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01
不過這種情況也只持續了兩年,從第三年開始,索命的事發生得越來越少了,又過了五年,就再也沒人掉下去摔死了。
施青好奇道:“這是為什麽呢?”
鬼怪的欲望是不可填的深壑,貪財鬼也不可能只貪幾年的財,再說了,下面是不是貪財鬼都存疑,如果真是貪求錢財,那劫穿金戴銀的富商不是更好,何必要專挑新娘子的送親隊伍下手。
老太吐出一口煙,幽幽道:“不知道,也許鬼也已經老死了吧。”
施青笑了笑,自然是不信這個解釋。老太忽然猛地一磕煙鬥:“鬼老死了,事情卻還沒有結束。”
那年春天一直在下雨,都說春雨貴如油,可若是連綿不絕的雨,就惹得人煩惱了。雨淅淅瀝瀝下了一個月,一點都沒有停,泥土被沖刷,處處濕滑,村人連門都出不得了。
而且這雨也是邪門,下了這麽久,不僅沒變小,反而還有越來越大的勢頭。直到一天晚上,雨正下得人心煩,忽然間,響起了咚咚咚的敲門聲。
“哎,等等等等。”施青做了個暫停的手勢,提問道:“誰的家裏響起了敲門聲?”
老太的眼睛裏映着一點煙鬥快要熄滅的光,怪瘆人的,她刻意壓低聲音,道:“十幾戶人家,全都同時響起了敲門聲。”
一陣陰風吹過,施青的胳膊上出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事情變得有意思起來了,她湊得更近,問道:“然後呢?”
然後更詭異的事情就發生了。當夜的雨那麽大,都是鄉裏鄉親的,知道沒人會在這個時候串門,再說了,拍門聲又快又急,簡直是像厲鬼要來索命,自然是沒人敢去開這個門。
過了幾分鐘,十幾戶人家門前的敲門聲同時停下了。
沒有人知道這天夜裏雨是什麽時候停的,只是村人們早上起床的時候,發現天光終于大亮了。
這場大雨造成了很大的麻煩,好幾處的山體都被沖垮,石頭滾下。而在西山的山腳下,随着泥土被沖出來的,還有十幾只棺椁。
這下村子裏炸開了鍋,南山人世世代代都住在這裏,村中的墓地設立在北面的一處山崗上,還請前朝某知名的風水先生看過,沒有道理會有人家把自己的親人孤零零地葬在西山。
這樣一來,沖出來的這十幾具棺椁來歷就很可疑了。
無人敢輕易開館,但是任由這些棺材留在南山上也很晦氣,于是經過開會讨論之後,村民們一致同意,把這些棺椁都先搬到某處空地,然後他們再出去請風水師過來處理。
村裏的青壯年被派來擡棺材,然而由于下了太久的雨,泥土異常濕滑,有個小夥不慎滑了一下,沒穩住棺材,棺材翻倒在地,棺蓋被摔開了。
這一摔不要緊,裏面居然滾落出金戒指和金項鏈。
施青猜測着後續情節:“他起了貪財之心?”
“沒有。”老太嘆了口氣,“那時大家都是很淳樸的,而且這可是棺材裏的東西,是帶着晦氣的,只要不是家裏窮得快要餓死,沒人會打陪葬品的主意。”
巧就巧在,小夥是認識這些首飾的,尤其是那支纏絲的金鳳簪子,那是他小時候和父親一起去首飾鋪特意打的——這是他大姐出嫁時的嫁妝!
故人舊物猛然出現在眼前,小夥顧不得別的,直接就地打開了棺蓋。
只見裏面有一具已經風化了的白骨,而白骨的身上非常詭異地挂着金項鏈、金戒指、金簪子……
施青猜測道:“裏面的白骨是他大姐嗎!”
豈料,老太再次幽幽地搖了搖頭,她道:“不是。小夥的大姐活得好好的。而且不僅如此,剩下的十幾具棺椁也都和這具打開的棺椁一樣,裏面是白骨,白骨上挂着金鏈子之類的東西。”
施青陷入了沉思,老太以為終于吓住這個姑娘了,滿意地抽了一口煙鬥,施青忽然問道:“這裏面應該也有您妹妹出嫁時的嫁妝吧。”
老太道:“自然是有的。”
施青問:“裝着您妹妹嫁妝的棺椁裏有幾具白骨?”
老太的眼睛眯起來了,道:“兩具。”
施青拍手,笑道:“我知道了!棺材裏面裝着的是當年摔下懸崖的送親人的屍骨,時隔多年,有人連人帶嫁妝,全都原樣送回來了!”
老太“呸”了一口:“小姑娘不要亂講,送親的時候死掉的是活生生的人,幾年後送回來的是幾具枯巴巴掉渣的骨頭,那能一樣嗎?”
施青卻沒有理會老太的指責,仍然在思索,自言自語道:“不過事情還是很蹊跷的,既然搶的就是錢財嫁妝,搶都搶了,為了搶連人命都搭進去了,這麽多年過去,也沒有落網的風險,為什麽要再把東西送回來呢……
“再說了,即使要還,也有很多種方法,既然有本領讓天公下一個月的雨,那就一定還有更神不知鬼不覺的法子把東西送回村子裏,為什麽還要那麽麻煩,把時隔十幾年的人骨都細致地收集好,裝進棺材裏送回來呢,并沒有人去找這些人的屍骨啊……難道這人想要傳遞什麽信息嗎?還是說這些兇死鬼死得太冤枉,纏得幕後之人深受其害,所以才急着把這些兇死鬼的屍首送回來?……”
施青的推測一條一條的,令老太毛骨悚然,她想讓施青不要在夜裏亂講話,小心惹鬼上門,但是還沒來得及說,就見莊白從河邊回來了。
莊白走到施青身旁:“還要再坐一會兒嗎?”
施青很聽話地站起身,終于是止住了鬼故事的話頭,她向老太笑了笑:“我要先走了,謝謝您今晚給我講故事,我聽得很開心。”
施青聽得很開心,老太的體驗卻是不大好的,她都這麽大歲數了,居然還能感覺到蒼老松弛的皮膚上雞皮疙瘩一顆顆冒出來的感覺。老太收了馬紮,飛快地跟二人道了別,進了自家的院子。
約定在小王家中會面,他們走到的時候,只見門口停了好幾輛警車,院子的大門敞開着,警察在裏面進進出出。
許多人聚在院子裏,圍着警察焦急地詢問着什麽,還有人在哭。
“這是怎麽了?”施青環視一圈,覺得這好像不是件小事。
就在這時,屋裏傳出一陣碗碟碎裂的聲音,似乎是有人摔了盤子,緊接着,尖利的聲音刺透門窗傳出:
“什麽叫我家孩子藏着掖着?你們家孩子是在哪裏丢的?在你家裏不見了那是你們沒看管好,自己做家長的不稱職,別來碰瓷我們家孩子!”
“哎哎哎,你怎麽說話的!誰不稱職?我家孩子晚上從來都不出門的,不見了肯定是被人騙出去的!”
“你什麽意思?你意思是我們家把你孩子騙出門了?”
“我可沒這麽說,你別血口噴人!我只是跟你講道理,憑什麽全班的孩子都不見了,就你家孩子沒事?”
“你還想讓我家孩子也丢了?我看你……”
接下來的話就聽不清了,因為屋內傳來混亂的推攘的聲音,鍋碗瓢盆稀裏咣當砸到地上,似乎有兩波人打起來了。
有個瓷白的花瓶從門內扔出來了,直直砸在施青腳邊,碎片飛濺,施青被莊白拉着往後退了好幾步,低聲說道:“要不我們先走吧。”
莊白點點頭,二人轉身剛要走,就聽有人在身後叫道:“施老師!”
是小王從屋裏出來了,他臉色不大好看,焦頭爛額的,說道:“不好意思施老師,家裏突然有點事情,我給忙忘了。”
施青擡眼看了一眼屋內,問道:“需要幫忙嗎?”
小王摘了眼鏡,不過是一個下午不見,現在已經疲憊出大雙眼皮了,他道:“謝謝您的好意,不過現在沒人知道要做什麽,裏面的人吵了一晚上了,什麽都沒吵出來。”
“到底怎麽了?”
“丢了二十幾個孩子。”小王聲音壓得很低,“你們還記得我們上午看到的那群小孩嗎,現在除了我外甥,全都失蹤了。”
小王跟施青梳理了一遍事情發生的經過,送走女朋友後,他開車去學校接了外甥。當時一切正常。他們回到家裏,跟平常一樣地吃晚飯,七七寫完作業是七點半,本來打算出門去找朋友玩的,結果還沒出門,就碰到了焦急來找孩子的同學父母。
據那對家長所說,他們孩子回家之後,明明乖乖待在房間裏寫作業,不知怎麽的,也不知什麽時候,等叫他吃飯的時候,沒有人應,推門進去一看,房間裏是空的,孩子已經不知所蹤。
丢的不止這一個孩子,短短半個小時之內,家長們之間開始互通電話,都以為自家孩子去找朋友玩了,電話打完一圈後大家驚悚地發現,全班25名學生,除了七七,剩下的全部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