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知我要歸來,麻煩你引頸待戮”。
春寒漸漸退散,封城下起了毛毛細雨。
這個城市的四季變換,都要靠一場場的雨來轉場:春天會下毛毛細雨,夏天會下暢快雷雨,秋天是淅淅瀝瀝帶着涼意的秋雨,冬天就是綿綿不斷的寒冷冬雨。
“梁醫生,那邊的街區聽說要拆遷了呢。”一家不起眼的小診所,護士小姐對正低頭忙着的男醫生說。
年輕英俊的梁醫生低頭在縫合着手裏的豬大腸,他沒有留意護士小姐說的話,他對這些并不關心。護士小姐看着他雙手靈巧的在練習打結,內心不禁有點黯然:誰也想不到,這所小診所的梁醫生一年前還是一名大醫院的出色的外科大夫。他去年被病人誣陷,然後受到了處分,被迫從醫院辭職出來開了這家小診所。
外科醫生最珍貴的就是他那雙手,靈巧和感知能力可以媲美藝術家。開了小診所之後,梁少華就沒有機會再做一些大型的手術,他手指的敏感會慢慢消失,他身上驚人的天分會漸漸泯然于衆人。
“梁醫生你知道嗎, 那條巷子也要拆了,你不是有個開家具店的朋友在裏面嗎?他是不是也要另外找門面啊?”現在診所沒有病人,護士百無聊賴,非要和醫生八卦這件事情。她提到家具店的時候,梁少華的手停頓了一下。
“家具店的?”
“是呀,”護士比劃了一下說,“那個來找過你幾次的派先生啊,超級大帥哥……哦,他不能說帥,應該說是漂亮……不不,漂亮也不太适合……”
梁少華繼續手上的練習,腦海裏想起護士提到的那個人的臉:淵家具店的派先生……“他不是我的朋友。”他淡淡的說。
“你這樣說我可真的傷心了。”門被推開了,一個身材颀長的男人在進門之前合上了手裏的黑傘。他穿着一身質地優良的黑色西服,微笑的眼睛蘊含着無限的溫柔,俊美的輪廓看得護士小姐的臉“刷”的一下子紅了。她急忙稍微鞠躬說:“派先生,您請坐。我……店裏今天的桶裝水沒有送來,我出去給你買飲料吧。”梁少華都來不及制止,她就漲紅着臉跑了出去。
“真是的,萬一來病人怎麽辦。”梁少華對自己手下的不淡定表示了不滿。
“我是來和你道別的,”派溫和的看着梁少華說,“我的家具店的門面要拆遷,我這個生意做不下去了。”
梁少華冷冷的說:“太好了,你的家具店終于要關門了,據我所知,從你家具店裏買了東西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你從未在我的店裏挑選過物品。”派溫柔地說。
“但是我遇見了你之後,和其他顧客一樣開始倒黴了起來,”梁少華不耐煩的把手上那堆大腸扔了回去,站起來去洗手池去洗手,“我之所以還活着,是因為我根本沒有從你店裏買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吧。”
“你真的不考慮來我的店裏看看嗎?我以後不做家具生意了,有一些屯貨可以折價出售的。”派先生略帶讨好的問他。
“我要是沒記錯……上次來你店裏買屏風的大款後來好像被抓起來了吧?”梁少華擡頭望了望天花板,略帶思索的問。
“那是因為他被查出參與非法交易,而且還涉嫌殺人,他受到了正義的審判,關我屏風什麽事呢?”派先生委屈更甚。
梁少華知道他越裝無辜的時候,就是心情越好的時候。他冷哼一聲繼續說:“去年有個在你這裏定制了書櫃的老教授,最後精神失常,被警方指控有殺人嫌疑?”
“那個教授老是懷疑他妻子和別人有什麽緋聞,後來暴走殺人了,這個和我的書櫃有什麽關系呢?他對我提出的要求是‘希望能定制一個能完美收納他所有書籍,而且随時都能找到他需要的書本的書櫃’,我已經滿足他的要求了啊!”
“哦哦哦,是嗎……”梁少華氣得笑了起來,他洗幹淨了手,很想讓派先生滾出他的診所,但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對方實在在禮儀言辭方面無可挑剔,舉止談吐随時可以拿去當公關禮儀的範本,但是只有他知道,這個男人非常危險。
派先生經營着舊城區巷口的那家家具店,那家店開張僅僅一年的時間,賣出的家具號稱“滿足客人的一切需要”,但凡買了他家具的人都會遇見奇怪的事情,下場都很凄慘。而且他還在大醫院工作的時候,派就來拜訪過他,他毫不意外的在這之後失去了自己在大醫院的職位。
當時他是怎麽說的?他說的話好像大概是這樣的:“你好,你是醫院院長梁永建的兒子吧?我是三十年前接受過你爸爸解剖的那具屍體,沒錯,就是後來失蹤的那具啦!你爸爸手法很好哦,他解剖我之後縫合得很好。真可惜,我爬出地裏的時候他都去世了……”
梁少華每次想到初次見面派先生說的話的時候,便覺得有一種風中淩亂的感覺:這都什麽跟什麽啊!但是他當時還是忍不住去查了父親的工作筆記,發現三十年前還真的有這麽一具屍體失蹤了,而且這具屍體還是警察送過來的,牽涉到一起離奇的案子。
梁少華的父親當時是這麽記錄:“警方送來一具男屍,要我配合法醫對他進行解剖……男屍身前應該是一位身體狀況非常好的成年男性,年紀大約在二十五到三十歲之間,容貌俊美。屍體的情況非常凄慘,頭部中槍,手筋腳筋被挑斷,心髒部位還中了致命傷……這具屍體不知是疑犯還是受害者,我們都聯系不到他的家屬。戶籍資料裏查不到他的戶口,也許不是本地人……”
“在進行血型判定的時候,我發現了很奇怪的事情,這個人的血型不屬于常規血型,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血型。我把這個情況告訴了法醫,他也表示奇怪。我們查遍了現有的資料書,也無法判定他的血型究竟屬于何種……”
“更為奇異的是,這具屍體明明已經沒有生命體征,但是他的肌肉似乎還保持着生者的生命力,他身上皮膚受損的組織似乎有自我修複功能……警方有人對此深切不安,作為醫生我認為要相信科學……我更願意相信這是一種我們不了解的體質……”
“……對此表示深切不安,他多次提出這具屍體應該火化……但是因為缺乏手續必要的身份證明也聯系不到家屬,一直耽擱……”
“終于有一天,那具奇怪的男屍不見了……”
“警方似乎讓我們保持緘默,沒有人發現……”
“總覺得是為了大家好,随後的日子,我想這件事情會淡出我的生活,我把他記錄下來。那具奇怪的男屍,我失去了一個很好的研究機會……”
每次想到父親這段筆記,他就覺得毛骨悚然。他是一名醫生,是崇尚科學,熱愛生活的理科男,如果說父親筆記裏的那具“男屍”是派先生的話,那真是徹底颠覆了他的三觀。
去年他認識了派先生之後,然後被人陷害,丢了工作,一度鬧得沸沸揚揚。雖然後來真相大白讓他得以沉冤得雪,但是人們總是對壞的事情記得特別牢,對辟謠的東西卻選擇性無視。于是梁少華身為前任院長的兒子, 醫學院的高材生,卻淪落到開小診所度日。雖然收入也還不錯,但是終究失去了很多科研的機會,這對于他這樣一個醫生來說,算是前程盡毀的事情。
“你到底是什麽人?”他忍不住這樣問派,“你想幹什麽?”
“我?”派微笑了,“你難道還看不出來,我和你們人類是不一樣的生命嗎?”
梁少華洗手之後水龍頭沒關緊,水一滴一滴滴落下來,打破了他聽聞這句話陷入的僵局。
“別害怕, 我只是……需要啃食人類的欲望生存下去,”派坐在椅子上輕輕把一條腿放在了另一條腿上面,他的長腿真的讓人看了就嫉妒,“我和人類做公平交易,滿足他們的願望,我獲取他們的欲望,這很公平。”
“可是……”
“那些什麽‘買了我家具就會不幸的人’,其實都是他們自己種下的種子,我只不過滿足了他們那些非分的願望而已,怎麽能說是我害的呢?”派先生把手肘放在梁少華的辦公桌上,輕輕撐住了自己的臉。
梁少華站在洗手池旁邊看着他,他的眼睛漆黑如夜,乍一看溫柔,卻充滿了某種危險的誘惑。
“你以後不賣家具了?”梁少華心裏燃起一絲微笑的希望,這個派先生難道吞食人類的欲望已經夠了?
“是的,因為我發現了更快更好的發財之路。”派先生臉上蕩漾起一種投資商對于新項目的躊躇滿志之色,迅速掐滅了梁少華內心那一絲微弱的希望:他果然還要繼續,而且要做大做強!
“我會在五星街開一所酒吧。”派先生稍微收斂了一下自己的興奮之情,正色對梁少華說。
“五星街那是封城市中心,地價寸土寸金,你哪裏來的資本去那裏開酒吧?而且就算是租的房子,那裏的酒吧是‘尚上’的天下,你去那裏開酒吧不是自尋死路?”說到這裏梁少華忍不住想抽自己嘴巴:他要是自尋死路不是正好嗎?從此世界就安寧了!
“哦,”派先生輕輕撓了撓頭, 他在梁少華面前總是比在別處要放松些,“我突然想起,那個地方有塊地,好像我有産權在那邊……前些日子剛拜托律師确認了我的所有權。至于那個‘尚上’酒吧,他們剛剛把酒吧轉讓給了我,他們破産了。”
“啊?什麽時候的事情?”本地第一娛樂大亨居然會破産?梁少華懷疑自己聽錯了。
“應該是昨天晚上?不過新聞正式出來估計要一周以後。”派輕松地站起來,似乎昨天晚上真的解決的不得了的大事情,“我打算繼續沿用‘淵’這個名字,歡迎你來我的‘淵’酒吧做客。說實話,在這個小巷子呆得久了,一旦離開還是有點點舍不得呢。”
梁少華沒能接上話,他覺得周圍的一切變化太快了。
“ 淵重新開張之後,我會辦一個盛大的派對,我要定時辦,有針對性的發放邀請卡,”派高興地說,“無論是上流社會的權貴,還是掙紮在生活重擔下的貧民,他們只要有邀請卡就能參加我的派對。 我要舉行‘能滿足你一切願望’的 派對,只要符合标準的人……”
“你要繼續啃食人們的欲望麽,會有更多的人死對不對?”梁少華打斷了他。
“我從未謀害過任何一個人,”派站了起來, 輕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扣,“按照規則,我永遠不允許直接對人類出手。人類并不受制于我,而是受制于自己的欲望,不是麽?”
梁少華呆呆地看他走到門外,關上門,打開傘,然後上了不遠處的一輛雷克薩斯——這家夥!是專門來告訴他自己将要踏足更廣闊的天地了。派先生過去就舉止不凡,和那個小巷格格不入,現在真的要搬去繁華的五星街了。
(注*關于派先生家具店的故事,在《派先生的奇幻家具店》一書中有詳盡的敘述)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
梁少華看着自己的小診所,外面面對的是一條馬路,診所的玻璃門被外面斜飄進來的雨霧打濕了,馬路對面看起來迷迷蒙蒙的,他的心情也變得惆悵了起來。這是春雨,春天來了,周圍都是溫暖而濕潤的空氣,雖然時有冷空氣卷土重來,但是他知道溫暖的到來是大勢所趨。
護士小姐回來的時候,臉色有點惶急:“梁醫生……”
梁少華發現她手上沒有帶回飲料,便告訴她:“派先生已經走了,也不需要你的飲料了。”
“不是……梁醫生……有點事情……”護士對他支支吾吾,臉上帶着某種驚恐之色,示意他出來看。
梁少華跟着她走到了診所外面,巷子的拐角處,發現躺着一個血跡斑斑的男人。他一頭灰白色的頭發,穿着的白袍子上面全部都是血跡,臉非常精致。當他擡眼的時候,梁少華發現對方居然長了一雙美麗的灰色眼睛。
“快打120!”梁少華急忙過去檢查對方的狀況。
白衣男子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嘆息說:“沒有用了,別去……”
“天啊,你好像全身多處骨折……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梁少華擡眼望着四周,雨越來越大了,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只有遠處傳來拆遷舊樓房的機器聲。
“我是專門來找你的,”白衣男子笑笑,輕輕握住了他的手,“你這雙手…… 傳說中‘天醫’之手,将來就是我們的希望……我的肉身即使毀滅了,但是依然會守望這片土地……”
梁少華感覺對方的手冷冰冰的,一點溫度都沒有,那非比尋常的寒意滲透到了他的手裏,然後迅速在他雙臂蔓延開來。他驚訝地想躲避這種感覺,但是這寒意擴散到他雙臂之後迅速消失了。
“你是什麽人?”梁少華忍不住問他。
他輕輕微笑:“你可以叫我‘世界秩序的維護者’,很多年前,派非要給我一個名字,叫做兜兜……”
“你認識派?”梁少華驚訝地說。
“他和我是多年的敵人了……”兜兜吐了一口血,說,“但是我卻最後還是輸了。然而這也是一個開始……我專門來找你,希望在我肉身 毀滅之前,能把我的力量儲存一部分在你這裏……”
“什麽意思?我聽不懂。”梁少華皺起眉頭,輕輕摸了摸兜兜的脖子,發現他的脖子的骨頭都斷了,居然還能支撐到這裏和他說那麽多話,真的是奇跡。
遠處傳來了救護車的聲音,小雲拿着手機跑過來對梁少華說:“梁醫生,救護車來了……啊!”她驚叫一聲,梁少華回頭,發現就在他分神和小雲說話的那會兒,兜兜的身體已經迅速發生了變化,變得焦黑,幹癟,好像已經死亡很多天的樣子。
“梁醫生!這到底怎麽回事!”小雲忍不住驚叫了起來,“剛剛還不是……”
是的,剛剛還是一個輪廓長得如此精致的男子,容貌漂亮得可以和女性媲美,現在卻變成了這副模樣。梁少華想起對方說自己的肉身已經要毀滅,還說自己是派的老對手,他不禁想到這個人也許和派先生一樣,是不同于人類的生命體。
救護車的救護人員很快趕到,看到這一具已經完全沒有生命跡象的幹屍不禁大驚失色,他們很快報警,警察很快封鎖着這一片地區。
梁少華站在原地點着煙, 耐心回答着警察的盤問。小雲就在不遠處被另外一個女警問話,她擔心地看着梁少華。梁少華偷偷告訴過她,要告訴警察一開始看到屍體就是這個樣子了。“你如果告訴他們是由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這樣, 他們不會相信的。”
說了我都不信呀!小雲哭喪着臉回答。她只能告訴警察,她只是出來買飲料,就遇見這麽一具屍體了。
警察很快采用了他們的證詞,因為這具無名屍體的死亡時間看起來絕對不是今天,也許是被兇手丢棄在巷口的。法醫把屍體包起來擡上了車打算回去做進一步檢查,梁少華默默看着這一切,想起兜兜的身體會被人随意切割開,做成切片放到顯微鏡下觀察,內心不禁難受。多年前,派也是同樣被這樣擡上了解剖臺,被人随意切割着身體吧?對于他們這種生命體來說,這到底是一種什麽感覺呢?一定迫切希望重生,重新掌控自己的命運吧?
“梁醫生……那個兜兜……到底是什麽人?”回到診所已經天黑了,小雲依然驚魂未定。
“他也許根本就不是人,”梁少華沉吟道,這句話吓壞了小雲,讓她一下就躲在了一邊,“他也許和派先生一樣,都是不老不死的生命體吧,擁有某種我們不能了解的力量。”
“派先生?派先生和兜兜也一樣?不會吧!”
梁少華沒搭腔,他又默默地拿出了動物的內髒開始練習。他已經整整一年沒有機會動大型的手術了,他害怕自己的手指的敏感度下降。但是奇怪的是,他感覺自己的雙手好像突然變得靈敏而且速度也快了起來。在他完全沒有留意的時候,手上的縫合工作已經完成了。
“咦……”他看看自己的雙手。
梁少華的技術在同齡人當中算是佼佼者,但是這種仿佛中了邪一般的手法,是以前沒有過的。他停了下來,看着自己的雙手,到底它們發生了什麽變化,難道是剛才那個叫做兜兜的人賜予他的神奇力量?
——你的力量來自于你的內心,并不是我賜予你的。
兜兜的話好像在心底響起,他急忙四下張望,什麽都看不到。他茫然若失的在診所裏呆到了十點半,期間胡亂吃了一點東西,小雲先回家去了。他看看天色已經已經很晚了,便關了診所的門,打算步行去公交車站搭乘末班車回家。
梁少華已經開的是一輛白色的雪佛蘭,但是為了開診所,他把車賣了,他現在覺得這樣的生活适合搭乘公交車回家。路過巷口的時候,他忍不住走進去看了一眼。這條巷子原本是一邊是廢棄的工廠倉庫,一邊是老居民的自建房。一條巷子只開了三家門面,一家是成人用品店,一家家具店,一家是壽衣店。
這樣的組合總讓人覺得怪怪的,派先生開的就是那家家具店,常年拉着鐵門, 從外面看是一個很小的門面,客人要敲門他才讓進去。
每當夜晚降臨,就會有客人獨自來到鐵門面前輕輕敲擊, 那個俊美的黑衣家具店老板派先生會站在門縫後面禮貌的微笑。他號稱能滿足客人的一切願望,不管是卑劣的還是無望的,他都和他們簽訂契約,賣出家具,人們會靜靜等候自己願望的實現。
如今這裏的家具店已經被拆掉了,連同這一片的自建房都被拆掉了,蒙蒙細雨滋潤着這一片廢墟,無聲無息。
梁少華走近家具店原來的地方,走近那一片東倒西歪的磚石,他看見上面有一個精美的銀灰色信封。他本能撿起來,打開來看,裏面是派先生的一封信,确切的說,這是一張邀請函。
——“親愛的梁少華先生:如果我沒有料錯,你今天晚上會忍不住來我的家具店看看的。你是如此的關心我,我倍感榮幸。我新開業的‘淵’酒吧會給不同的人發放邀請卡,被選中的人,是可以向我提出願望的。我願意實現人類的一切願望,接受他們的祈求,交換他們靈魂裏最寶貴的東西。而你無疑在我這裏享有特權,如果你對于你目前的小診所不滿意,可以随時來找我,我會殷切的為你服務——派。”
內心巨大的陰霾升起,惡魔要到人群中去了,他清楚地明白這一切卻無能為力。
——只要你內心有救人的企圖,你的力量便會源源不斷的湧現。
——這不是人類的欲望,這是你內心深處的善良,人性中最偉大的地方。
兜兜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如最初他見到的一般,一身白袍,灰白色的長發,灰色的眼睛充滿了悲天憫人的神情。他微笑的看着梁少華,非常非常的溫柔,就像這綿綿不斷的細雨。
“你……”梁少華轉身吃驚地看見他,他不是被警察擡走了嗎?
“毀滅的是我的肉身,我的靈魂會一直關注這座城市。他已經接管着這座城市, 但是不代表我們沒有希望,” 兜兜微笑着說,“ 漫長的世紀讓我和派的記憶都變得非常模糊,我們需要時間去尋找答案。而在這段時間裏,你一定要守護好自己的靈魂,勿忘初心。”
初心?我的初心?梁少華看着兜兜的身體散着幽光,然後漸漸消失在他面前。他感覺自己面前打開了另外一道世界的大門,讓他窺見了別處的真相。
這片廢墟很黑,路燈也被拆掉了。梁少華站起身來,看着遠處天邊被城市的霓虹映照成紫紅色顏色。 他仿佛聽見了派先生奏響的靡靡之樂,有多少失去初心的人會滿心歡喜奔赴那場盛宴呢?而他,寧願握住自己的信念,站在這片黑暗的廢墟上靜靜的等待,等待着黎明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