,向廟後的小殿走去,“另外一個不好對付的。”

施青雙手抱着頭,生怕有碎石塊砸下來。從莊白的神情看起來,兩個人之間似乎還有點恩怨。

能跟先天的神仙有恩怨的,那得是什麽人啊,或者說,這人的膽子得有多大。

施青莫名地對這位膽子大的仁兄産生了些敬意,直到莊白帶着她七拐八拐,走到一間石室前。

從朽壞的門縫裏,不斷有水淌出來,施青咽了咽口水,“就在裏面啊?需要我進去嗎?”

莊白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反問道:“你想讓他醒過來嗎?”

“啊?”施青愣了一下,“我都不知道裏面是誰。”

“李旦。”

如果意識能被看到,施青腦袋上一定已經出現一個嘆號,李旦此人,說是名垂千古也可,遺臭萬年也行,總之喜歡他的人跟讨厭他的人大概對半分。

雖然褒貶不一,但史學家普遍同意的是:如果用一個詞概括李旦,那就是殺器,如果在這個詞前面加個定語,那就是“謝靈山的殺器”,如果覺得這種說法連累了謝靈山,那就再加個修飾:連謝靈山都握不住的殺器。

此人是謝靈山的家仆,也有說法是謝靈山同父異母的弟弟,此說法無法考證,但大多數學者還是認為他是謝靈山的仆人,與謝靈山沒有血緣關系。

李旦秉性惡劣,為人不馴,性情兇殘。

雖說是家仆,可是連謝靈山都使喚不動他,大家一致認為,即便被這人輕慢,謝靈山還沒把他逐出家門,實在是因為謝靈山太過善良,不忍心放這人出去殘害他人。

謝靈山死後,大通和大蠻已兵敗如山倒,投降的文書都已經寫好了,只是礙于大雪封路無法送出,李旦絲毫不理會窮寇勿追的道理,沒了謝靈山的約束,假傳君令,大開殺戒,虐殺俘虜,坑殺了數千敵兵。

一時之間,流血漂橹,連河水都被染成了赤紅。

“李旦最後是怎麽死的?”施青實在好奇,史書上對李旦的記載混雜在靈山傳中,對這位窮兇極惡之徒的結局沒有過多交代。

“雙目盡毀,萬箭穿心,死後五馬分屍,屍骨無存。”

莊白語氣平淡,施青才意識到,這件事和那些人距今已經數百年了。可即使漫長的時間橫亘在中間,施青似乎仍能嗅到慘烈的血腥。

莊白:“所以,你想讓他醒過來嗎?”

“嗯?”施青震驚地搖頭,“當然不想了,這樣的人放出來那豈不是要天下大亂!”

不知為何,施青總感覺自己說出這句話之後,莊白的神情似乎變得愉快了些。

門縫裏淌出的水越來越多,施青低頭看鞋子,有點擔心地向後退了兩步:“不想讓他出來的話,是不是要趁着他還沒醒把他打回去?”

“打不回去的。”

“為什麽?”施青猛地擡頭,去看那不結實的門扇,“那要怎麽辦?”

“這次上來,估計也是地府裏的公務,不然以他對人的厭惡程度,不會自己來人間的。”

“……公務?”施青以為自己聽錯了,“他這樣兇殘的人居然能在地府當差?”那地下的魂魄不都得缺胳膊少腿?

莊白一臉平靜地道:“他死之後,入了關押兇死惡鬼的四殿。”

“……應該的。”施青點頭認同,“然後呢?”

“然後李旦殺了四殿主,奪了四殿的權。”莊白說着,擡腿邁到水裏,回頭看向聽得目瞪口呆的施青,“四殿主要來人間已是必然,時間問題而已。煞氣是他從地府裏帶來的,這樣放任等他自己醒過來,異象會越來越多,所以不如提前叫醒他。”

“只能如此,也沒有別的辦法了。”施青硬着頭皮上前,走到門板前,目不轉睛地盯着門縫,“那他醒過來之後要怎麽控制住?”

莊白忽然笑了,施青瞥他一眼:“你笑什麽?我們凡人打也打不過,碰上就是個死,當然得先考慮清楚了。”

“不是在笑你。”莊白一邊說一邊推開門,“很多年前,謝靈山也被這個問題困擾了很久。”

門被推開,裏面空空蕩蕩的,黑暗潮濕,只有屋子中間停着一具石棺,水就是從石棺裏溢出來的,不光是地面,石室內的牆壁上也都爬滿了水。水流蜿蜿蜒蜒地從牆壁上劃下,像是一串串詭異的符咒。

“去叫醒他吧。”莊白說道。

施青一個大退步,跨到莊白對面,以為自己沒聽清,莊白又說:“去叫醒他。”

“不是,誰?我?”施青下意識地扭頭去看了一眼石棺,感覺自己脖子都扭了。一般電影裏演到這種情節,推開棺蓋,裏面就會伸出一只手掐住開棺人的喉管,然後咔嚓一聲一用力,那個人就可以退場了,施青手捂住心口:“我去就死定了吧。”

莊白想了想,說道:“這是一個心照不宣的約定。”施青表示願聞其詳,莊白繼續說道:“魔王現世,所見第一之人不殺。”

施青松了口氣,“你要這麽說,那我就懂了。”

她走到棺材前,擡眼望向莊白,卻見莊白也正在看着她,眼神卻是連她也看不懂的晦暗不明,施青思考了一瞬,覺得自己這麽順杆兒爬地占了這個特權确實不大禮貌,于是邀請道:“你要不要一起來?”

莊白慢慢搖了搖頭,只是走到她身後,說道:“開吧。”

施青伸出手去,碰到冰冷潮濕的棺蓋,這棺是石頭打造的,看上去死沉,于是施青把吃奶的勁都用出來了。

“哎哎哎——”

沒想到棺蓋居然跟抹了油似的,輕飄飄地劃開了,施青差點一個跟頭栽進去,多虧莊白一直在她身後看着,眼疾手快地一把拎住她的衣領。

咣當——棺蓋重重地砸在地上,地面的石板被砸得四分五裂。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施青只來得及扒住棺材邊沿,還沒來得及眨眼,就看到棺材裏的男人緩緩睜開了眼。

只那一對視間,施青便感覺全身仿佛被那雙藍色的瞳孔給凍住了,渾身僵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棺材裏的人胸前背後全身都是貫穿的血洞,血肉模糊成一片,已經不成人形,這樣零落的屍骨能被收進一具棺材裏,實在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情。

男人全身上下能動的只有一雙藍色的眼睛,妖冶的瞳孔不過輕輕轉了一下,就已經讓施青動彈不得,莊白走上前來,手搭上施青的手臂,想要把她拉起來,可施青卻感覺半空中有一股難以抗拒的巨力,用力地壓着她的脖頸,讓她死死地貼住棺口。

莊白面無表情地看着棺材裏的一堆骨頭和模糊的血肉,那雙藍瞳看到莊白居高臨下地看着自己,居然沖他彎了彎,是個讓人不舒服的弧度。

“放開。”莊白的手虛虛地隔空放在施青開始感到疼痛難忍的頸後,施青瞬間感覺壓迫感去了一大半,可是還沒來得及輕松一下,惡意的壓迫又猛地襲來,頭又被迫垂了下去,施青已經可以聽到自己頸椎的骨頭在發出難以承受壓力的脆響了。

莊白的掌心貼了上來,施青頸後迫人的壓力瞬間全消,只聽莊白在她身側音調冷了下去,重複道:“放開。”

李旦妖瞳一轉,明明面孔割裂,沒有嘴巴,可施青仿佛能看到他做了個無趣的撇嘴的表情。

施青被猛地放開,接連後退幾步,心有餘悸地躲到莊白身後。

此時,周遭忽然響起嘈雜刺耳的聲響。

無數的小鬼從四面牆中和地下冒了出來,先是探了個頭,然後奮力地用手撐着,把矮矮的身子給抻了出來。

小鬼們口中叽裏咕嚕地叫着聽不懂的話,急促地奔來跑去,一個小鬼甚至搬出一個火爐,火爐上面架着一只銅壺,他跪在地上,賣力地呼哧呼哧往爐子下的空膛裏吹氣生火。而另一個身形瘦長的小鬼恭恭敬敬地端着一個銅盆,焦急地等待熱水。

施青感覺自己大腿被撞了一下,一低頭,一個頭頂上搭着四五條毛巾的小鬼暈頭轉向,轉了幾個圈才穩住,惱火地把碰到施青的那條毛巾從頭上取下來,嫌棄地扔掉,然後繼續火急火燎地跑走。

石室內不知何時從地面升起濃重的霧氣,薄霧般輕透的簾幔被爬上柱子的小鬼挂好,施青聽到咔嚓咔嚓的詭異聲響,棺材裏的骨頭自己動了起來,接在一起。

很快,男人撐着那一身嶙峋的骨頭,從石棺裏站了起來。發光的藍色符咒攀在他的身體上流轉,血肉和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出來。小鬼們畏懼地聚集在他身邊,争先恐後地服侍,男人的影子映在霧一般的簾幔上,影影綽綽,鬼影憧憧。

沒過多久,一只素白的手拉開帷幔,似笑非笑地望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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