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02
施青捂着鼻子跳開一步。
“不好意思。”莊白緊跟着上前一步，眉頭還是緊鎖着的，“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施青笑着揉了揉鼻子，用非常随意的語氣道：“做了個夢，嗨，剛剛醒了還有點不清醒。”
見莊白将信将疑，施青一邊往客廳裏走一邊擺擺手道：“放心，我好得很，好餓啊，你們做了什麽好吃的？”
這時阿姨從廚房裏走了出來，見施青還是活蹦亂跳的，也松了口氣，一邊解圍裙一邊說道：“小姑娘，別嫌我唠叨，年紀輕輕的還是得注意身體，再忙晚上也得好好睡覺，你剛剛栽下去真的蠻吓人的哦。”
“好，多謝您關心。”
外面天色已經完全黑下去了，施青摸出手機轉了超時補加的費用過去。
阿姨很高興，跟莊白囑咐還有湯煨在竈上，然後也忙忙碌碌地收拾了工具，下班回家了。
施青一直把阿姨送到門口，見人走遠了才關上門，回頭的時候嘆了口氣，“我完全睡過去了，沒來得及問。”
莊白正在從電飯煲裏盛米飯出來，聞言放下飯鏟，擦了擦手，沒過一會兒，他拿着一個線裝的本子出來了，施青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麽？”
莊白把本子遞給她，施青拿過來一翻，上面言簡意赅地記了一些筆記，應該是剛才跟阿姨一起做事的時候問的。
在哪裏買菜，哪裏買日用品，山上有沒有好吃的，山下有沒有好玩的，山下的商超有多遠，路線要怎麽走，全都記了個清清楚楚。
他甚至還畫了幾張路線圖，不得不說，畫得十分精致，不愧做過一段時間的美術老師。
施青心裏非常感動，但同時也感覺到教莊白用電子設備的任務非常艱巨。于是當天晚上，她就開始制定詳細的教學計劃。
鑒于這位大神幾百年沒來過人間了，可謂是對當代科技一竅不通，施青本着認真負責拉扯小朋友的态度，參考了許多網上的書籍和文獻，包括但不限于《當代科技十大進展》《現代覺醒力量》《小朋友都能懂的科學簡史》《老齡化社會：老年人如何搭上時代浪潮》《監獄服刑人員釋放前社會适應的心理健康服務實踐》……給莊白制定了一個完美融入現代社會的方案。
由于熬了夜，第二天醒來走出房間的時候，莊白已經在廚房裏了。
見施青出來，莊白回頭道：“早上好。”
“早上好。”施青一個呵欠還沒打完，就聞到了一股香味。施青湊上前去，非常驚奇地道：“哇，這都是你做的？”
他居然能夠非常熟練地使用天然氣竈、抽油煙機和吐司機。這學生是不是偷偷自學了？
“昨天跟阿姨請教了一下。”莊白一邊說，一邊把圓溜溜的煎蛋放進青瓷盤裏，這時吐司機也“叮”的一聲提示做好了，“可以去等着了，馬上吃飯。”
“哦，好。”施青乖乖地拖開椅子，坐到餐桌前對莊白的工作大肆稱贊，然後毫無用處地對自己的懶蟲上身唾棄了一番，感覺放下了心理壓力，就開始狼吞虎咽地開吃。她早上起來得太早了，現在餓得頭都發昏，頭也沒擡：“你之前經常做飯嗎？”
莊白坐在餐桌對面，陪着施青吃了一點，動作慢條斯理的，想了想後回答道：“很久之前會經常做。”
不過那個時候大災荒，沒什麽吃的，大多數時候也就是樹皮之類的食物，扯得牙根都疼，他出不去，就躺在一堆稻草上，守着面前一口髒兮兮的大鍋，裏面用水煮着樹皮，試圖讓它軟一點。
偶爾姐姐會帶回來一點咬得動的食物，那時候就輪不上他來做飯了，一條瘦巴巴的魚是難得的珍馐，姐姐會親自上陣，很珍惜地用僅有的一點鹽巴和酸澀的野菜來烹饪，然後盛在破碗裏分給他們。
一聽到“很久之前”這個詞，施青就知道肯定跟莊白的主人有關了，她沒有多問，轉而問道：“那這是你第幾次用燃氣竈？”
“第二次。”莊白很嚴謹地回答道。
“第一次是什麽時候？”
“昨天晚上，”莊白起身，幫施青倒了一杯豆漿放在她手邊，又坐下說道：“阿姨教我怎麽用。”
聞言，施青不由自主地對他豎起了大拇指，并順便覺得自己昨天寫的計劃清單有點多餘，莊白要是想融入，随随便便都能融入得比她都好。
比如說如果把施青放到一個孤島上，不能點外賣，不能叫服務人員上門，那施青可能在啃完荒島上的果子和野菜後就會被餓死，但是看樣子莊白不會。
施青漫無邊際地想，如果以後真的遇到這種情況，那她可能還是要不要臉地帶上莊白，沒準莊白在荒島上住得煩了，還能化形再帶她飛回來。
施青沒再說話，莊白擡頭看，見她一臉陷入深思神游天外的表情，低下頭吃了一口面包，再擡頭，發現施青還在發呆，于是問道：“在想什麽？”
思緒猛地被叫回來，施青下意識地想去撓頭，還好及時意識到手指上有油，抽了張紙巾擦手，慢慢說道：“就是忽然想起莊子寫的逍遙游，上面說‘鵬之徙于南冥，水擊三千裏，抟扶搖而上者九萬裏’，大鵬是這樣，那神鳥也能飛很遠嗎？”
“能。”莊白簡單地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可以比大鵬還要遠。”
施青露出有點羨慕的眼神，喝了一口豆漿，心道：“真好啊，莊白的主人可以跟他一起游山玩水。”
天上地下，四海八荒，哪裏都可以去。
吃完早餐，施青就開始兌現承諾，窩在沙發裏一板一眼地教莊白怎麽使用手機。
莊白一把手機乖乖地拿出來，施青就有些無語了。這是施青見過最幹幹淨淨的手機了，裏面一個自己下的app都沒有，通訊錄裏也只有幾個人名。
施青愛憐地看了一眼莊白，覺得下凡這麽久，人間的便利一點都沒讓他體會到，真是苦了這孩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