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上搭窩的男友怎麽哄回家 — 第 85 章 輕雲

輕雲

聽了她的話,施青久久陷入沉默,良久後問道:“大人是誰?”

她心中已經隐隐了有了一個猜測,可是卻又不想承認。

施青正想着,她們已經走到神鳥祠外,跨入廟門,一人正背對着他們,侍弄花草。

此人身長玉立,烏發柔軟,發帶上系着漂亮的羊脂玉飾。聽到有人走進來,此人悠悠轉過身。

夏日的夕陽餘晖落在故清清的臉上,他倏地笑了,嘴邊的酒窩一如往常。

見施青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故清清道:“你看看這,剛分開就又見面了。”

施青沒有說話,故清清放下白玉水壺,擦了擦手,快步向她走來,同時對江心洲道:“心心,還愣着做什麽,快點把它供進去。”

“是!”江心洲聽了,只是回頭望了施青一眼,似乎是讓她自求多福,随即便輕快地舉着骨架進入廟內。

“吓到了?”故清清走到施青身邊,語氣一如平常,似乎仍在輕雲觀中一般。

“沒有。”施青擡眼,看着面前此人精致漂亮的眉眼,“我猜到是你了。”

“哦?什麽時候?”

“進到這裏之後。”

故清清攏着袖子,歪了歪頭:“我哪裏漏了馬腳?”

“傳送符。”施青的語調平靜,“兩張傳送符,看上去一模一樣,卻把我和莊白送到了不同的地方。你在這裏等的是我,說明我們兩個誰拿到哪張符根本不重要,只要你當時在場,我就會被傳送到這裏。”

故清清拍了拍手,稱贊道:“果然不愧是你啊,我還道你這一世蠢笨了許多,原來是裝的。”

施青搖了搖頭:“我只是願意相信你們罷了。莊白在哪裏?”

“被隔離起來了。他這個人,如果是自己遇到危險,求個自保就是了,不會有什麽威脅。但是如果親眼看到你有什麽危險,肯定會壞我的事,所以先把你們兩個分開吧。放心,只要配合我,不會讓你們見不到的。”故清清的語氣依然親熱,說出的話似乎也貼心。

“好吧。”施青妥協,繼而問道:“你花了這麽多心思,是想做什麽?”

“你早晚要知道,告訴你也無妨。”故清清拉起施青的手,動作溫柔,手勁卻很大,他右手從袖中掏出一樣東西,用牙齒叼着把瓶塞拔出。

那是一只嬰兒拳頭大小的蟲子。故清清将那蟲捉起,放在施青的手腕上,它便一口咬住,将口器探入皮膚之下。

施青只覺得手腕處一陣刺痛,緊接着整個左手便沒了知覺。

那蟲子咬完這一口,立即就死了,從她皮膚上脫落,翻着肚皮滾落在地上,腿緩慢地蹬了幾下,便不動彈了。

緊接着,故清清又拿出一個銅質的細口瓶,瓶口處有手指粗的管子,邊緣極銳利。他動作絲毫不滞,将瓶口刺入施青手腕中,血液瞬時噴進瓶內。或許是由于那蟲的唾液有麻醉的效果,雖然施青感覺手腕快要被刺穿,但絲毫沒有痛感。

故清清松了手,将那瓶綁在施青手腕上,邊綁邊道:“不用太擔心。我只是要想取你的眼睛,需得再次讓你魂魄離體才行,不過你現在已經治好了這病,我只能等你快死的時候魂魄不穩才能出手,放心,我會盡量争取在你真的死掉之前讓你魂魄歸位的。”

“在你血液流盡之前,我們還有些時間。”故清清溫和地拍了拍她。

施青沉默了,整個左手手腕已經沒有了知覺,血液在不間斷地從身體裏流出,像是倒計時。她擡頭望進祠堂內,木雕的神鳥像仍被鎮壓在廟內,除此之外,江心洲正拿着絲綢帕子,仔細地擦拭神鳥骨架上的水漬。故清清道:“心心,你先出去吧。”

江心洲放下帕子,退了出去。

故清清見施青半晌沒有說話,正要再寬慰她兩句,施青卻忽然轉過頭,對他說:“我知道了。”

故清清一把展開手中的扇子,笑道:“你知道什麽了?”

“你是言向雲。”

故清清的笑容有一瞬凝在了臉上,只聽施青繼續道:“言叔,你也是這樣騙莊白的麽?”

“都說眼見為實,故清清就在你面前,你又為何說我是言向雲呢?”

施青很淡地看了他一眼,道:“真正的故清清,死後仍被鎖在羅漢塔裏,屍首早就爛成了骨架。你要僞裝成他,自然是不難。當日我在羅漢塔裏,平白無故地做了一個夢,想必是故清清想來提示我。”

“故清清”的笑容仍挂在臉上,只是已經極冷了。他道:“你不要忘記了,故清清是神,我也是神,我們兩個從上到下,完全不同,連神格都是兩份,面目形容可以造假,神格卻是造不了假的。”

“不錯。”麻痹效果正在慢慢消失,痛感漸濃,然而施青仍像什麽都感覺不到一樣,聲調語速與平時無異:“神格造不了假。但人未必只有一個神格。就像南天一般,神可有善體惡體,而你的善體惡體似乎都很争氣。只是不知道,死掉的是哪個,我面前的又是哪個。”

施青向前一步,望進故清清的眼睛裏,“你是善體還是惡體?”

故清清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随即笑了,“……不錯不錯。”他一字一字慢慢地說着,“你倒是自己猜出了不少。”

“我在您家中養傷時,機緣巧合,看過您的一本藏書,大致是講如何養育神鳥的。楚玉,應當也對你認主了吧?”

雖然這是個問句,但施青卻沒有要讓言向雲解答的意思,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你是想複活他。”

楚玉死得慘烈。

眼睛被他親手挖出贈予因他被抽裂眼球的乞兒,骨肉被衆人分食,一身浩蕩的靈力散化為氣,從天災手中救下了無數黎民。

楚玉,失眼,失血肉,失靈力。本已死得透透的,但言向雲卻想還眼,還血肉,還靈力,讓他回來。

言向雲的神色徹底冷下來,施青感覺失血的速度似乎更快,她此時有點眩暈,于是向後靠着牆壁,慢慢地坐下來。

坐下來後,她再次問道:“莊白呢?”

“你倒是很關心他。”言向雲自上而下地看了她一眼,“小白要是知道,一定會很開心的。”

施青臉色已經極其蒼白,因為頭暈,所以只能慢慢地搖搖頭,道:“不會的。他現在一定擔心死了。”

“不用把我想得那麽壞。”看到施青痛得皺起來的眉頭,言向雲到底還是心軟了,聲音溫和了幾分,道:“小白是我帶大的,我不忍傷他,如果我真要殺他取靈氣,就沒有必要費這麽大力氣搞這個萬鳥歸巢了。”

施青擡頭看他一眼,萬鳥歸巢拘禁那麽多人的魂魄,原來是想碾碎了作為靈氣來源。

萬物有靈,人為其首。人的魂魄本就是天地靈氣凝結而成,入水不溺入火不焚,是極好的靈氣來源。

只是毀人魂魄是大罪孽,恐怕天譴必至。施青嘆道:“我原本以為前世我已做了最壞的榜樣,不料有人青出于藍。”

“說起來,确實是要感謝你。”言向雲悠悠道:“你能護楚玉一程,我很感激,收你為徒本為報恩,沒想到你給了我更大的驚喜,居然想出了幽拘魂魄的大陣法。這樣大逆不道的陣法,連我都未必能獨創,只能說你确實是個天才。”

“僅憑剩下的一點線索,居然能複原萬鳥歸巢,你們也很厲害。”施青淡淡道。

“好啦,咱們不說這些。時間不多了。”言向雲蹲下身,他之前一直都是一個胖乎乎樂呵呵的小老頭,誰人看他都覺得他不起眼,現在裝在故清清的皮囊裏,氣勢莫名淩厲了許多。

他拉起施青,施青此時失血過多,唇色慘淡,連皮膚都泛起了灰白,死色已現。

施青站都站不穩,言向雲便一把抱起她,把她放進一旁的太師椅裏。

她覺得困倦,卻仍不肯把眼睛合上。

言向雲正在做準備,他在手中掐了個法訣,廟裏的橫梁、五帝錢、觀音符紛紛轟然炸裂,噼裏啪啦掉落一地。

鎮壓的東西一去,廟臺上的木質雕像便緩緩有了裂紋,只聽得畢剝聲不斷,木塊裂開,露出裏面金黃的神格來。

神格通體光華湧動,仍不動地蜷着,似有呼吸。

供桌上的骨架受到吸引,碎成了粉末,化成一縷細細的灰漂浮而起,填入神格之中,那神格有了骨頭,便如同有了實體。

言向雲看着這一切,已經激動起來,不過即使手開始微微顫抖,他也沒忘記下一個步驟。不過是轉瞬之間,方才還夕陽流照的屋外陰雲密布,天空之上出現萬鳥歸巢的實景,施青聽到了萬鬼悲嗥之聲。

言向雲興致沖沖,掀起衣擺就要跨出門檻,然而在刺耳的鬼魂恸哭之音中,他的耳朵辨別出了極細微的噗哧聲響。

是利刃破開血肉肌理的聲音。

言向雲腳步一頓,轉過頭來。

只見施青手持一把刀,而刀的另一頭,正插在她自己的腹部。

言向雲的眉頭皺起:“你這是做什麽?”

“你的萬鳥歸巢,我接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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