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語01
“歡迎光臨。”
門口風鈴響的時候，施青正在吧臺後面給自己做咖啡，擡頭看清來人，笑道：“林老師來得早，先坐，馬上就好。”
“不急，您先忙。”林巧坐進柔軟寬大的沙發裏，疲憊地捏着自己的鼻梁。
施青端着兩杯咖啡過來，直到杯子清脆地碰上玻璃桌面，林巧才驚醒似的睜開眼睛。
“最近睡眠又不太好？”
“底層民工打工久了，是會這樣的。”林巧頂着兩只碩大的黑眼圈，捏起咖啡杯，抿了一口。
她環顧四周，距離她上次來施青的心理診療室不過短短的兩個月，整個診療室的布局又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如果是別的店面，每個季度重新裝修一次，這一年的生意都不用做了。但施青常年受邀去各地出差，誠然是一頭辛勤的牛馬，待在H市的時間并不久，這工作室交給第三方裝修倒也方便，只是沒人知道她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
“你現在還是每個季度重新裝修一次？”
“是啊。”施青點點頭，說着随意地把面前茶幾上的東西重新擺了擺：報紙雜志移到左邊，果茶茶壺移到右下角，一塊鎮石筆直地壓住右邊。
不知怎麽回事，林巧感覺從前天晚上起一直壓在胸口的大石頭被驀地移開了。
“這次來是有什麽事？”施青收回手，端起自己面前的咖啡。
林巧清了清念頭，說道：“學校裏……最近發生了些事情，想要請您去班裏的孩子們去上堂課。”
“哪個班？”
“高三A班。”
施青點點頭：“學校裏出了事情，為什麽不是去大講堂，而是要給某個班的學生上心理輔導課？”
林巧咬住嘴唇，似乎在思考要怎麽把這件事合理地說出來。“是這樣的。”半晌後，林巧終于開口，“學校現在有一條傳聞流傳得很廣的傳聞，說明德樓六樓的樓梯上……鬧鬼。”
看到施青露出了有些詫異的神情，林巧連忙說道：“我們都知道這不是真的，但是學校嘛，學生們學習壓力又大，最喜歡傳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還管這件事叫‘撞鬼’，他們還專門開了帖子說這件事。”
可能是覺得‘撞鬼’這個詞太過好笑，施青笑了，“帖子方便給我看一看嗎？”
“現在可能不行，昨天學校信息處就把那條帖子給封了，因為又有學生出事了。”林巧下意識地壓低聲音，“之前那段樓梯上就有學生摔傷，前天有幾個高三的學生也跟風去了六樓，又有人摔下來了，這次情況比較嚴重。而且不一樣的是，這次出現了目擊者。”
“目擊者？”
“是的，這次去了兩個男生，受傷的男生還在醫院沒有醒，但是清醒的那個男生堅持說是真的撞鬼了。”
施青沒有說話，半晌後把杯子放下：“學校是怎麽看這件事情的？”
“你我都知道，世界上怎麽會有鬼呢，只能是人為。而且出現的三次樓梯墜傷事故都是同一個班的，即使真的有鬼，那也該衆生平等，不該怼着一個班的學生傷人，”林巧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不知道事情怎麽做的時候，就先讓人們認為是假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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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青跟在林巧身後出了電梯，現在還是上課時間，走廊上一個人都沒有。
“安排的是下節課，”林巧扒着後門窗口向班裏看了一眼，然後退開，“這節是美術課。”
施青看到林巧疲憊蒼白的臉上泛起可疑的紅暈，笑道：“裏面的老師是……”
“大帥哥！你快看，”林巧在她耳邊壓低聲音，“新來的美術老師，可帥可帥了。”
“哦，我以為是你男朋友。”施青聽聞只是個帥哥，無趣地收回了視線。
“那我可不敢。”林巧終于露了點笑容，“你知道，我們這裏的學生家長非富即貴的，他來了不過一個多月，家長會上找他問學生情況的富婆那可排到樓道裏去了。”
施青捧哏：“是啊，找美術老師問學習情況，多新鮮哪。”
在上課前，施青被邀去校長辦公室裏喝了杯茶，虛與委蛇地說了一通官話，說得自己口幹舌燥，借口去洗手間告辭了。
施青低頭看了一眼手表，距離上課還有十幾分鐘，轉頭環視一圈見四下無人，便施施然擡腿向明德樓走去。
明德樓是一棟新落成的實驗樓，五層以上是閑置的，是校園傳說最理想的發源地。
順着樓梯慢慢向上，樓道裏開着很大的窗，陽光灑進來，沒有一點鬼祟陰翳的氛圍。
施青翻過新設的警戒線，體感溫度直接降了兩度。
地上的血跡已經被清理幹淨了，施青抱着手臂站在傳聞中出事的那段臺階上，站了片刻，看到牆腳處有什麽東西在陽光下閃着亮光。
那是三顆桃子口味的糖果。
施青湊近，伸手把糖果拿起來，只見糖紙上還沒落上灰塵，應當是有人新放上去的。
施青想了想，拆開一張糖紙，把糖扔進嘴裏，等她回到教室門前的時候，一顆糖剛剛化完。
施青推門走了進去，教室裏安靜了一瞬，有一位同學認出她來，喊道：“施老師，你怎麽來啦！”
施青笑：“想你們了，過來給你們上堂課。”
“老師，你是因為我們班最近發生的事才被請過來的吧。”施青面前坐第一排的女生說道。
施青嘿嘿笑了兩聲，走到女生的桌子旁，“我這個人就愛聽八卦，你們有什麽小道消息沒？”
郭筱筱張了張嘴，施青立刻俯下身子湊近。
只聽她道：“施老師，我們學校好像真的有鬼。”
施青：“怎麽好像你們見過一樣！”
郭筱筱嘆了口氣，“在有人摔傷之前，我們這個教室裏就發生過怪事。”
說到這裏，不知為何，也不知她想到了哪裏，搖了搖頭，忽然就不再說話了。
施青見她不再講，也沒急于一時追問，笑眯眯地拖了把椅子放在講臺後。
然而她剛剛坐下，視線就被講桌桌角的一個圖案給吸引了。
與其說是圖案，不如說更像個符咒。
是用紅色粉筆随意畫上去的，看不出畫上去的時間，表面的浮粉已經被擦去，只剩下一點淡紅色的蠟質。
符咒這種東西，千奇百怪，後人也衍生了無數派別和功用，但越是追溯，越是簡單。上古的符咒往往只有寥寥數筆，但威力卻極強，是後世符咒變種的源頭。
在這私立高中的小小講臺上，居然還能看到威力這樣強悍的上古神符。
這樣看來，女生方才說，這間教室裏之前發生過怪事就說得通了，邪祟原本在此間寄居，可是後來這神符鎮宅，他自然不敢再靠近，于是換了根據地，去了距離此間最遠、在學校對角線上的明德樓。
只是也不知，究竟是哪位高人在裏微服私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