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挾雷帶電的一劈,語有笑意。
“遲了。”游榭兒反手一撈,扯上浴巾一角,再借機一抖,将浴巾一旋,繞在入侵者脖子上,腳下同時一勾,一個漂亮的反制,将入侵者壓在地板上。得勝後,游榭兒不忘追加一句提醒:“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入侵者全身放松,一點反抗的意思也沒有,只說:“我收回。”
“收回什麽?”
“道歉。”
“……”游榭兒愣了愣,突地哈哈大笑,放開入侵者,待到笑夠了,游榭兒才說:“喂,算起來我們一年沒見了,你還不把浴巾拿下來。不想見見我?”
第42節:荒之眠 開獎啦(2)
“不想。”頭罩浴巾的人搖頭又搖頭。
“為什麽?”有人氣結。
入侵者似乎嘆了口氣,雖看不到表情,那語氣卻極度的無奈:“因為我不想看到你那副臃腫的身材。”
話剛說完——砰!果凍電話迎面吻上腦袋。
“庸、解、狐!”殺氣騰騰,蓄勢待發。
頭罩浴巾的人閃身避開,至此仍然無意扯下浴巾,邊躲邊笑,“榭兒,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我可沒請,你不算客……哦,對了,”剎住身形,游榭兒一拳捶到掌心上,想到什麽似的大叫:“喂,你怎麽找到我這兒的?”
“……”
“解狐?”
“榭兒,你的屋子只停在建築的最頂層,我正好看到,所以下來……嗯,拜訪。”
“拜訪就免了,你是算準了時間來這兒。”心知肚明地輕嗤,游榭兒換上輕柔的音樂,回頭,雙眼一瞪,“你到底要在浴巾下面待多長時間?”
借着浴巾下透露的隐約光亮,庸解狐走到透明牆窗前,慢慢扯下浴巾。
在夜色的渲染和燈光的反射下,此時的牆窗像一面朦胧的鏡子,曲曲折折的線條勾畫出深夜拜訪者的輪廓,虛幻,缥缈,仿佛要淩空飛去。
随手将浴巾向後抛,他篤定主人會接住。
食指一勾,讓浴巾挂在手上,游榭兒擡平眸珠,視線溜過那道久違的背影,慢慢移向鏡面化的牆窗。隐隐約約的鏡面中,是一雙低垂的眼眸。
“榭兒,把燈關了,我想看夜景。”輕沉的嗓音,透着一絲疲憊,“謝謝。”
游榭兒沒說什麽,彈指下令,黑暗重回。
走到庸解狐身邊,兩道身影并立。
透過牆窗往下看,一片繁華美景,都市迷離。筆直的街道縱橫交錯,如蛛網蔓延,高聳的建築物或密或疏,圓頂的,尖頂的,方形的,三角形的,不規則的等等等等,包裹在五顏六色的燈光下,充滿狂野與靡麗,與之相伴的,是那幽靈般的氣息。
這種氣息,與正義起舞,與邪惡幹杯。它誘惑,妖嬈,純粹,美麗得……令人窒息。
第43節:荒之眠 開獎啦(3)
點着牆窗上友人的肩部線條,游榭兒突道:“解狐,你不高興。”
庸解狐沒說什麽,長長的眼睫翕翕一扇,似要擡眼,也僅是……似要。
“我能幫你什麽?”游榭兒揉揉半濕的發,停了停,瞟他一眼,撇嘴追加一句,“喂,我的身材沒你說的那麽臃腫吧?”
“……”似笑非笑地彎起唇角,庸解狐擡眸,只道:“你是西一區的總編輯,我可不敢勞煩你。”這話,僅是謝絕了游榭兒前一刻提出的幫忙,對于“臃腫的身材”一說,他似乎不打算收回。
“哈,你還知道我是誰啊。”游榭兒翻白眼,随後立即感慨成熟的自己怎會有如此幼稚的舉動。
庸解狐聰明地沉默,以免挑起不必要又幼稚得可笑的争執。
現在的他,無心玩笑,也無力玩笑。
游榭兒是“八卦綠貓”西一區的區總編輯,愛好是“砍文章”——砍掉文章中所有不必要的形容詞和副詞,如定語、狀語、補語。通常一篇文章,無論多少字,無論什麽體裁,無論有什麽用,經游榭兒審讀之後,只會剩下幾百字或幾十字。這種砍文章的過程被游榭兒稱為“塑骨”,就像貓這種動物,一條魚整個含進嘴裏,吐出來後只有一條完整溜溜的魚骨頭,精減得……唔,只能用精減來形容。
曾經有一位作者,将自己嘔心瀝血的五十萬字大作交給游榭兒“拜讀”,原本那位作者想借“拜讀”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請游榭兒寫推薦序文,結果可想——五十萬字大作被砍得血肉橫飛,剝皮,剔肉,外帶抽筋,等游榭兒“塑骨”完成,一個文檔丢回去,五十萬字濃縮成五千字,最後附言:“此文可讀率僅百分之一,請投短文出版部。”
憤怒嗎?
如果是作者本人,大概會。
其實,那位作者的書寫得不算差,如果一千人閱讀他的作品,至少百分之九十八的人不會排斥。不幸的是,他偏偏将作品給了那百分之二的人“拜讀”,不被砍死已經是福大加命大了。随後,五十萬字轉到西一區另一名編輯手中,總算是順利出版。
第44節:荒之眠 開獎啦(4)
游榭兒的屋子是一駕舊式的四輪地跑,經過改良後,空間寬敞,設備齊全,攻擊系統無可挑剔,必要時可以升空。游榭兒喜歡将房子停在建築物的最頂層,方便看風景,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無論從高度還是視野度來說,都稱得上是這座城市的最高點。
這種可移動的屋式地跑,十幾年前曾在盤古星上流行過,現在,全盤古大概找不到三駕,一來過時,二來……二來……唉,庸解狐偷偷嘆口氣,雖然屋式地跑很方便,可體形太臃腫,對于追求新奇和刺激的人們來說,新鮮感一過,也就視如垃圾了。
他幽幽擡眼,高缈的夜空中,一輪變月懸挂。
霧化的金色光芒灑在盤古星上,與城市的璀璨相比,毫不起眼。
此時,若有飛禽過空,瞳孔中必會映出某個“奇怪”的物體——在這城市最高的建築物上,覆蓋着一個半圓形的“頂”,它有着金屬質地的外殼,光滑,優美,折射着金變月的光芒,自身的顏色卻無法判斷;它圓圓的四周環繞着一圈皺褶似的裙邊,像浮游在深海中的水母,它的下方卻是一個矩形座,整體看上去像某種造型奇特的玩具。
這奇怪玩具,正是游榭兒設備齊全的屋式地跑。
“這兒……”指尖在窗上無意識地游走,庸解狐的聲音慢慢輕松,“沒變……”
“嗯,荒度之夜!”游榭兒亦将視線投向因高度而縮小的城市,“可以想象,未來的八天絕對熱鬧,熱鬧之後,就該我們忙了。”
“要開獎了,”庸解狐靜靜陳述,“這也算是盤古星的……盛事。”
“我可不會認為你對那獎有興趣。”游榭兒橫眉一瞥,對他所提到的“獎”心知肚明。
深夜的拜訪者淡淡然吐口氣,垂下的雙眸掩去所有情緒,只輕輕應了聲:“嗯。”
“那麽——”游榭兒背靠牆窗,負手問道:“解狐,你怎麽有興趣到這兒來?”
偏頭,銷魂的眸子穿透黑暗看向友人,一道恰巧破空的光柱在那雙眼眸深處劃過幻晶般的光澤,閃爍的燦爛,瞬間的焰火。
第45節:荒之眠 開獎啦(5)
唇動,他的聲音輕輕的,悄悄的:“路過,為了吃一盤面。”
多簡單的理由,卻也最真實。
說起獎——
盤古星上,獎項很多,多得就像宇宙裏懸浮的小行星,此消彼長,綿綿不絕。但是,沒有哪一種獎能像賽息國的“眠獎”這麽引人注目,流光溢彩,甚至……嚣張。
提起“眠獎”,不得不先了解賽息國。這個位于盤古星西半球的一個小國家,沒有誇誇其談的歷史,沒有讓人眼饞到野心膨脹的礦産資源,充其量,算是有那麽一點豐富的森林和水力資源吧。但因為國土面積小,這豐富的“資源”也不過是小菜一碟,小貓一只,不足挂齒。
盡管如此,賽息國卻特別注重國民的文化素質,賽息國人熱情好客、談吐文明、重諾守時,熱愛大自然和野生物。
“眠獎”是賽息國衆多獎項之一,它的歷史可以追溯到282年前。“眠獎”共設有9個獎項,每3年頒發一次,迄今已經頒發了93屆,按順序,今年這一屆想當然是第94屆。
荒度城,歷來是“眠獎”的頒發地,第94屆自也不例外。
“眠獎”的特點有二:一,它獨立;二,它隐秘。
它的獨立,在于評選者的提名不受任何限制。不分國家,不分種族,只要你能聯系上“眠獎”委員會,你就能對你所欣賞的人、作品、組織進行提名,甚至可以自己提名自己。要注意的是,在提名的同時,你必須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