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02
這些家長一齊報了警。
如今沒有任何線索，只能來詢問唯一沒出事的七七，于是一群人就都聚到了七七家中。
可是無論怎麽問，七七的回答都是一樣的，這對他來說就是無比普通的一天，放學回家，吃飯，寫作業，他最後見到同班同學還是在學校裏，其他的事，怎麽想也跟他沒有關系。
可家長們卻不這麽認為，反反複複就是一句話：為什麽只有你沒事？
小王捏了捏鼻梁，把眼睛重新戴上，無奈道：“現在連警察都在詢問我外甥，他能知道啥。這些人都賴在我家不走了，我也願意去幫他們找孩子啊，可是我們又有什麽辦法呢？”
施青一邊聽小王講，一邊不由自主地摸出一根棒棒糖叼在嘴裏，沉默半晌後說道：“今天上午，七七為什麽會哭？”
“啊？”小王沒想到施青會問這個問題，回想了一下，說道：“我只知道，他沒有被欺負，只是跟同學鬧了點矛盾。”
施青追問：“什麽矛盾？”
“這我就不清楚了，小孩子嘛，打打鬧鬧，你看我不順眼我看你不順眼都很正常……”小王撓了撓頭，“您的意思是，這件事還是跟我家有關系？”
“不是這個意思。”施青解釋道：“只是現在什麽線索都沒有，只能倒着往回查。”
“跟我進來。”小王招呼着施青和莊白往屋內走，此時警察的盤問已經結束了，七七正躲在奶奶懷裏。
“過來。”小王沖他招手。
然而小孩子經受了太多人輪番上陣的詢問，此時已經自閉了。
“你就別再添亂了！”奶奶摟緊七七，罵道。
小王：“這是我的老師，來幫我們的。”
奶奶這才擡起眼，看到門口進來的兩個人，一男一女，形容态度不像是本地人。
施青走上前，道：“奶奶放心，我不會做什麽出格的事。”
老人上下打量着她，見施青神情柔和，不是來找事的，從鼻子裏悶悶地嗯了一聲，以作應答。
施青在七七身旁坐下來，倒沒有直接開口。
衆目睽睽之下，她開始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先是拖過炕上的短腿木桌，把它擺在自己面前，然後不緊不慢地擺弄上面的東西，将三只蘋果擺在桌上，又取了四只茶杯，茶杯裏的餘水倒掉，重新注了水，四只杯子裏水面高低不同，分別擺在了桌面四角……
她做這一切的時候動作慢條斯理的，非常專注，好像這是天大的事情。
“我女兒都丢了！你還在這兒裝神弄鬼的幹什麽？”
“你哪兒冒出來的，別浪費時間阻礙警方辦案好嗎！”
小王向前一步，擋在無理取鬧的男人面前，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
施青沒理會衆人，等她停下動作，七七的哭聲也止住了。施青說道：“七七，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這件事情跟你沒有關系，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壓力。”
方才就一直在抱怨的男人又喊道：“你怎麽知道跟他沒關系，調查結——”
他話還沒說完，施青的眼神便落在他的身上。
施青有一雙并不标準的丹鳳眼，平日裏總是笑着，盈盈的，經常會被人誤認為是桃花眼，但是當她面無表情地盯着一個人的時候，眼尾會拉出一道銳利的線，顯得整個人非常淩厲。男人暴怒的聲音戛然而止。
見他安靜了，施青收回視線，道：“我也知道你很想找回你的同學們，現在警察正在外面找他們的蹤跡，我們要相信警察。現在我跟你說話，你就當是在聊閑天。”
七七沒回答，小王在一旁戳戳他道：“同意了就回應一下。”七七點頭。
施青問：“今天上午，你們去做了什麽？”
“我、我們……”
他還沒說完，一旁的老師便着急地替他說道：“上午我們是組織的班級活動，帶着三班的小朋友上山冬游，但跟他們失蹤肯定沒有關系，因為我們中午就全都回去了，一個孩子都沒少，下午還上了半天課呢。”
“好的。”施青沖那名搶答的老師笑了笑，“你也不要緊張，我只是跟他随便聊聊而已。”
一下子有這麽多孩子失蹤，而且還是同一個班級裏的學生，學校怎麽樣都難逃其咎，三班的老師自然也是惴惴不安，一早就被請了過來，一會兒還要跟着警察回局裏。
“你們上山的時候，有發生什麽特殊的事情嗎？”施青重新把視線投向了七七。
“哪裏會——”再次搶答的老師話還沒說完，施青就對她微笑着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七七低着頭道：“……沒有。”
施青想了想，換了個問法：“那你能不能講一講你們冬游的事？”
七七露出了有些迷惑的表情，施青微笑着鼓勵道：“記得多少就說多少，越詳細越好。”
七七沉默了一會兒，接着便從早上去上學開始講，怎麽排隊，怎麽上車，怎麽跟在車上跟同學吃零食睡覺……
屋子裏只有他稚嫩的說話聲和大人們壓抑着的沉悶的呼吸聲，雖然小孩子講事情很啰嗦，而且無用的細節太多，還時常會倒回去補充，颠三倒四的，但此時每個人都無比認真地分析着他嘴裏吐出來的每一個字，試圖從裏面找到蛛絲馬跡。
講到上山的時候，施青敏銳地提問道：“你說你想去上廁所，被老師帶着去了洗手間，然後就跟着老師等他們回來，你知不知道其他同學當時是去做什麽了？”
七七猶豫了一下，下意識地擡眼去看老師，施青回頭看了一眼，小王立即很懂眼色地要将老師請出了房間，老師一開始還很不願意走，但是奈何家長們此時倒是都統一了戰線，一人一句讓老師出去休息一下。
門剛一關上，七七就說道：“我們老師也不知道……”
“哎呀你快說啊，快點說，他們當時去做什麽了？”一個家長忍不住催促道。
七七黑漆漆的眸子望向地面，手指捏住被角，說道：“他們進了一個山洞。”
“山洞？什麽山洞？”一個女家長聲音拔得很高，“不是都有老師跟着呢嗎，怎麽會去山洞？”
“我當時想噓噓，一個老師帶我去找洗手間了。”
一個班二十五個學生，配了兩個老師跟随看管，還有一個老師才對。聯想到方才女老師的表現，施青問道：“剛才那個女老師呢，她當時不在嗎？”
七七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立即就有學生家長沖出門去，把在外面牆角站着的女老師給叫了進來。
被問及當時她去做什麽了，有沒有看住孩子，她卡了一下殼，道：“我也去洗手間了……”可能是發覺自己這句話有點心虛，她又補充道：“人有三急，不行嗎？”
聞言，立即就有情急的家長沖了上來，揚起巴掌便要打，被周圍的人制止了。
“那都是八九歲的小學生啊，他們懂什麽？學校怎麽能把他們扔一邊讓他們自己待在山裏？”
那名老師雖然不占理，但是氣勢卻很足，她揚起頭道：“放什麽屁，都是南山人裝什麽孩子嬌貴？是，我承認，我就是去上廁所耽擱了三分鐘，但是你們摸着良心問問，都是村裏山裏撒野長大的孩子，山疙瘩裏有什麽東西比我還熟！再說了二十多個小孩在一起，我就走了三分鐘，能出什麽問題！”
一個家長嗷的一聲哭開了：“二十多個孩子！丢一個你賠得起嗎！”
“別亂說話！孩子當時可是一個都沒丢！”
有人見這裏似乎有了新的進展，出門将兩名警察請了進來。一看到警察進門，屋子裏寂靜了一瞬，随即老師家長各顯神通，又是好一通雞飛狗跳。
施青沒理會一旁的嘈雜，也沒分眼神給站到一旁的警察，繼續柔聲問道：“你再講講，當時他們去了山洞，回來是怎麽跟你說的？”
“他們說，他們找到了一個洞，很深很大，裏面還有妖精的像，很好玩。”
是了，因為除了他，其他人都去那個山洞裏玩過，還跟他把裏面描述得神秘誘人，所以七七才會後來哭了一路。
警察聽到這裏，已經拿出對講機呼叫同事了。施青問道：“他們有沒有說今晚還要再去？”
“沒有說。”
“那你知不知道他們說的山洞在哪裏？”
“不知道。”七七搖了搖頭，“這是他們後來跟我說的。”
施青站起身，對警察說道：“從七七這裏只能得到這些信息了，他不知道山洞的具體位置，不過如果人夠多，可以在那片區域裏搜一下有沒有山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