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覺得裏面的光線時而明時而暗。因對情形不明,連城傑在極具小心之下終于走完十處臺階,來到地窖之中。
站在地窖之中,唯有光線很是暗淡,卻看不到此處空間的大小。連城傑放眼望去,只見前方五六丈外的地上有一處八卦陣,陣型很小,各種古字和紋案縱橫環繞,八卦陣周遭有熊熊岩漿圍繞,火勢沸騰不已。陣中央坐着一襲白衣,背對着連城傑,而在白衣之側,站立着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那男孩着裝樸實,神情木然,竟是直直地望着連城傑。
“你是小峰?你沒事吧?”連城傑問道。
那男孩竟是不答,依是原來模樣。連城傑便走上前去,好奇地打量着坐于正中的一襲白衣,那是一個男人一般寬大的背影,看上去卻給人凄涼、落寞的感受。
那種落寞讓人看上一眼,都會忍不住黯然神傷,好似自己也受了巨大的苦難一般。
“你是何人?為何引我來此?”連城傑問道。
那白衣一邊很是痛苦地咳着,一邊慢慢說道,“不是我引你來的,而是你手中之劍非要引你來找我。可是因為我不能出這地窖,所以只能讓這孩子引你前來。你放心,這孩子沒事。”那男子的聲音很是輕細儒雅,卻好似女子一般。
“我的劍?”連城傑反問,卻是看向手中緊握之劍,一時錯然。只見手中之劍,散發着異常明亮的土黃色光,不再是詭異的青光,而是溫柔如霞的土黃。那光彩好似一女子,此刻卻像是遇見故人一般溫柔。
這是連城傑不曾見過的變化。
“是啊,是你手中的曾經屬于我的‘天芒神劍’啊,想來都是五百年前的事情了,哎……”那白衣男子道。
“難道你是左丘……”連城傑問道。
不想話音未落,卻聽那白衣男子狠狠地“呸”地一聲道,“左丘子鈞?若不是那人面獸心、虛僞至極的妖道,我如何會被困在這裏,變成這人不人鬼不鬼模樣!”
“前輩……”
卻在連城傑輕聲說出這二字,那白衣男子轉過身來,那情形足足把連城傑吓了一大跳。只見那白衣男子,一張狐臉卻是傷殘扭曲得很是醜陋,一雙手竟然是一對短短的狐爪,渾身上下長滿了雪白的毛。他的雙肩和雙腳被粗大的鐵鏈穿鎖着,竟是連在身體裏邊的。
“你是妖怪?”連城傑見狀,驚恐萬狀,關于狐妖他只是小時候在一些古書上看到,卻不想在這世上真的存在。連城傑急忙握住手中長劍,直直地指向那白狐。因這幾次,他所見之事太過于奇特,故而心中壓力還是比較巨大的。
“公子莫怕,公子莫怕。”那白狐慢慢安撫道,待連城傑看似平靜了才繼續說道,“我本是終南山下修行了兩千餘年的白狐,在五百年前修得人身,心中很是歡喜,因為對你們人類的世界充滿好奇,遂到大夏國的都城鎬京去游玩一番。不想,在鎬京我便遇見了那終南的兩位當世得意弟子,我們很是談得來,便一起相伴周游天下。”
“那應該是好事啊。”連城傑接語道,心中也暫時放松了對那白狐的敵意。只聽那白狐繼續道,“只是好景不長!那時天下大亂,西方魔國東進,大夏國土岌岌可危。恰巧我們三人之中有一人便是那大夏國的王子夏侯寒楓,為助他守境安民,我與那左丘子鈞商議,我前往南疆深處尋找長生露,而他去西方魔國偷取九天鳳凰膽。”
“長生露?那是什麽東西啊?”連城傑問道。
“長生露,相傳是南疆深處的一種靈藥,死人食之能夠起死回生,凡人食之即可功力大增,修道之人若食則能道術精進,飛仙得道。而那九天鳳凰膽呢,則是魔鬼兩大聖物之一,是世上至邪至惡之物。”白狐慢慢道。
“那另外一至邪至惡之物則是那輪回神杖。”連城傑不自覺說道,因為他意識裏好像聽過喬巧兒提起過。
“公子所言甚是。我在南疆深處的一處山洞之中無意間找到了一柄遺留世間的絕世神兵,也便是公子手中的‘天芒神劍’。而那左丘子鈞則是偷取九天鳳凰膽失敗,被魔教妖人追殺至此,性命危在旦夕,被張氏族人所救。我依線索尋來,為救他舍棄了自己兩千年的修行,最終顯露了原形。”
那白狐說道此間便停下了,然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可是世間相傳,‘天芒神劍’一直深藏在終南玄門之中……”連城傑問道。
那白狐并不答話,只是咳了幾聲,然後搖晃着頭。
“那後來呢?”連城傑急忙問道。
“原來人心難測真的所言不假!那妖道竟然乘我危難,不顧救命之情,奪我神兵不說,還吸盡我的修行,斬我靈脈毀我道行。然後把我關押在此,深受折磨。”那白狐痛苦地說道此處,突然大聲問道,“那妖道現在如何了?”
“據說五百年前,左丘子鈞手執‘天芒神劍’在關中出戰魔國,戰畢身死了。”連城傑簡短答道。
不想那白狐聽到此言,竟然哈哈大笑起來,道,“真是報應啊,此絕天神兵憑那妖道之力如何能夠駕馭呢?真是報應啊!”連城傑沒有說話,只是望着面前白狐的模樣,心裏不禁有些難過。随即,只聽那白狐道,“那他的弟弟呢?”
“他的弟弟?”連城傑疑惑地問道。
“那妖道本姓林,只是上了終南山修行才改叫左丘子鈞的,他的弟弟叫林子國,本是無音閣一個不入流的弟子。”
“什麽?林子國是他的弟弟?”連城傑大聲說道,很是震驚的模樣。因為連城傑知道,這五百多年的佘諸林朝的創立者便叫林子國。“他是佘諸林朝的創立者?”連城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話。
“如此說來,我到今天終于是知道那妖道的用心了。原來他并不曾去魔國偷取那九天鳳凰膽,而是故意支使我去給他尋找絕世神兵,然後又用計暗算我。趁大夏國與魔國兩敗俱傷之際,手執‘天芒神劍’收拾殘局。只是可憐了小白,還有寒楓和嫣然小姐……”
白狐說着竟是掉下淚來,很是傷心,不禁有痛苦地咳嗽起來。連城傑心中不忍,又因聽他口中所念人名很是熟悉,卻一時不知在哪聽過,故而便上前一步,安慰道,“前輩,事情已經過去五百年了,再說如今佘諸林朝氣數将盡,恐怕也無多少時日,你還是保重身體為是啊。”
“是啊,都已經五百年過去了,我也該是去見小白了,只是我這般模樣……”
連城傑聽他如此說,心下傷心,便想安慰幾句,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然後那白狐又繼續道,“既然如今公子作了這‘天芒神劍’的主人,想必也是這神兵很有靈性,讓我今日與公子你有緣相見,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懇請公子答應。”
連城傑道,“前輩請說,若我能夠辦到,一定盡力。”
那白狐微微笑道,“其實,此事也是不難的。”随即,白狐話鋒一轉,說道,“我和小白本是在終南山下陸家村後五十裏白雲洞修行千年的狐貍,若是公子他日略有閑暇,請替到那處走一遭,就當是我在垂死之後,也回到了小白的身邊吧!”他的言語很輕,卻沒有凄涼,只滿是溫柔。
“陸家村後五十裏?那裏是不是有一處小榭?”連城傑急忙問道。此時他的心下突然變得開明起來,他心想這白狐口中的小白會不會是那女子小白,遂想起那夜老頭和女子小白的言語,不禁又問道,“難道……前輩你是叫青淵?”
那白狐突然擡起頭來,神色安靜地望着連城傑,茫然問道,“五多百年了,公子你是如何知道的?對,我叫青淵,那裏是有一處小榭,是我和小白在修煉之餘徒手一點一點搭建起來的,那裏有我這輩子最美的回憶。”
“白姐姐并沒有死,這些年來他一直在找你,只是找不到。”
“那……她現在好麽?”
白狐一臉興奮,掙紮着站起來,快步走向連城傑。只是沒走兩步,竟是“啊”地一聲慘叫,伴随着鐵索碰撞的聲音。
“前輩莫急,白姐姐她現在很好。”
白狐聽連城傑如此一說,心下便釋然了,只見他仰天笑道,“上蒼開眼啊,竟然讓我在将死之際還能聽到小白的消息,只要她好,我此生足矣,足矣。”
然後,一襲白色坍塌。白狐從高處倒下,癱坐于陣中。連城傑走上前到陣邊一看,發現白狐竟然是死了。他看着白狐良久,心下卻是一陣難過,忽忽掠過許多想法,卻是半點也理不清頭緒。他前去準備抱住小峰的時候,突然感覺身後有什麽東西跑上前來,急忙閃開在一側,細看之下發現竟是那只白狼。
只見那白狼奮不顧身地沖向陣中,然後口流鮮血,竟是染紅了白狐的身體。只見那奄奄一息的白狼突然化作一白衣人身,慢慢說道,“青淵哥哥,我死也要伴在你左右。”那竟然是一個女子的聲音,極是溫柔,又極是凄婉。
連城傑突然被這一切震住了,竟是言語不得半分,也動彈不得半分。良久,他才前去陣中,卻感覺陣中極是火熱,他急忙抱得小峰出來,走上石階回頭一望,竟是不住搖頭。只是出得地窖,卻見外邊世界并無什麽金碧輝煌的莊院,也無什麽成群結隊的狼群,只是滿洞黑暗看不到頭。
只見不遠處,慧妙和張翼正急匆匆地趕來。三人相視見彼此都無受傷,慧妙又說起狼群和莊院突然消失的事情,而連城傑卻不言語,則是将熟睡的小峰遞過去給張翼,然後一個人進得地窖去。不一會兒,慧妙和張翼便見他背出一個肩膀和手腳都穿着鐵索的臉成白狐的怪物,随後又背出一只白狼,心下則是詫異極了。
兩人好奇相詢,連城傑卻是一句話都不答,好似中了邪一般。連城傑在洞中水邊,尋找了一塊平地,然後取下身後的‘天芒神劍’,默默地挖了兩個坑,竟是把兩只白色怪物給埋在了一起。
慧妙和張翼不明就裏,問他何故,他竟還是不答一句話。完事之後,他便領着衆人沿着進來時的路走去。一路上他沒有說話,也沒有誰知道他心裏的想法,倒是那小峰漸漸清醒了,很是活潑頑皮,左看右問的,看似也沒有什麽損傷。
約莫一頓飯的功夫,四人慢慢走出了山洞,來到了之前與衆人相別的地方。衆人還在,紛紛手拿火把,靜靜等候,向裏觀望。而在人群之中,連城傑遠遠地就看見了喬巧兒,然後一個箭步跑上去,竟是緊緊地将喬巧兒抱住。
此刻,他完全不去關顧別人的贊揚,以及懷中之人願不願意的想法。
喬巧兒突遇到此情,臉上羞澀,而心中卻是異常歡喜的。
十二年了,城傑哥哥終于肯回到自己身邊了。
只是良久,他發現連城傑始終不肯把自己松開,故而疑惑不禁問道,“城傑哥哥,你怎麽了?”
連城傑則更加抱緊了她,言語很是真誠,很是低沉地說道,“巧兒,我覺得我已經五百年都沒見過你了,再讓我抱一會兒好麽!”
此刻的喬巧兒能說什麽呢?十二年的天南地北,不分日夜,真誠終于換回了心愛之人。世上已然沒有什麽比這更重要的了,因為于我而言,最重要的莫過于你在我身邊。
夜風清徐,帶着絲絲寒意。他拉着她,走在人群之中,仿佛二人就是這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中的一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彼此之間,心中則泛起無限溫暖。
注釋:
①狐火,即鬼火。
☆、帝都陽城
翌日一早,衆人用過早飯,便收拾行囊踏上了東入帝都陽城的行程。只是除了連城傑之外,喬巧兒又多了四個同伴,那便是張氏兄弟和慧妙慧心兩兄弟。喬巧兒原想既然張氏兄弟誠心歸附辰胤,便打算讓他兄弟二人先行西去關中到喬健銘處報道,增強辰胤河陽城的戍兵之力。
誰知那張氏兄弟卻是半點也不樂意,說非要護在喬巧兒身邊,走這帝都陽城一遭。至于那慧妙慧心兩兄弟亦是一樣,死活不肯回久天寺去赴命。
連城傑一行人,聽從喬巧兒的主意都換做了平民打扮,才出得張莊來,便沿着寬大漫長的官道,向帝都陽城行進。此去雖離帝都陽城凡六十裏左右,但由于道途多山,又時有佘諸官軍設卡盤查,故而就算衆人騎馬亦是行路艱難的,時間消磨得很快。
待連城傑衆人來到河陽城外的山口,已是午時。連城傑借着略高地勢,觀看着整座城的全景。但放眼望去,只見一座望不到盡頭的恢弘城池被寬大的河水環繞,背靠若隐若現的蒼翠大山,整座城似呈“凸”字形狀,由一條中軸線南北貫穿。城中高樓林立,人影浮動,嘈雜或熱鬧的聲音不時随風傳來。城中有城,那城中城在中軸線上靠北的地方,城中高樓聳立,山水相映,恢弘氣派的高樓點綴在成蔭的綠樹間,金碧輝煌,在烈日下散着金光。
喬巧兒見連城傑一個人望着這滿城景象,久久不能離開半點視線,便走到他身邊,一邊手指城中的方向,一邊說道:“那裏便是林朝的皇城,城中最北處有一座九層高樓,名叫長生樓,那處便是那道君皇帝修身煉道的地方了。”
連城傑順勢看去,卻見城郭遠處似有一處高樓,和着背後的大山若隐隐若現。連城傑看着,心中一時憤怒暗生,輕聲說道:“總有一天,我非毀了那所謂的長生樓不可!”他言語很是堅定,顏面卻是把喬巧兒吓到了。
“城傑哥哥,這裏可不比咱們關中,我們無論說話還是做事都必須謹慎小心,強打起百倍的精神,要不然我們會在不知不覺中陷入絕境的。”連城傑聽喬巧兒一言,心下則也是謹慎起來,沖她微微點頭。
喬巧兒見他知曉其中利害,心下也大為開心,便說道:“城傑哥哥,雖然帝都陽城就在眼前,但是我們要進城還是要小心一些,必須先探聽清楚。前面有個茶攤,我們先去那裏坐下喝杯茶水解渴吧。”
喬巧兒見連城傑點頭,便招呼身後的張氏兄弟和慧妙慧心,然後一行人沿路而下,向那茶攤走去。那草棚茶攤擺在路邊,茶棚內很是簡陋,只有三張陳舊的方桌一字排開,每桌各有四條長凳環繞在外。茶攤老板是一個老頭,五十歲左右的樣子,很是勤懇地招呼客人。但客人并不是很多,盡管天氣炎熱,進出帝都陽城的人有許多,但是茶棚內卻只有一桌坐有人,而且只是一個落單的商人打扮。
那似落單的商人坐在遠離竈臺那端,連城傑等人進得茶棚則是坐在他身旁的一桌。那商人見有人來便急忙結了賬,然後向陽城帝都走去,背影極是慌張,而這舉動卻被步步謹慎小心的喬巧兒發現。因為她深知自己和連城傑此次帝都之行,必然是在敵人嚴密的監視之下的,無論如何也是逃避不了,她心中擔憂的不是自己深陷危險,而是自己不知道那藏在身後的神秘之人是誰!
“巧兒,喝茶。”
正在喬巧兒思索之際,老板端上了茶水,連城傑倒上一杯遞了過來。喬巧兒接過茶杯,慢喝一口,然後聽得連城傑輕聲說道:“難道我們裝扮成這樣,還有人認得出來?”
“怎麽會呢連公子?”那張達輕聲道。
“對啊,這兩位師父可是連半點和尚的模樣都沒有了,別說別人了,就是我都認不出他二人了。”那張翼也附和道。
那慧妙慧心不曾答話,只是面帶笑容,慢慢喝茶。
喬巧兒聽張氏兄弟如此一說,也打量了一下慧妙和慧心,當真是一點和尚的樣子都沒了,看上去頂多也就是兩個面龐白淨的書童而已。可是那商人略帶匆忙逃開的樣子,卻是讓喬巧兒的心裏久久安心不下,她總覺得有些事情發生的太過于蹊跷了。
“沒事的巧兒。”連城傑見狀,急忙安慰道。
“只是不知道這帝都陽城外看似平靜,卻不知城裏會如何波濤暗湧。”喬巧兒喝了一小口茶水,然後輕聲說道。然她話音未落,卻聽一男子在茶棚外大吼一聲:“老板,快上壺好茶來。”
衆人望去,卻見是一身高七尺身形寬大的華服男子,陡然而立,身背長劍,他面部俊朗,并不因烈日的暴曬而稍減英姿。在他身邊,是一位略矮身形且嬌瘦的綠衣女子,面容雖好卻在烈日下稍顯疲倦,減了些容顏的美麗。
老板見有客人來,急忙上前招呼,那二人便在老板指引下繞過連城傑等衆人,坐到了原來那商人落座的地方。那女子剛坐下,那男子便用袖子給女子扇涼,一邊扇一邊溫柔說道:“師妹,還熱麽?”
那女子嬌嗔道:“這帝都陽城是什麽鬼地方啊,比江南還熱,真不知道師父他老人家到底是怎麽想的,讓我們兩個人來這地方受罪。”
“師兄不是都和師妹你說過了嘛,父親只是讓我來辦一件事情而已,可你卻偏偏不放心,非要跟着來。”那男子道。
“我不放心你麽,萬一你第一次出谷就被哪個狐貍精勾去了,那我可怎麽辦?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真是那樣,我在谷中不是要被衆位師兄弟笑掉大牙了?這……我還怎麽活麽?”那女子撒嬌道。
“怎麽會呢?師妹你在我心中可是無人能及的,你在我眼中就是那天上的月亮,別的女子只不過就是一支蠟燭而已,怎麽能夠相提并論呢?再說,別的女子我可是看一眼都嫌累得慌的。”那男子極力讨好女子道。
連城傑等人見此情形,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喝茶,和聽着那對男女的對話。倒是那張達,一邊喝茶祛暑,一邊低聲樂個不停。若不是喬巧兒靜望了他一眼,他心下突然害怕耽擱公主殿下的大事,恐怕他非要笑出聲來不可。
“師父他老人家說過,外面花花世界,到處都是陷阱,要我一定要看緊了你,不能讓你自毀修行。”那女子道。
“恩,你們都是對的。來,師妹喝茶。”
老板上茶來以後,那男子給女子倒了一杯,很是恭敬地遞了過去。随後,那對男女也不再說話,而是靜靜地坐着。一盞茶的功夫,那對男女便結了賬,兩個人有說有笑地向帝都陽城去了,好似一對拌嘴的小夫妻。
望着那二人遠去的背影,張翼卻是大笑了起來,說道:“那男的愣是一點骨氣都沒有了,心裏竟是竭力讨好那女子。”
喬巧兒卻不去管顧張達的言語,很是疑惑地問道:“不知這二人來這帝都陽城做什麽?”
“巧兒你認識他們麽?”連城傑問道。
“沒有見過。巧兒只是猜測的,想他二人,應該就是歸樂谷的郭昌宗和何彤淑。”
喬巧兒話音未落,卻聽那慧妙道:“便是的,那男子正是歸樂谷掌門郭正雄之子,本領高強,可與終南玄門的慕容秋白師兄相提并論,他去年曾代父來過久天寺。只是不知這歸樂谷遠在江南,如今派人北來不知所為何事。”
“莫不是也為了‘天芒神劍’?”連城傑問道,然後看向喬巧兒。其實此刻他心中對這慧妙慧心也是提防的,他想他二人留在喬巧兒身邊保護是假,盯着自己和“天芒神劍”才是真。
只是礙于喬巧兒和那正光大師的那層關系,加之自己欠下久天寺的人情,故而沒有說破而已。他想,也許喬巧兒也是知道這其中的緣故的。
只見喬巧兒搖了搖頭,說道:“應該不是的。看他們的行事與那些黑衣人似乎不是一路的,應該是為了其他的事情。”
一時衆人也想不明白,這歸樂谷門人北來的目的。良久,在喬巧兒的示意下,衆人便結了茶錢,然後一行人向那前方的帝都陽城行進。衆人在城門處經過兵士的簡單盤查,便進入了帝都陽城。
城中所見,商鋪林立,人來人往,很是氣派,很是熱鬧,确實是一副帝都該有的模樣。這幅景象,那是辰胤的上京暫時還比不了的。在這裏,是看不到半點天下大亂的影子的,仿佛這就是一處繁榮安定的樂土。
喬巧兒領着衆人在城西街的一家名叫“在別處”的客棧住下。這是一家較大的綜合性客棧,既有酒樓,又有客房,還有貨倉。因為客商往來衆多,店裏只剩有三間客房了,連城傑沒有辦法只好與喬巧兒共住一間。
他原來是不肯的,其實也不是不肯,只是怕毀了巧兒的清譽,但一想到沒有半點修行的喬巧兒一個人在這如同龍潭虎穴的帝都陽城,故而還是答應了下來。而慧妙和慧心則是住在旁邊左一間,張氏兄弟則是住在上一層,彼此之間隔得有些距離。
半日無話,直到傍晚時分,連城傑和喬巧兒正在房中分析如何尋找周良。還未等喬巧兒分析出個結果來,卻突然聽見樓下人聲嘈雜,好似有人在打架搗亂。連城傑欲向門外去一看究竟,卻又突然才變得安靜起來。未等連城傑打開房門,片刻之後卻突然聽得門外樓下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言辭很是威嚴。
“公主既然來到了帝都,為何不入宮,卻屈身于這小小的客棧之中,與市民為伍?”
聽此一言,連城傑和喬巧兒都是一驚,頓時變得惴惴不安起來。特別是喬巧兒,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恐懼。這裏可是佘諸帝都陽城,對她這個辰胤國的公主來說本就是龍潭虎穴,自己就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
“巧兒,怎麽我們才入這帝都陽城沒幾個時辰,就有人找上門來了?”連城傑問道。
“城傑哥哥不要着急,我們先出去看看,了解情況再決定如何走下一步。”喬巧兒強忍心中的疑惑和緊張,慢慢地對連城傑說道。
喬巧兒走向連城傑,連城傑停頓了片刻。只見她嫣然一笑很是輕松,連城傑便打開房門,領着喬巧兒出得門來。
廊上已然站立了許多人,有慧妙慧心兄弟,還有其他的客人。那張氏兄弟也是快步趕了過來,立于喬巧兒和連城傑身側不遠。衆人立于廊上,只見廊下直直站着兩排身披甲胄的軍士,數量在二十人上下,想必門外還有更多。
兩隊軍士前面,站着兩個男人。一個頭戴官帽,身着紫色袍衫,袍上印有雙鸾銜绶①圖案,束金玉帶;八字須,雙鬓略有斑白,看上去五十歲左右的樣子,面色祥和,卻給人不怒而威的感覺。另一人四十歲模樣,作黑衫書生打扮,臉無須卻有輕輕淺淺的胡渣印,雖是一臉英氣,但比之那戴官帽的男人則是遜色許多,看上去應是那男人的随從。
“老臣傅國忠給公主殿下請安!”那五十歲左右的男子大聲道。
喬巧兒走到廊邊,看向樓下衆人,又看向連城傑和張氏兄弟、慧妙慧心,只見他們亦是面露難色,特別是連城傑則不斷地搖着頭。喬巧兒深吸一口氣,欲向樓下那人答話時,卻有人在身後輕聲說道:“殿下萬萬不可,他不是來尋殿下你的!”
喬巧兒轉過身來,卻見一男子立于身後。那男子一身長衫,着裝極為簡單,但是眉目朗若星辰,俊而有神,渾身散發着詩書一般的儒雅。未等喬巧兒言語,那男子便穿過人群,漸漸走遠了,消失在走廊衆人之中。
望着那人的背影,喬巧兒心中不免歡喜起來。因為她心中已然猜想到,此人應該便是瑾房先生周良。若是如此,喬巧兒心中已知這帝都陽城之行,已功成大半。也許不出兩日,她便可領着衆人離開此處,西行赴辰胤河陽。
“吱呀!”也是在喬巧兒略作思索之際,他們所住房間旁邊的一間房門突然打開了,走出了一位女子。只見那女子身着淺橙色的淺橙煙紗裙,面若芙蓉,氣似幽蘭,眉目間透出幾分清秀,卻也流露出幾絲淡淡的哀傷。看她神色,似乎很是不樂意與這自稱傅國忠的人相見。
連城傑聽此動靜,立馬也側過臉望去,所見卻是一驚。走出房門的女子,竟然是那日他在永安鎮外救下的佘諸公主穎陽公主林妍麗。那林妍麗也望見了連城傑,似乎已然認出連城傑,她對連城傑輕輕一笑,又看向連城傑身邊的喬巧兒,便慢慢繞過他們身後,下得樓去了。
只是剛走到樓道中央,林妍麗便停下了步子,然後望向樓下的那傅國忠等人。然後只聽她靜靜說道,“國師為了找回本宮,可當真是廢了不少勁吧?”
“請公主殿下恕罪,老臣也是奉了陛下的旨意,不周之處萬望公主殿□□諒。”那傅國忠說着便跪了下去,伏地拜了又拜。他身後的書生和軍士見狀,也齊齊跪了下去。然後客棧之中的衆客人也齊齊跪了下去,口中道“參見穎陽公主”。這些人中當然還有喬巧兒等衆人,只是他們只是作勢蹲下而已。
林妍麗嘆息一聲,說道:“罷了,你們都起來吧。”見衆人站起身後,那林妍麗又繼續道:“這次就算了,不過若還有下次,本宮必會如實禀告父皇。”
“是是是,老臣知罪。叩謝公主殿下大恩。”那傅國忠說着便要再跪下去,那林妍麗則是右手一揮,道,“國師免了,且領我回宮去吧!”林妍麗說着,便走下樓去,那傅國忠則是千恩萬謝,俯身拜了又拜,然後跟在林妍麗身後,領着衆人出了客棧。
客棧立馬又恢複了原本的樣子,仿佛剛才的一切沒有發生過一樣,衆人又陸續回到房間。喬巧兒在人群中尋找周良的背影,雖半點沒找到,卻見那先前在茶棚裏出現過的郭昌宗和何彤淑出現在人群中,就在上層廊上。随後只見她們進到一間客房裏,她心下突然也更加擔心起來。
回到房中之後,喬巧兒突然向連城傑問道:“城傑哥哥,我發現那穎陽公主看你的眼神很是怪異诶。你們之前是認識的麽?”
“僅有一面之緣而已,也許她是認出我來了吧。”
然後,連城傑把自己在永安鎮外救下林妍麗的事情給她說了一遍,喬巧兒一邊聽着,一邊卻是在沉思。待連城傑言畢,喬巧兒便說道:“如此說來,那我們在義莊所遇到的無音閣門人,應該也是為了她這位公主而去的。不想林蔭雄那個壞到了極點的人,居然會有這樣一個比他如此明事理、曉大義的女兒。”
“我們的巧兒才是比人家強上百倍呢,不僅美若天仙,還智謀無雙。”
喬巧兒聽他如此贊美,只是微微一笑,說道:“世人相傳,佘諸大權盡數被傅國忠所掌控,但如今看來實情并不是這樣的。那傅國忠雖然位高權重,在國內無人敢言,但是對林氏一族卻又是很忌憚的。想不到這林蔭雄二十多年不上朝了,居然還能有如此高的謀略,想必也不是一般之人。”
“巧兒,那傅國忠到底是何許人也?”連城傑問道。
“傅國忠本是久天寺的僧人,釋名法相。”
“什麽?他是久天寺僧人?”連城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原是久天寺主持正方大師的得意弟子,在江湖上頗具威名。不想,十三年前林蔭雄為求長生前派人前去久天寺求藥,遇得這法相自薦,從此他便被诏至朝中并被賜名為傅國忠,擔任着佘諸林朝的國師,不斷地給林蔭雄到處尋找長生不老藥。”喬巧兒說道。
“既然是佛門僧人,應該是慈悲為懷,如何能夠助纣為虐為禍蒼生呢?”連城傑問道。
“其中緣由巧兒也不得而知,只知道後來,也就是十二年前,久天寺正方大師發下佛令,将傅國忠逐出久天寺。自此,世間也就再沒有久天寺法相大師了,只有佘諸林朝國師傅國忠。這些巧兒也是聽父皇和二哥談話時,偶爾說起的。”
喬巧兒慢慢說道,其實此時,她心裏也是和連城傑一樣心事重重。這次帝都陽城之行,雖然看似平靜,但是卻讓人極度不安。而讓她更加擔心的則是連城傑,此時的他已不同于往日,她害怕他在沖動之下會沖進皇宮,行刺不成反害了自己性命。
“城傑哥哥,你要答應巧兒,雖然陷害你們連家的葉崇山已在十年前被殺,但佘諸皇帝人還在世。我們如今身在這帝都陽城可說是危機四伏,但你切不可冒險闖去皇宮長生樓找林蔭雄。因為皇宮重地守衛森嚴,情形模糊難辨,十多年來有太多修真煉道之人意欲行刺都是有去無回的,這其中也有百名我們辰胤的勇士。我不想你去冒這個險,你知道麽。”
連城傑望向她,輕輕一笑道:“巧兒放心,這一次我是伴你而來,怎麽會置你于危難而不顧呢?”喬巧兒見他如此,心下還是擔心,便走過來,拉着他的手,很是溫柔地道:“城傑哥哥,等尋得了瑾房先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