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上搭窩的男友怎麽哄回家 — 第 28 章 破陣子

破陣子

伴随着天邊的悶響,裂縫越來越大。

随即,他和李旦不可思議地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中都明白過來——陣被從外面破了。

任何陣法有入法必有出法,這是設陣者留的安全門,只不過陣法要求的嚴密程度不同,打開安全門的苛刻程度也不同。

越是禁止內部的人逃脫出來,安全門留的必然越窄。

萬鳥歸巢不必說,需要嚴防死者的魂魄逃出,外部破除自然是有最高等級的苛刻條件。而溫柔鄉作為萬鳥歸巢的前身,還作為時不時要關李旦禁閉的地方,謝靈山始終沒有改掉這個安全門的條件。

謝靈山慣用武器為劍,所留的安全門也是她自創的一套劍法,名為“破陣子”,取夢裏挑燈看劍之意。

只是時至今日,無論是萬鳥歸巢,抑或是溫柔鄉,都早已塵封了數百年,破陣子更是失傳已久,謝靈山死前有沒有來得及把這套劍法傳出來都成謎,莊白和李旦自然也沒有往外部破除陣法這方面想過。

藍色天穹看起來如同天鵝絨般光滑柔膩,然而被打破時呈現的卻是琉璃的質感,已經破出一個洞,緊接着洞的邊緣便出現蛛網般的碎紋,碎紋越來越密,終于嘩啦一聲響,如同鏡子碎裂水銀瀉地,強烈的光亮從洞口中射出。

幾乎是在琉璃破碎的一瞬,莊白從李旦的手中奪回了那縷悠悠的游魂,巨大的神鳥法相再次出現,羽翼猝然包攏,外面氣流猛烈沖擊,而包圍圈內密不透風,飄蕩如燭火的魂魄甚至沒有晃動一下。

他們是被一股巨力吸出去的,看到他們出現在夾縫中的一瞬間,徐圓舟收回劍勢,九道銀色劍光收攏為一束,重新回到鞘內。莊白的肩膀重重地撞到地板上,但是他像沒感覺到疼痛似的,立馬坐了起來,去看手心中施青的魂魄。

那魂魄顏色更加淺淡,微微灰敗了些,幾乎成了凝滞的煙,莊白眼睛一瞬不瞬,終于捕捉到了它比蚊子腿動作還要細微的一丁點跳動,心髒重重地落回胸腔裏。

莊白半跪在地,揚起右手,施青的身體穩穩地落在他身邊。

徐圓舟的臉色很難看,小區走屍剛被異管局全部控制住,他就接到了接線員轉達的上百條報警消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果施青那邊進展順利,今夜不應該再有這麽大規模的□□發生,所以施青和莊白一定是出了什麽岔子。

等他趕到,這家醫院已經完全陷入了癱瘓,血氣最濃位置是十三樓,徐圓舟快速抵達之後,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簡直到了令人腦仁疼的地步。

空曠的地面上橫躺着一只頭顱,那頭顱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死不瞑目地望着他。

最引人注目的,是地上那道巨大的陣法,陣法是用血畫成的,用了足以致死的血量,此時已經凝固幹涸,被氧化成黑色,而陣法的中央,躺着兩個人。

徐圓舟的瞳孔緊縮,他一眼就認了出來,其中一人是施青。

施青胸口有一道可怖的貫穿傷,臉上已經血色全無,頭發被噴濺的血液淩亂地粘在臉頰上,眼睛閉着,睫毛在無風的醫院裏紋絲不動,所有的跡象都在表明,她已經死亡,成為了一具标準的屍體。

莊白呢?

那個帶着她離開的人呢?

徐圓舟無法得知究竟發生了什麽,他唇線拉平,死死握住劍柄。就在這時,地上的大陣忽然變了。

氧化得黢黑的線條如同一條狡猾的蛇,趁人不備,悄悄地變換了首尾,如同複雜精密的儀器咔噠一聲零件卡鎖,徐圓舟立即明白了兩具屍體擺放在陣中的意義:魂魄被鎖在原始陣法裏面,但情況有變。

寒劍出鞘,“嗡呤”一聲分作九道劍芒,徐圓舟二指橫于面前,念出法訣,九劍銀輝如飒沓白馬,分別直直釘入陣眼,霎時大霧彌漫。

緊接着,有兩人便被摔了出來。

他認出其中一人是莊白,而另一人還沒待他看清面容,就在出來之後直接轉身又進了陣中。

莊白全神貫注,全副的精力都凝在他的指尖,掌心一團暖融融的火升起,溫養着中間的魂魄,魂魄上灰敗的顏色漸漸退去,重新恢複成透明狀。

徐圓舟站在一旁,看莊白手心中的魂魄抽出兩縷透明的絲,莊白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拂開施青的眼皮,那兩縷絲在空中頓了一下,便猶猶豫豫地探進施青的眼睛,慢慢地流進她的身體裏。

施青臉上的一層灰蒙蒙的死氣逐漸消散,又變回了失血過多的慘白,徐圓舟在旁看了,立馬拿出手機去叫醫生和護士。

待莊白手中的魂魄完全回到施青的身體中,施青的眼皮又慢慢合上了。他探出手去,按住她的額頭,幫施青重新穩固魂魄,而就在這時,醫生和護士也被異管局的人保護着上來了,一群人烏泱泱的湧進來。看到地上的施青,護士們立即将她平穩地擡上擔架。提前準備好的針頭刺進血管裏,血液被輸進施青的身體。

“抱歉,讓一讓!”醫生護士們推開莊白,推着車飛快地繞過一地的狼藉,奔向手術室。

莊白看着手術室前亮起的紅燈,走到手術室外,徐圓舟從窗子向下看,異管局緊急調出來的人手已經趕到,醫院樓下的人群被指揮着緩緩地分流,外面日頭高升,已經是新的一天了。聽完手下彙報的情況,徐圓舟讓他們先出去,有什麽事等醫生救完人再說。

下屬看了一眼地面上詭異的大幅法陣,雖然不識得這是什麽陣,但莫名地感覺陰森森的,小聲問道:“真的不需要處理掉嗎?”

徐圓舟揮揮手道:“不必,還有人沒出來。”

下屬這次沒再提出異議,直接出去了。徐圓舟轉頭看了一眼莊白,不過是短短幾分鐘,他的身上似乎又穿上一層透明的甲,肩膀又端正地板了起來。

徐圓舟走到他旁邊,在椅子上坐下,疲憊地捏了捏鼻梁,對站在門口的莊白道:“估計還要好一會才能出來,坐下聊聊?”

莊白回頭看了他一眼,沉默地坐了下來。

徐圓舟率先發問:“分開之後,你們那邊都發生了什麽?”

事情很複雜,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的,而且其中還牽扯到一個最好不要讓人知道的李旦,莊白舒出一口氣,向後靠在椅背上,慢慢地開了口。

他給徐圓舟編了一個故事,故事裏巧妙地隐去了李旦的身份,把醫院裏如何發現有人借命,這些借命的人又是如何大開殺戒的事情編了進去,這樣就能解釋樓上那些被李旦殺掉的人的屍體了。

他話說得半真半假,把被李旦殺掉的那些借命路人甲的作用添油加醋地放大,又把自己和李旦輕描淡寫地帶過去。徐圓舟看着莊白波瀾不驚的側臉,聽他不打磕絆地講故事,等莊白講完的時候,他笑了一下,說道:“你還挺聰明的。”

莊白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但沒解釋,也沒再開口。

徐圓舟望着手術室的方向:“不過我可以不追究,你是神,說句實話,異管局想管也管不了,不過好就好在目前看來我們是一邊的。既然這樣,你們自己的事情要自己解決好,別讓我們去收拾爛攤子。”

“多謝。”莊白答完之後,過了幾秒鐘,複又問道:“你的破陣子是跟誰學的?”

徐圓舟打了個哈哈,很快地把話題揭了過去,沒正面回答莊白的問題。

莊白不是會刨根問底的人,于是兩人陷入無言的境地,就在這時,電梯叮的一聲響,電梯門打開,拖鞋在地板上踢踢踏踏的聲音響起。

徐圓舟看到來人,先是錯愕了一瞬,随即收拾好表情站起身來,上前道:“言老,您怎麽來了?”

言向雲顯然是剛起床,還穿着他那套富貴的睡衣,腳上踩着兩只甜甜圈拖鞋。他面色嚴肅地瞪了莊白一眼,“看看你這滿臉的血,還不快擦擦!”

見莊白擡起袖子慢慢地擦掉血跡,他才對徐圓舟道:“小徐啊,你不用看我的面子,這小子剛下凡就敢惹這樣大的麻煩,你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不用徇私,我這邊肯定也是要收拾他的!”

言向雲是誰,那可是鼎鼎大名的言老,這麽多年來司仙處的主管,從徐圓舟記事起司仙處就是言向雲在管,直到現在他都二十好幾了,言向雲還是當初的樣子,甚至還更年輕了——比如他穿上了甜甜圈拖鞋。

剛醒過來得到消息來不及換衣服就趕過來,足以看出言向雲和莊白的關系匪淺,這樣一個大佬為莊白出面做保,徐圓舟即使真的想要調查莊白,現在也要停下來了。徐圓舟臉上笑意不變,說道:“哪裏,處理這種事情本來就是異管局的職責,莊白和施青幫了我們很多,我們只有感謝。”

言向雲聽了這話,轉頭望向手術室的方向,又望回莊白,問道:“裏面是昨天帶你回家的那個小姑娘?”

莊白點了點頭。言向雲臉色又變了,收起了跟徐圓舟客套的笑容,他走到門口,放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舒了口氣:“還好無妨,此劫可過。”

言向雲這算是給下了口谕,言出法随,這下即使真的有小鬼等在旁邊等着勾施青的魂,也不敢再有動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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