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夫人聽孫媳婦王張氏這麽說,便笑了:“你又在胡亂想什麽呢?那特使可是西洋人。”
王張氏笑道:“西洋人怎麽了。那位特使老夫人也見過,瞧着也像個正派人。那日我去送衣服,倆人雖說沒站一塊,可瞧着就般配着呢。況且林姑娘也說過,仙逝的林大人和林夫人托過夢,說得去西方去。那位特使可不是就是從西洋來的。這說不準就是天定的姻緣呢。”
“是不錯。”王老夫人點着頭,“你說得好像是有道理。可到底西洋是蠻夷之地,就怕委屈了林姑娘。還有,瞧特使的年紀也是二十來歲的人,就怕已經成親,得打聽清楚了,別誤了林姑娘。”
一直不說話的王太師搖了搖頭:“你們哪,真是婦道人家。按着前朝但凡跟我國女子成親的,一律得留在這了。本朝雖說沒有這規矩,可這蠻夷想求娶我國女子還是難。更何況林姑娘是官宦之後,那更是不可能了。把林姑娘嫁給特使的心思還是別動了。”
王太師又哼了聲:“你們眼下瞧着特使不錯,可別忘了這是在咱們的地界上。他如今這樣,怎麽不知道是為了跟我攀上交情,好觐見聖上,放開甬城的海禁呢?”
“還是老太爺說得有道理。咱們也不能把林姑娘就這麽随便給出去。太師,瞧瞧那些進士裏可有好的?”王老夫人眼睛瞅着王太師。
王太師瞥了眼王老夫人:“若有好的,我會想不到?林姑娘的問題就是得尋門好親,這事就結了。到時自然好去問賈府要嫁妝,現在師出無名呀。”
“這不就在商量林姑娘的親事。她一個女孩家哪好自己開口,自然是我們幫她選了。”王老夫人笑着。
“就算咱們選,怕是也難。林姑娘是給北靜王瞧上的人,日後哪個娶林姑娘,怕這仕途就艱難了。”王太師嘆口氣,“這事,你跟梁夫人商量下,沒根底的就別考慮了。一般人家抗不住北靜王和寧榮二府的。”
王老夫人叫了起來:“哎喲,那寧榮二府若不是還有個宮裏的貴妃,別的還能有什麽,已經是日薄西山了。就算有個北靜王,難不成像老太爺這樣的也抗不住?”
“我自然是抗得住的。可林姑娘又不是嫁到咱們家。那些才入了仕途的,有幾分幾兩能抗得住。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賈家的親戚中還是有人的。”
“瞧老太爺說得,這成了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了。那林姑娘難不成只能出家當姑子了?”
“我這不是讓你跟梁構亭的夫人商量,看梁構亭這只老狐貍怎麽說。”王太師站起來去了書房。
王老夫人笑道:“他喊人家是老狐貍,人家還喊他是老狐貍呢。”
這笑話,當孫媳婦的王張氏可不敢接了。
王老夫人是個熱心人,當天就給梁夫人下了帖子。梁夫人不敢怠慢,立刻就來了,一聽是這事,也熱心起來。倆人合計來合計去,覺得再看看達西是不是個可靠的人,打聽達西成沒成親,這事也落在了梁夫人身上。另外着,也不能光吊死在達西這棵樹上,還得別處也尋着。若是眼前就有合适的,自然不想黛玉遠嫁西洋了。
黛玉不知道王老夫人和梁夫人在忙着自己的親事,只是知道最近尼庵又安靜下來。之前那些來的太太奶奶們,如今一個個又都不來了。黛玉便知道怕是又有什麽動靜,這些人定是怕得罪北靜王和寧榮二府。
這也罷了,自從抓了爬牆的賊後,達西在牆的那邊就少出現。若是遇到了,不過行個禮,點點頭就走了。
其實達西也不容易,如今跟黛玉有些不能走得太近了。
梁夫人讓梁大人的下屬去問通事官達西成沒成親。通事官不知道,不敢直接去問達西,就去找昂得魯使團的人問。使團的人告訴達西沒結婚,可也把這當笑話在使團中傳了開去。
在晚上打惠斯脫的時候,趁着發牌的間隙,托馬斯?斯當東爵士便對達西說:“要知道在瓷器國打聽一位男士的婚姻狀況,就是想結親的意思。達西先生,是不是哪位瓷器國的太太看上了你,想讓你給她當女婿。”
達西理着牌:“托馬斯爵士,我不知道你如何得出這個結論的。至少,我不認為我想給哪位太太當女婿。”
“那位林小姐也不成嗎?”托馬斯爵士笑了,“她可是非常漂亮的,我從沒見過這樣美麗的小姐。”
“林小姐的母親已經去世,這跟她沒有關系。”達西拿着牌就等着出呢,“托馬斯爵士,該你出牌了。”
托馬斯爵士慌張地出了張牌。結果這晚上托馬斯爵士輸了将近一百鎊,他都不明白為什麽財運會這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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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靜王心情不好,把賈雨村喊了來:“王濟之這個老狐貍還是讓皇上同意見昂得魯使團了。”
賈雨村心裏明白,北靜王跟自己一樣是拿了羊城和羅剎國的好處。這一南一北都怕甬城開了海禁,影響自己的生意。一個怕日後瓷器絲綢全從甬城那走,一個怕毛皮日後不好賣。
“王爺,這事我瞧着也不難辦。之前咱們是同意讓他們按昂得魯那的禮來行,這也是皇上對他們的優待。可現在咱們只要說既然來到上國,自然得按咱們的禮行。昂得魯人定然不幹,咱們再多難為難為,不信這些西洋人還會賴在這不走。”賈雨村瞧着北靜王,想着這主意應該沒問題。
果然北靜王眯了眯眼:“也別太過了,好歹人家也是誠心來納貢觐見皇上的。別最後皇上沒見到,還一肚子氣走了。”
“這個自然。”賈雨村掉臉就先寫了個奏折呈了上去。一但皇上準了,誰想翻也翻不了。
這事賈雨村很快就告之達西:“達大人,這事我也不想。可貴使團出使我國,總有宵小之輩從中作梗,才使出了這麽一招。我來呢,就是跟達大人說聲,不過就是個禮,一個不讓那些宵小之輩得逞的事。達大人,用不着在意。”
達西面上的鄙夷之色越來越濃:“賈大人挺為我們着想的,這個不讓宵小之輩得逞的事,是指我按你的要求就這麽走呢,還是按着你說的宵小之輩要求來做呢?”
賈雨村的臉紅了,不管哪樣罵得全是他。
托馬斯爵士用英文對達西說:“這種背信棄義的行為,絕對不能容忍。如果接受了,豈不是讓他們認為我們太軟弱了。這是關系到大英帝國的體面,特使不能答應。”
達西不吱聲。達西承認,這種出爾反爾的行為對他來說那是實在不能容忍的,尤其是他高傲的性格更是不能接受。但是……達西想到了黛玉,如果為了某些美好的東西有時也不得不考慮接受。。
當然這不代表他跟林小姐之間會有什麽。達西立刻就讓自己清醒過來,他只是欣賞她的美麗、聰慧的眼睛、機敏的反應還有苗條動人的身姿。
王濟之和梁構亭知道了,恨得牙癢癢的。這不是出爾反爾,有失國格了。
“那位特使答應了?”王濟之長嘆着氣,若是答應了,也就算了。
梁構亭搖了搖頭:“沒說答應,也沒說答應,就是把賈雨村給譏諷了回。”又瞧了瞧王濟之,“太師,那位特使性子不像個肯委屈的人,這事就這麽僵着了?江漸那一帶的官可都指望着能開海禁。這是造福鄉裏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誰讓賈雨村這折子遞了上去,賈家的那位貴妃好像還起了作用。”王濟之呲着牙,捋着胡須,“要說起來就怕婦人幹政。”
“這事吧,本來跟賈家的貴妃沒關系。可因為林姑娘就糾纏在一起了。”梁構亭眨着渾濁的小眼睛。
王濟之停下了捋胡子的手勢,去看梁構亭渾濁的小眼睛:“這事怎麽說?梁大人。”
“這事吧,賤內已經托人打聽過了,那位昂得魯特使沒成親,在昂得魯國也是一等一人家的出身。若不然,這特使的身份輪不到他。十來年前他來過咱們這……”
王濟之點着頭:“這事我知道,那時他還是個孩子。太上皇把腰帶上挂着的一塊美玉和一個荷包賜了他。那時我就在邊上……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上回他們也行得就是咱們的禮。那這回讓他們再行咱們的禮,也沒什麽了。”
“是。可現在怕是特使不幹了。畢竟太上皇瞧他是個孩童,又可愛,就沒讓他跪。”
“現在……”
梁構亭笑了:“興許老夫人的法子還是條路,那位特使對林姑娘可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