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上搭窩的男友怎麽哄回家 — 第 54 章 山頂亦可摘星辰

山頂亦可摘星辰

李顯想要發火,卻忌憚商家權勢,只能對手下喝道:“還等什麽?”

屬下得了令,立即上前,押了秦氏。秦氏沒有防備,被他們推得一個踉跄,頭向着南天的方向重重地磕在地上,再擡頭時滿臉都是血,說不清這一叩是沖着南天的,還是被人粗魯推的。

秦氏依然緊緊裹着南天的衣袍,沒再掙紮,被人輕易地關在籠子裏。南天下意識地要去把她拉出來,那侍衛卻看她很不順眼,裝作無意,将她一把推在地上。

手在沙石地面上磨得生疼,南天想站起來,然而衆人一看熱鬧終于要來了,都一擁而上,去搶占江邊的位置,南天的頭、肩膀被人撞得生疼,在湧動的人流中壓根起不來。在南天感覺自己幾乎要窒息的時候,一只有力的手鉗住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拉了起來。

南天回頭一看,商少鵲正垂頭望着她,見她全須全尾就沒廢話,直接道:“一會兒你騎着馬過江,在那邊會和。”

南天一皺眉,“哪來的馬”還沒脫口而出,就見商少鵲食指拇指捏成一個圈,放在口邊一吹,一道清亮如鷹唳的哨聲便蕩了出去。

與此同時,鎮上所有的馬都蠢蠢欲動,跳出馬欄、掙脫鼻鎖,長嘶着越過長街奔來,其中領頭的黑馬縱身一躍,居然從一群人頭頂上跳了過去,在人們的驚呼聲中落地,繼續奔向商少鵲身邊。

商少鵲拉起南天,也沒問她會不會騎馬,雙手一托,便将她放到還未停穩的馬上。南天壓住已經到了嗓子眼的驚呼,見商少鵲手一動,那野性的黑馬便有靈性一般,将頭湊了上去。

商少鵲側着臉,在馬耳處低聲說了一句什麽,便擡頭對南天道:“走吧。”他在馬臀上拍了一下,那馬就短嘶一聲,揚起頭抖了抖馬鬃,拔腿狂奔。

南天緊緊地抱着馬的脖子,回頭看了一眼,然而人群已然又彙合起來,密密麻麻都是人頭,她看不到那邊的情況,卻聽到人群中傳出一陣喧嘩的驚呼,似乎有什麽事發生了。

她咬了咬唇,決定相信一把商少鵲,去江對岸與他會和。

雨水灌注,江水漫漫,南天想要勒馬尋一處過江,然而這馬野性得很,不管她如何勒緊缰繩,都只管一個勁兒地向前沖。

不知黑馬奔跑了有多久,眼看已經到了人煙稀少的地界,再向前不知要到哪裏去,南天扭頭望了一眼地面,是潮濕的黑土,摔在上面應該摔不死人。

就在她閉了閉眼,想咬牙往下跳時,那馬卻猝不及防地調轉方向,看準一處淺灘,絲毫未減速便邁蹄入水,激起的冰涼水花激了南天滿臉,南天趕緊抱住馬頸,明明沒有落入水中,她卻感覺自己要被溺死了。

等到了對岸,南天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立即驅馬向回奔去。然而她找來找去,一直沒有找到商少鵲的身影。黑馬似乎覺得已經到了目的地,一反方才的撒歡狂奔,此時也溜溜達達地閑庭信步起來。

南天下了馬,不由自主地走到江邊,若是真的被江水沖走,這點時間早就被湍急的水流沖到不知何處去了,然而她心中惴惴,還是跪在江邊,向江水中望去。

冰涼的江水不停地漫上來,不肯告訴她端倪,于是南天又站起身,邊走邊喊商少鵲的名字。

驚起一群林中的鳥雀,除此之外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回音。就在南天幾乎要垂頭喪氣之時,黑馬卻忽然有了反應,耳朵機靈地豎起來,打了一聲響鼻,随即便拔腿向樹林中奔去。

南天回頭一看,心中一動,提起濕透的衣擺,追着馬跑去。

林中潮濕昏暗,樹根橫生,南天被樹根絆倒好幾次,摔到後來,她已經摔習慣了,第不知多少次被絆倒時,她閉上眼睛做出了比較不疼的倒地姿勢,一旁古樹邊伸出一雙手臂,将她接住了。

南天睜開眼,看到了全身濕漉漉、靠坐在樹旁一臉無奈的商少鵲。

那馬也回來了,正興奮且親昵地去舔商少鵲的脖子,商少鵲拍了拍它的頭,讓它一邊自己玩去。

他這才轉回頭看着南天,“……我給你馬,是讓你坐的,不是讓你追着它跑的。”

南天沒解釋,上上下下把商少鵲打量了一番,他簡直像是從水裏剛撈出來的一樣,商少鵲指了指一旁的樹叢,南天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一只鐵籠子。

鐵籠被人暴力拆開了,手指粗的鐵條被硬生生掰彎,剛好可以供人鑽出來。

南天扒開半人高的野草,看到了昏過去的秦氏。

“沒死。”商少鵲站起來,全身嘀嗒着水地走過來,“估計是吓暈過去了。”

南天沉默半晌,道:“多謝。”

“你謝我做什麽?”商少鵲揚起一邊眉,“我又不是為你救的。”

他蹲在秦氏身邊,此時秦氏身上還裹着南天的外袍,不過也緊緊只是一層外袍,被水打濕之後形同沒穿,商少鵲這樣蹲在她旁邊看,居然一點要避嫌的意識都沒有。但他神色間坦坦蕩蕩的,好似在看一盤豬肉,南天居然一時也沒辦法說出“非禮勿視”這四個字。

“她快醒了。”商少鵲下了結論,“剩下的事我就不摻合了,你還要留下來嗎?”

南天站在一旁想了想:“至少要給她留一身幹淨衣袍。”

話剛出口,南天便發覺這不大容易實現,此處是一片荒郊野嶺,哪裏來的商鋪去買衣袍。

商少鵲想了想,道:“你在這兒先別動。”說着,他沖馬招了招手,馬撒着歡跑了過來。

商少鵲騎馬離開了,南天坐在秦氏身旁等,她原本以為商少鵲是騎馬去附近鎮上買衣服了,估計來回至少要一個時辰,沒想到不過一炷香的時間,馬蹄聲便又再響起。

商少鵲翻身下馬,扔給南天一個包袱,南天打開一看,裏面是一套粗布衣裳,是舊的,但是洗得很幹淨。南天問道:“哪來的?”

“跟山裏的獵戶換的。”

在秦氏身邊放下那套衣裳,南天想了想,又從身上搜羅出些銀子,放在衣褲中間,這才起身要離開。

南天騎在馬上,商少鵲遠遠地牽着缰繩在下面走,一路無話。

南天忽然道:“沒想到你會來參加科舉考試。”

她問,商少鵲便答一句:“沒想來的,我爹讓我來的。”

南天:“你便沒什麽抱負嗎?”

商少鵲不過是商闕席間無聊放下來的一縷神識,待宴席散了,自然是要回天界去的,估計壽命不會到三十歲,要說抱負那便沒意思了,于是商少鵲笑了笑,沒說話。

南天道:“不是每個人都适合做官的。”

商少鵲道:“你好像把做官看得很重。”

南天道:“非為官不可教化一方,我又不可能篡權去做天子。”

商少鵲哭笑不得:“……你別什麽話都往外說吧。”

南天瞥了他一眼:“這裏荒無人煙的,沒人知道。即使你出去亂說,我也不會認賬。”

商少鵲道:“那為什麽你想把這麽艱巨的任務交給我?”

沉默了一會,南天才道:“世人讀聖賢書,只讀書,卻不學聖賢,你不讀書,卻可做聖賢。”

商少鵲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這你就高看我了。”

作為一個投了個富貴胎來玩樂的神仙,商少鵲的心思從未在學堂上放過一星半點,只道南天有才,卻也不曾想過她居然有這樣的大願。

如此大願,倒有成神的潛質。

想到這裏,商少鵲便道:“你心思是好的,路子卻是錯的。”

“為何?”

“你只是個凡人,凡人一生不過百年,你想要在這百年之中尋天賦異禀之人尚且難,尋聖賢就更難了,若是想讓那人再按照你的心意去造福一方百姓,估計難上加難。況且,即使那人真的事事如你所願,他也不過百年壽命,百年之後,世道該如何還是如何,到那時,你的心思不是白費了。”

商少鵲看了一眼南天的神色,見她沒有惱羞成怒,這才繼續說道:“聽你方才與那人辯論,似乎看不起孔夫子,雖然他的思想未必完備,但作為先學,已經為後世的有志之士開出車轍了。”

南天陷入沉默,思考了半晌,才道:“教化。”

商少鵲不得不承認,南天非常聰慧。

“盛世亂世皆不長久,人心教化卻可傳世。”南天眼睛亮起來,“天才難尋,那就不尋天才!高樓難建,那便不建高樓!”

商少鵲點頭笑道:“何必要造九重塔,衆人成山,山頂也可摘星辰。”

施青還沒來得及為南天的轉變而感嘆,場景開始飛速變化。

時間飛速地過了一年,這一年發生的事在他們眼前閃過,令人頭暈目眩,再停下來時,正是又一年的春日。

春花盛放,燦如煙霞,與女眷的釵钿争輝,園林中賓客滿席,正是一年的行春日。

往年的行春多是在皇家園林中舉行,今年卻不同,為表彰商家在去年年中平叛西南叛軍的功勞,聖上特別下令,今年行春由商府籌劃。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