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上搭窩的男友怎麽哄回家 — 第 86 章 破陣子

破陣子

“什麽意思?”言向雲又大步走回來,站在施青面前。

施青此時當真是十分狼狽,皮膚蒼白毫無血色,因為疼痛而出的冷汗打濕了衣服,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似的。

死相已出。

自從萬鳥歸巢出現,陽光就消失了,施青只覺得更加冷,冷到了骨頭縫裏。

她笑吟吟地看着言向雲,用盡了力氣,聲音依舊很輕:“你是神仙,可能不大懂人間的規矩。”

言向雲神色冷得像冰。

“如果你想做壞事,就要自己去想法子。不要讓別人知道,也不要用別人的東西,這就是一個教訓。”刀刃仍停在身體裏,施青每說一個字,都感覺到利刃在血肉裏湧動,生命在流逝,頭腦似乎不清醒了,眼前像是出現了一些幻象,但是她仍然堅持着把最後這句話說完。

“……萬鳥歸巢,可是我創的。當着我的面用,不怕被我搶過來麽?”

言向雲聞之色變。他試着再次催動指訣,可這次,沒有任何反應。

“別想啦,剛剛是我配合你召出來的。”施青喘了一口氣,慢慢說道:“只要我死了,萬鳥歸巢就消失啦。”

“別做傻事!”言向雲臉色鐵青地一把扯下施青手腕上正在吸血的容器,用力按壓着傷口止血,那把刀暫時不敢拔,他迅速地輸了靈流進去。

可施青先天靈脈衰微,那點靈流壓根灌不進去。而他給她止血,血液本就将要流盡,效果甚微。

“你這樣做有什麽意義?”言向雲終于不再淡定了,音調升高:“我只要你一雙眼睛!你送命又有什麽好處!那些人死活跟你有什麽關系!”

施青想了想,不知想到什麽,居然笑了,忽然問道:“言向雲,你在人間游蕩這麽多年,喜歡人間麽?”

言向雲面色鐵青:“不喜歡!”

“……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事到如今,人都要死了,施青居然還有心思喘着氣吟詩。

“別說廢話!”看施青似乎無藥可救,言向雲的手掐進她的傷口裏,額頭青筋暴起:“把權限給我!”

施青痛得想在地上打滾,但又沒有力氣,額頭滲出更多的冷汗,可此時她仍有一雙笑意盈盈的眼:“好物總有期限。楚玉愛人間,大概也因為如此。言向雲,你還不懂麽?”

“好。”言向雲冷冰冰地看着施青:“你以為你死了我就沒有辦法麽?既然你不願意用這些蝼蟻的命來填補,那我就只能殺掉莊白了。只要他死,靈氣複歸天地,比萬鳥歸巢還要省事些。”

“你殺得了他麽?”

“自然。”言向雲松開施青的手腕,慢慢地擦掉滿手沾上的血,“他是我帶出來的,他的弱點我全都很清楚。”

言向雲原本想在施青的臉上看出驚慌或者無措的神情,可施青神情不變,人到這個地步,死前的溫柔是與慈悲很相近的。

望着她的神色,言向雲忽然覺得似乎有什麽不對,他拂袖一揮,半空中出現一個畫面。

那是一座八面鐵壁銅牆的監獄,說是監獄,更像是鳥籠,處處壓制之意兇狠,與神鳥祠有異曲同工之處。

鐵壁銅牆仍在,可莊白卻憑空消失了。

“怎麽會?”言向雲猛地看向施青,手握住她腹部的刀,一把拔了出來,又刺進她的大腿,問道:“他怎麽可能逃出去?此陣為我所創,我沒有同意,他如何出得去!你們耍了什麽花招!”

施青痛哼一聲,感覺意識正在逐漸模糊。

“別睡!說!”言向雲又一刀刺下,施青又因為疼痛而清醒了一瞬,睜開了眼睛。

她用力喘了兩口氣,才把喉嚨裏憋着的血腥給咽下去,道:“徐圓舟——”

“徐圓舟已經死了,世上無人再用破陣子!”

破陣子為謝靈山所創,是世上所有難破之陣的生門。

謝靈山有大慈悲。

徐圓舟所習破陣子,乃是家傳。徐彼岸當年崇拜謝靈山,謝靈山的一舉一動她都要記錄下來,謝練劍姿态宛若仙人,徐彼岸自然仰慕,一絲不茍地照樣畫在了紙上,這才保存了下來。

徐彼岸一生未曾嫁人,只收養了一些孤童,而那些旁人當作廢物而她視若珍寶的塗鴉,就這樣被這些孤童們傳了下來。

傳至徐圓舟之時,歲月轟然而過,已不知是第幾代。

而徐圓舟知道有人必将除掉他,就如同除掉他的父親和母親一般,要讓幕後之人有所疏漏繼續推進露出馬腳,他就必須死。

只有他死,敵人才會放心地用出困人之陣法。

徐圓舟雖死,鄭郁仍活。

【鄭郁資質上佳,需要我幫你做的事,也可令他代勞。】

施青在莊白去輕雲觀尋李旦之時,就聯系了鄭郁,接下來的一整天,鄭郁都依照她的囑托藏在暗處,觀察着發生的一切。

鄭郁才是這個事件的生門。

“打得好算盤,我可真是小瞧你了。”言向雲慢慢地說道。

“過獎。”施青略微提起嘴角,“玩弄人心,是我本行。”

正在此時,他們頭頂的萬鳥歸巢忽然破碎,天空中似是漏了一個大洞,數不清的鬼魂從中逃過來,霎時天昏地暗,鬼鳴之聲魈魈。

莊白出現在廟外。

“終于來了啊。”施青放下心,舍不得閉上眼睛,想要把門口那個身影刻在腦子裏,慢慢地想道:“還好最後見到了。”

莊白的衣服都被血染紅,他看到椅子裏慢慢閉上眼睛的施青,目眦欲裂,由于大量靈力暴走注入,手中的刀迸發出極亮的光,似是雷鳴電閃,喝道:“故清清!”

他想要立刻沖到施青面前,可故清清也已經提了刀閃至他身前。

二人轉瞬便拆了幾招,莊白心神激蕩,來不及想為何故清清會在這裏,也顧不上故清清的招式,無意與他纏鬥,寧可受傷也要拼死去到施青身邊。

他反手擋下身後劈來的一刀,手指摸上施青的脈門。

原本顫着的手指忽然不抖了。

他轉過身,手中的刀發出愈發白的光亮,甚至白得有些發暗。

故清清見了,提起防備,便見莊白擡起眼。

言向雲微微怔住了。他養大莊白這麽多年的時間裏,從未見他露出過這種眼神。

莊白一向是謙和的,冷淡但不冷漠,像是在學施青,要做一陣溫柔的春風。

但他此時的眼神,鋒利得令言向雲想起楚玉。

楚玉也有這樣一雙眼,在他生氣的時候,就會剜過來,似乎氣惱得要将人片成八百片——雖然楚玉只是嘴上說說,實際上也沒把誰淩遲。

言向雲心神一震,手下招式難免凝滞。

“言叔。”二人仍在拆招,莊白卻忽然開了口。

“你認出我了?”言向雲身上已然多了許多傷,不過他不甚在意,仍然刀刀淩厲,“也是,我教的你,你自然能看出我的刀法。”

莊白的唇抿成一條線。

“對不住了小白。”言向雲不再僞裝成故清清,語調又恢複了慣常時的樣子,“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他的聲音甜蜜,如同引誘:“你看,施青已經死了,你活着也沒什麽意思了是不是?不如幫一幫為師,只要你死掉,楚玉就能回來。”

見莊白不語,眉間露出思考的神色,手下招式也見緩,似乎真的被說動了。

言向雲繼續循循善誘:“小白,這麽多年,你會的東西都是我教的,我還教出了一個謝靈山,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對不對?你們去到地下,也可以做一對鴛鴦……”

“……幫幫我,去死好不好!”

言向雲圖窮匕見,手中的刀寒光一閃,直直劈向莊白頸側。

然而莊白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背後生出巨大的羽翼,他一振翅,便掀起飓風,向後退出一段距離。

他這一退,正好退至天幕上漏掉的窟窿底下。

依然有黑漆漆的鬼魂哭着叫着從那窟窿中飛出,宛如煉獄。莊白站在風暴中心,面色如霜似雪。

“師父教我入世,授我法術,我心中很是感激……只不過有一句話師父說錯了。”

言向雲提着刀向他走去,眯着眼睛問道:“哪裏錯了?”

莊白的皮膚本就白,此時稱得上蒼白,施青的血沾在他的臉側,像是一只妖冶的蝶。不知想到了什麽,他忽然笑了笑,笑的時候,唇邊的蝶振翅欲飛。

言向雲心頭狠狠一跳,不詳的預感湧上。

莊白道:“有些東西,不是你教的。”

話音未落,莊白刀口向內,刺入胸膛,随即刀尖一扭,從胸腔裏挑出一顆心髒來。

血液噴湧而出,沾在白衣上,觸目驚心。

“莊白你——”

莊白似乎厭煩了,不欲再聽完言向雲的話,他輕輕皺起眉,閉上眼睛的一瞬,手指用力,捏爆了那顆仍在跳動的心髒。

莊白效法謝靈山,祭出萬鬼噬魂之刑,超度兇死惡鬼。

盛夏時節,天上落下鵝毛般的大雪,輕柔地覆蓋住了湖面,落在荷花的花蕊間,甚是好看。

四野寂靜,鬼魂已然不在這裏,無人點燈,薄雪映照,古舊的神鳥祠在夜色中也不顯陰森,倒映出些冰清玉潔的可愛來。

可這畫面沒有持續很久,像是老舊的電視機信號不好,花屏了一般,閃了兩下,便“啪”地斷了電。

具皆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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