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上搭窩的男友怎麽哄回家 — 第 21 章 塵封03

塵封03

李旦的笑容凝固在臉上,青年卻仍禮貌地微微笑着,後退一步,道:“我還有事要忙,就不奉陪了,二位請自便。”

說完,青年沖兩人欠了欠身告別,轉身又走回廟中,打開一扇門,進到後院。

李旦再回頭時,卻看到莊白早就隐匿身形追了出去,李旦有些無語,自己也隐去身形,行至莊白身側,道:“不是吧莊白,你這就走了啊,沒聽到剛才那人的話嗎,這群人居然敢弑神,不順路給你祖宗報個仇?”

相比于李旦,莊白就顯得淡定得多,他的眼睛注視着前面那個抱着瓷碗在雪地裏飛快行走的瘦小身影,一瞬都沒有移開,只是說道:“別忘了我們的目的,這裏即使再真實,也不過是段回憶罷了,我們做什麽都不會對已經發生的事情造成影響。”

“掃興。”李旦撇了撇嘴,“我當然知道,過過瘾嘛。”

“另外,如果不是那神鳥自願獻身,只憑這裏的人,不可能傷到他。”莊白說道,“我猜這也是天罰結束的原因。”

“神鳥獻身獻祭,确實是夠幫天下人補上大功德了。”李旦若有所思,臉上又現出嘲諷的神色,“可惜,幫了全天下這麽大的忙,扭頭人家一點都不領情,估計知道的人都不多,連野史都只記了只言片語。”

莊白神色淡然:“你說錯了。”

“嗯?”

“現下确實只有這一座神鳥祠,但是在百年之內,不知是哪位信衆傳頌神鳥功績,神鳥祠遍布天下。”

“喂,給自己祖先臉上貼金也不是這麽貼的啊,”李旦好笑道:“若是真的遍布天下,史書和民間怎麽會都沒有記載?”

莊白搖搖頭:“原因不知,或許有人刻意隐去神鳥這段歷史。”

見莊白不像是說笑,雖然二人關系一向不好,但他也了解莊白,知道他不是愛打诳語的人,李旦心中已然信了半分,偏頭看向莊白:“既然這時候你還沒出生,這些事又是怎麽知道的?”

“你知道的,同一時間內天上地下只能有一只神鳥。”

李旦不耐煩道:“你說點有用的。”

莊白失笑:“按道理來說,神鳥漫長的壽命結束之後,靈氣會重新回歸山河大地,在天地間優游游蕩數百年,才會重新彙聚,新的神鳥在這時才會誕生——”看到李旦漸漸皺起的眉頭,莊白言簡意赅地說出最後一句話:“然而我出生的時間距離第一次天罰結束,還不到一百五十年。”

李旦:“有人把這個時間極大地提前了。”

莊白:“沒錯。太多人的願力催生了新的神鳥。”

李旦:“既然如此,遍布天下的神鳥祠都去哪裏了,總不能一座都沒有留下。”

莊白:“事實還果真如此。”

李旦:“一座都沒留下?”

莊白:“一座都沒留下。”

李旦咋舌:“要說背後沒人操縱鬼都不信。”

見莊白沒再開口,李旦用手肘撞了撞他:“哎,你覺得會不會是剛才那小子?”

“不知。”

“你就不想知道嗎?”李旦對莊白的反應深感無趣,鄙視地道:“專門針對你們神鳥族群的大事啊,你怎麽一點好奇心都沒有。”

莊白嘆了口氣,說道:“李旦,你這麽好心啊?我們哪裏有族群一說,即使真要針對,目前能針對的也就我一個,所以與其關心我,不如好好看看這一世的施青,想想待會要怎麽帶她出去。”

“有時候真覺得你變了。”李旦悠悠地嘆了口氣,“有時候又覺得你沒變。”

說話間,卻見小黑已經走到一個湖邊,湖水已經凍成整塊的冰,她走上冰面,想要橫穿過湖。

而在寬闊湖面的另一邊,似乎有一個幾根柱子搭成的涼亭。另一邊明明是一望無際的荒原,即使要搭賞湖的游亭,也應該建在有人煙的這一邊,何必建在湖的那一邊?莊白心中覺得奇怪,踏上冰面,此時兩人早都已經隐去了身形,茫茫的冰面落的一層雪上僅有女孩一串小小的腳印,顯得有些寂寥。

當他們走了一半,走到湖中心的時候,終于看清了對面的“建築”,那壓根就不是什麽亭子,而是一副巨大的骨架,李旦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莊白——那是一副神鳥的骨架。

本應附着在上面的骨肉筋膜已經被剔得丁點不剩,只剩下晶瑩潤白的骨,巨大的翼骨收攏罩住地面,如同根根象牙柱插到半空,甚至有一種神廟的威嚴。

整副骨架仿佛一個悲壯的藝術品——如果翼骨上沒有挂着一串亮晶晶的風鈴的話。

小黑此時已經行過湖面,端着已經涼透的餃子碗,從碎布中爬了進去。那幾塊不知從哪裏撿來的布擋不住風也擋不住雪,但似乎給她圍出了一個令她安心的空間。

兩人隐去身形,跟着走了過去。莊白不過是站在一旁,就把那空間裏的所有都盡收眼底:裏面只有一張用枯枝和枯葉鋪出來的床,上面有一張洗得沒了眼色的薄毯,一只漏水漏得周圍地面結了一圈冰的水壺,和一張很小的、用木頭做出來的歪歪扭扭的椅子。

冬日多風,風鈴一刻不停地清脆地響着,李旦仔細去看,那風鈴是用上等的靈石打磨出來的,每一塊都晶瑩剔透靈氣充足,是世間難尋的上珍品,不知怎麽被這個小乞兒如此心大地挂在了一串骨頭上。

小黑端着碗,直接上了床,用薄薄的毯子把自己圍了一圈,這才開始安心吃冷掉的餃子。

李旦也探頭往裏望,欣賞着神鳥的翼骨紋理,說道:“這小孩的膽子可真大啊,居然敢把這樣的地方當成家,住在神的胸腔裏,真有她的。”

小黑安安靜靜地吃着餃子,明明看上去餓得緊了,可還是吃得很仔細,吃到一半的時候,開始一邊吃一邊用手背去抹眼睛,莊白站在外面靜靜地看着,只見小黑的手背上一開始有一層薄薄的、透明的水膜,擦了幾次之後,就染上了一層淡紅。

小黑放下碗,似乎眼睛不舒服,用手背去揉,再拿開手的時候,眼睛周圍暈出淡淡的紅色血跡。

“這小孩眼睛怎麽了啊。”李旦好奇道。

“不知道。”莊白搖了搖頭,走到湖邊,小黑此時正蹲在湖邊,拿起石頭,用尖的那一頭去敲冰面,熟練地敲出兩塊冰,握在手心裏,直到在掌心融化出一些水,她便去洗眼睛。

雖然不知道病因,但看小黑淡定的反應,兩人都以為只是普通的眼疾,可是随着時間的流逝,小黑的眼睛仍在不斷地流血,血液順着臉頰不斷流下,滴到冰面上,形成一小片血泊。

而小黑似乎也終于開始感覺到痛楚,洗不幹淨血跡,她也已經無暇去洗,只是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像一只蝦米一樣蜷縮在床上,劇烈地發抖。

“不能再拖了。”莊白當機立斷,“魂魄不穩,要立即帶回去。”

“可是我們還沒搞清楚她和那只神鳥的關系。”

“她現在這個樣子,你覺得自己能問得出來麽?”莊白說完,便快步走到小黑床前,現出身形,可是小黑的眼睛已經完全看不到了,而且劇痛令她的意識模糊,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領地裏進了人。

直到莊白伸出手,拿開她的手,捂上她的眼睛為她鎮痛,小黑才猛地驚覺,想要退開,可是用了很大的力氣也沒有能挪動一公分,于是她便不動了。

莊白的掌心傳出暖意,這番暖意進入她的眼睛,疼痛緩和了不少,而與此同時,她感到一股莫名的睡意從脊椎傳上來,只聽莊白用很輕的聲音道:“睡吧,睡醒就一切都好了。”

她不想這樣聽話地陷入睡眠,可是意識仿佛不受她控制,她忽然覺得很累很累,靈魂迫切地想要陷入冬眠,而面前之人的掌心裏傳來溫和的暖意,令她不自覺地想湊入那團溫暖之中。

魂魄凝成細細的透明的絲,從小黑的額頭被抽出,連成一條發着淡淡光芒的絲線,另一端落入莊白的掌心,凝成一個縮小版的施青。

魂魄的顏色更加黯淡了,是不好的預兆,好似莊白動一動手指,它就能原地碎掉,但莊白的手很穩,比外科醫生的手還要穩,紋絲不動如一座瓷白的冰山,托住施青脆弱的魂魄。

待魂絲全部抽淨後,縮小版的施青也完全成形,她閉目抱膝坐着,對外界發生了什麽事情絲毫不知。莊白道:“可以了,收陣。”

李旦也不再耽擱,擡手破陣。然而天地悠悠地晃了一下,他們還在原地。

莊白:“怎麽了?”

李旦沒有回答,再次揮袖破陣,這次大地晃動得左右搖擺仿佛搖籃,可他們依然陷在陣裏。

李旦嘴角拉平抿緊,抽出古刀,在手心上一劃,血便淅淅瀝瀝地順着刀刃落入地面,他斜揮一刀,在地面分出一條長長的裂痕,之後便在地面畫出一個稀奇古怪的陣法,莊白認得出,正是探魂陣的縮小版。

李旦手搭刀柄:“耳邊忽報飯熟,一笑抛卻周公。”話音未落,手起刀落,刀尖直直插向地面。

霎時天昏地暗,整個世界開始劇烈顫抖,幻境中的樹木花草被拉成長長的虛影,半空中出現一個巨大的灰色洞口,仿佛一張深淵巨口。莊白感覺到有一股極強極霸道的力量在把自己拉出這個世界,他一把拉住施青魂魄的手腕,想要把她帶離。

然而施青又開始不安定,明明被強制限制在睡眠狀态,她卻開始用手捂住眼睛,似乎痛苦得很。

魂魄是沒有血肉的,所以看不出傷勢,只是從她整個身體弓成蝦米的形狀來看,似乎十分痛苦。

莊白已經被吸入洞口之中,可他卻拽不動施青的魂魄,他一手撐住逐漸塌陷的洞口,一手握住施青的手腕,想要把她拉上來,然而施青的魂魄似有千鈞重,感覺到施青的手腕正在漸漸脫出自己掌中,莊白回頭看了看洞口內部扭曲着的現實世界和用血祭來支撐陣法的李旦。

他的眼神在那一刻幾乎是釋然的,釋然到仿佛是一瞬的道別。那一眼沒有任何意義,因為下一刻,莊白就擺脫了洞口的引力,随着施青又跌回幻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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