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籬02
再怎麽說,莊白也是個活了上千歲的神仙了,生存技能肯定杠杠的,那還用得着自己這根蒜苗操心。
再再說了,即使真有什麽事,這個社會對帥哥的包容度是很高的。
施青在心裏這樣自我催眠着,一邊催眠一邊不由自主地想往外走,走到大門口,剛要拉開鐵門,就見莊白提着幾只袋子順着門前的小路走過來。
眼看莊白的眼睛要擡起來,施青反應快得很,立刻做賊似的躬起身,鬼鬼祟祟地貼着牆根走回屋子裏。
莊白打開門的時候,施青正十分歲月靜好地盤腿窩在沙發裏翻看一本雜志,面前的功夫茶具裏還在冒着袅袅的茶煙。她好似被開門聲驚醒了一般,從書頁間擡起頭來:“回來啦。”
莊白回道:“回來了。”
施青從沙發上跳下來,去接莊白手裏的袋子,“就知道你沒問題!”
莊白有點好笑地看了一眼毫不心虛的施青,把兩袋比較輕的遞給她。
施青把蔬菜和肉蛋拿到廚房裏去,莊白正在填補冰箱。盯着格子裏碼好的酸奶、巧克力之類的零食,施青一瞬間有點恍惚,好像她并不是來這裏溫養那個很麻煩的魂魄離體的病症的,倒像是經過了幾天艱苦卓絕的工作之後,好不容易獲得停歇,帶着莊白來山裏度假一樣。
此時已經接近中午,南山村家家戶戶的煙囪裏都開始飄出乳白色的炊煙。施青和莊白也着手開始做午飯。
莊白主廚,施青打下手。
雖然這位神仙自稱多年沒有做飯,已經生疏了,但現在來看,他顯然是在謙虛。
最後一道筒骨湯被端上桌的時候,施青已經快要偷吃飽了。
偷吃并不能怪她,她一開始還知道要偷偷摸摸的,但是莊白直接把盤子推到她面前,這誰能忍得住啊,要怪就怪面前這位實在是太賢惠了。
接下來的日子裏,施青覺得自己越來越像一頭沒有志向的豬,每天只需要寫寫稿子,剩下的事情什麽都不用操心。
她對神仙本能的敬畏已經被莊白沖刷得很淡了,莊白時刻溫和,時刻理解,性格好到施青都覺得不可思議的地步。
施青作為一只青蛙被溫水無知無覺地煮着,只覺得舒心且快樂。
莊白就像是在慢慢地構築一個小窩,把幹爽的稻草和柔軟的羽毛一層層鋪好,然後才溫柔地把施青這只好吃懶做的寄生蟲放進去。
每天早上七點,莊白都會從他的房間裏出來,洗漱完後走到院子中,給花草澆水,打掃院子,到七點四十的時候,他會拉開鐵門,輕聲跟正好路過門口遛鳥的老大爺打個招呼,從口袋裏掏出小米和葵花籽,随手喂給籠子裏幾只興奮得要撲上來的鳥雀,同時跟大爺天南海北地聊一會,那一把飼料喂完,他就會回來。
這個時候通常是快八點,莊白會洗手開始準備做早餐,再過幾分鐘,施青就會從房間裏迷迷瞪瞪地沖出來,給他打下手。
吃完早餐以後,施青基本上也清醒了,她現在喜歡把筆電拿到餐廳的餐桌上寫東西,莊白就坐在餐桌的另一面,拿出在村口文具店買的字典來認字。
這一上午往往是十分安靜的,除非施青以要教莊白打游戲為由硬拉着他兩盤游戲。
到了十點鐘,莊白就會雷打不動地去菜場買菜肉和水果,每次都只買一天的量,施青有時候都納悶,那些賣菜的老太太是怎麽同意莊白每次都摳摳索索地只買這一點點的,大概還是因為臉長得好。
下午的時間度過得比較随機,大概是上午的翻版,只不過由于這座房子溫養魂魄的效果确實很好,施青因為魂魄不熨帖昏睡過去的頻率越來越低了,因為無聊而睡過去的頻率倒是越來越高。
這天傍晚,外面下着雨,天光陰沉沉的,施青是被開門聲吵醒的,她從沙發裏坐起來,聲音還有點啞:“回來了?”
莊白還沒來得及回應她,懷裏抱着的一只濕淋淋、骨瘦如柴的小貓用爪子扒拉着莊白的袖子,從他的臂彎裏擡起頭來,“喵”了一聲。
施青愣了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
但是那只小貓雖然膽子小,但意外地話唠,在莊白的懷裏不停地喵喵叫,顫顫巍巍的,委屈極了的樣子。
拖鞋都沒來得及穿,施青幾個箭步沖到莊白面前,“啪”的按開燈,一眼就看到莊白懷裏抱着的黃白相間的小土貓。
因為一手抱着貓,一手提着東西,沒辦法打傘,路上街坊鄰居的又多,莊白不方便用法術,于是幹脆淋着雨回來的,全身都在滴滴答答向下淌水。
莊白絲毫沒在意被淋成了落湯雞,手指搭在貓咪耳後,有一下沒一下地安撫着。施青拿了浴巾給他,他直接裹住了小貓,獻寶似的伸出手臂,說道:“送給你的。”
小貓從厚實的白色浴巾後面探出頭來,睜着一雙溜圓的大眼睛,跟施青大眼瞪小眼,然後又艱難地掉轉身體,往莊白的懷裏鑽。
施青一雙無情鐵手把小貓抱了過來,“哎呀,真是個小可憐。”施青蹭了蹭小貓的腦殼,嘴裏念了一句什麽,原本還有些驚恐的小貓不知怎麽的,忽然就平靜下來,主動用鼻尖蹭了蹭施青的手指。
由于還有一只貓咪需要安置,今晚的晚餐兩人就都吃得很快,草草應付了一下,吃完之後就開始給渾身濕淋淋的小貓洗澡。
莊白和施青一人一只小板凳,坐在一只寶寶浴盆前,早就聽說貓怕水,但也許是因為從小在外面流浪的緣故,這只小貓膽子大得很,在水裏溫順地貼着莊白的手掌,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一動不動地望着莊白。
小貓只有一個巴掌大,被莊白一只手掌就能托起來,就那麽一小坨毛茸茸的肉,實在沒有施青伸手幫忙的餘地,于是她幹脆把小板凳挪到浴室靠近門的牆角,托腮看着。
看了一會兒,施青被這“父慈子孝”的一幕感動到了,說道:“給它起個名字吧。”
“好啊。”
“我想想……”由于托着腮,施青的聲音就有點模糊,她開始搜腸刮肚地想名字,看着莊白用手指輕輕撓着小貓變得光滑的皮毛,沐浴露搓出乳白色的泡泡,顯得小貓的頭更大了,一個名字開始在施青的腦海裏揮之不去,她道:“就叫‘大頭’吧。”
誰知道她話音剛落,小貓就扭過身子,拿尾巴對着施青。
“……它是不是不滿意。”
莊白睜着眼睛說瞎話:“沒有吧。”
就這樣,小貓的名字被兩個人潦草地定下了,大頭如果能聽懂,大概會鬧些脾氣,可惜它因為不懂人話而被人類霸淩。不過大頭似乎并不為此憂愁,施青不過是給它泡了點羊奶粉,它就歡天喜地地追着施青跑來跑去,一個勁地蹭施青的褲腿。
在第三次差點踩它身上之後,施青嘆了口氣,直挺挺地在沙發上坐下,決定哪也不去了。
伸手把大頭撈起來,把它放在自己膝蓋上,施青捏着它的小爪子:“你是不是傻啊寶寶。”大頭瞪着一雙無辜的眼睛望着施青,顯然沒聽懂。
莊白正在吧臺後面切水果,聽了施青的話後笑了笑,說道:“你肯養它,它已經非常開心了。”
揣着手手的大頭尾巴一甩,圈住了施青的手腕。
“不會丢掉你的,不用讨好我啦。”施青用拇指蹭了蹭大頭的腦殼,大頭舒服地眯起眼睛,然後動了動身子,笨拙地爬到施青的腿上。
就這樣,日子平平淡淡地向前流淌着,算起來他們距離他們搬來南山的那日,已經過去了十幾天。這十幾天的時間裏,施青一步都沒有踏出過房門,頂多抱着大頭在院子裏曬曬太陽。
相比之下,莊白最近這段時間倒是經常出門,之前總是規律地上午出去,現在看施青的狀況越來越好,只要沒有強刺激,基本上不會再出現魂魄離體的情況之後,他就開始下午也出門,到傍晚的時候再回來,不知道是去做什麽了。
終于在某天晚上,莊白把洗好的碗碟整整齊齊地碼進櫥櫃裏時,忽然問道:“你想出去走一走嗎?”
一聽這話,施青感覺一道曙光迎頭照在她的腦門上,于是抓住機會連連點頭,大聲表明心跡:“想!”
“好。明天上午一起出去吧。”
施青電光火石之間忽然想到了什麽,莊白這幾天下午每天都出去,原來是去踩點了。
施青忽然就有點感動,于是湊上前,撞了撞莊白肩膀:“帥哥,明天咱去哪兒?”
莊白的視線移開,不由自主地從口袋裏摸出平光眼鏡來戴上,然後才說道:“我問過了,明天上午有一場集會。”
施青一向對熱鬧的事很感興趣,追問道:“什麽集會?”
“南山供奉了一尊南天娘娘,明日是南天娘娘的聖誕。到時候會有很多吃的和玩的,聽說很值得去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