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上搭窩的男友怎麽哄回家 — 第 22 章 野狗01

野狗01

李旦和莊白認識得很早,換句話說,他們很早之前就不對付了。

李旦是十五歲被謝靈山買回來的,說是買,其實不如說是從別人的刀下不慎搶回了一條野狗。

如果謝靈山知道李旦這條狗頑劣不堪、性好殺戮、是養不熟的沒心肝的東西,或許她那天就不會好心把她買回來。

可惜那個時候謝靈山不過十七歲,剛剛拜別師父回到家中,還尚且以為天下無處不可去,世上無人不可取,看到不公之事就想鳴不平,遇到可憐之人就想濟衆生。

而當時的李旦,凍得渾身生瘡,還被打得皮開肉綻,正被人揪着頭發從家門裏拖出來,按倒在雪地上捋平手指,銳利的斧頭已經高高舉起,眼看這個瘦弱的少年就要跟他的手說再見,謝靈山沒可能不插手。

謝靈山當時是為了買一匹寶馬,拉着一車的好寶貝從江南北上,途中無聊,邊趕車邊讀詩,正好途徑此地,看到這一場景,正好讀到那句“但願蒼生俱飽暖,不辭辛苦出山林”,心中不忍,便下車問明緣由。

那夥計雖有心想讓這賊快點吃些苦頭,卻又見面前女子清秀美麗,還是跟謝靈山交代了事情經過。

謝靈山這才知道,這個被堵着嘴半死不活的少年名叫李旦,慣會偷雞摸狗,本性兇殘,為了抓他,院子裏的一個家丁還被咬斷一根手指,現在主人下令只砍他兩雙手,留他一命茍活,已經是開了天大的恩了。

聽夥計這語氣,謝靈山幾乎以為這人犯了天條,好奇地問道:“他偷了什麽東西?”

那夥計呸了一口,表情誇張,伸出三根手指在謝靈山面前比劃:“整整三只雞!”

謝靈山笑了笑:“……當然了,他總也不能麻煩地偷兩只半,還給你們留半只。”

夥計沒聽出她話裏的調笑,又呸了一口,用腳尖碾着踢了踢李旦,道:“你小子倒挺會挑,還知道偷母雞……”

謝靈山低頭去看那少年,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瘦得幾乎可以數得清骨頭,臉上污垢重得看不出本來的膚色,身上被打得皮開肉綻,即使這夥計不斬他兩根手指,只把他扔角落裏,他都已經活不了兩天了。

謝靈山蹲下身來,用兩根手指捏起李旦的下巴,左右打量着晃了晃,笑眯眯地道:“牙齒齊全,長得還不錯嘛。”

李旦不明白她為什麽要笑,只覺得她跟其他人一樣在幸災樂禍,見她兩根手指惡心地搭在自己的下巴上,李旦想都沒想,張口便狠狠咬了上去。

他這一下力道極大,是奔着給她齊根咬斷的目的去的,但沒想到面前這女子的反應那麽快,立馬就縮回了手,他的齒關狠狠地扣在一起,血腥味霎時彌漫口腔。

“哎呀,好險好險……”謝靈山還是笑眯眯的,“不錯不錯,很聽話,剛誇了你牙口好,你就想給我展示一下。”

夥計話裏話外聽着不對勁,摸不出這少女的路數,怕她攪局,于是伸出胳膊推開她,“小姐你先讓讓,對他牙感興趣也得等我砍了他手再拔,我得幹正事兒了!”

謝靈山配合地往後退,一邊退一邊說道:“……這麽兇殘啊。”

“這位小姐,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有些人生來沒心肝的,既然遲早都要為民除害還是早點的好。”

謝靈山看夥計用力掰着李旦蜷起來的手指,甚至惡意地掰斷了兩根,李旦額頭青筋暴跳,如果沒有繩子捆着,毫無疑問他會暴起傷人,即使已經被人打成了這個樣子,還有力氣想着殺人呢,謝靈山覺得有趣,蹲下身來,望着被按在地上的李旦:“你若是求我,我或許會保你。”

“求你。”李旦毫不猶豫。

謝靈山沒想到他會屈服得這樣快,愣了一下,笑道:“無氣節沒原則,怕是個禍害。”

李旦脖子被那夥計死命壓着,只能艱難地擡起頭,眼睛裏布滿血絲,他盯着面前的女子:“我是無賴,你是麽?”

謝靈山拍了拍手,“對了,你還很聰明。”她走上前去,輕輕握住夥計的肩,向後一帶。那夥計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力傳上肩胛,只能跟着女子的力道向後仰去,不得不被從李旦身上掀下去。

李旦想要趁機起身,卻被兩根手指壓住了頸後,只聽謝靈山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今日救你,怕是大錯。不過我也想打個賭,你這樣的人被我養着,是不是也能回頭是岸。”

李旦沒說話,只是低低地笑了兩聲。

謝靈山松開手指,替他解開繩子,李旦慢慢地起身,他的手臂似乎因為被綁得太久而失去知覺,只能小幅度地活動。

夥計卻不樂意了,說你是什麽人,他偷我家的東西被我們處置,憑什麽你要橫插一腳。謝靈山聽了,轉身走回,把馬車牽了過來,掀開後面的簾子。

夥計冷哼一聲,向內裏一看,卻是眼睛都直了,只見裏面裝的是各種寶貝,他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多奇珍異寶。謝靈山把馬車停好,說道:“上去看看吧。”

夥計喉結滾動,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登上馬車,琳琅滿目的珍寶看得他心跳加速,拼命思考要選哪件,過了一會兒,只聽謝靈山道:“看好了沒?”

夥計已經相中了一只銜着剔透綠玉的手腕粗的黃金龍,連忙應道:“看好了看好了……”

“看好了就牽回去吧,”謝靈山說着,回頭看了一眼李旦,又說道:“不對,馬得給我留下。”

“什、什麽?”夥計磕磕巴巴地道:“都是我們的?”

“不是,只有車上的東西是你們的,不過馬得給我留下。”謝靈山動手去解套在馬上的繩,夥計眼睛都亮了,跳下馬車,差點摔了個狗吃屎,但很快爬起來,幫謝靈山卸馬車。

“夠不夠你交差的?”

“夠夠夠!”夥計連連應道,笑得嘴巴都咧到耳根,完全沒注意到身後悄無聲息走過來的李旦。

咣啷——

身後傳來鐵器掉落的聲音,他回頭一看,笑容僵硬在臉上,只見李旦離他極近,他這一轉頭,幾乎碰到李旦瘦骨嶙峋的胸膛。

李旦的雙臂以一個不自然的角度垂着,血順着手背滴滴答答落下,而地上還躺着一只尖銳的匕首。

夥計尖叫一聲,一矮身從李旦和馬車中間鑽了出去,謝靈山把馬牽了出來,道:“別怕,他手動不了了。”

他後退幾步,謝靈山卻沒有看他,她走到李旦面前,道:“安分點,小小年紀,別總想着殺人。”

李旦沒有答話,恨恨地盯着夥計,眼神似乎要把他大卸八塊扒皮抽筋,謝靈山沒再理會,把馬牽到李旦面前,擡了擡下巴,“上去吧。”

李旦站着沒動,謝靈山啧了一聲:“為了買你,我把一車的寶貝都花光了,現在沒辦法北上買馬了,你至少比馬要聽話點吧,別給我添堵,快上去。”

李旦還是沒動,謝靈山就抱着手臂在一旁等着,甚至又拿出那卷書來讀,好像如果他不走,她就打算跟他一直在這兒耗着。

半晌,李旦終于有了動作,他身上傷很多,還在滴滴答答向下淌血,但動作依舊如常,絲毫沒顧慮傷口會不會撕裂,謝靈山看着都替他疼,于是牽了牽缰繩,馬乖巧地前肢跪下,方便他上來。

“坐穩了?”謝靈山回頭看了一眼,确認李旦,轉回頭去,牽起缰繩說道:“坐穩咱們就走了。”

說罷,謝靈山牽着馬,慢慢地在前面走,這小白馬聰明溫順,走得很穩,李旦坐在上面只覺得如同坐在放于緩流中的小船上。

雖然她說是特意要北上買馬,可在李旦看來,所騎的這匹小白馬已然是萬裏挑一了,看着在前面安然走着、不發一言的謝靈山,他忽然問道:“你要買的是什麽樣的馬?”

謝靈山頭也沒回:“自然是全天下最好的坐騎。”

“有多好?”

“千裏絕群,一騎絕塵。”

李旦不懂馬,謝靈山跟他說品種也沒用,只能跟他說些能聽懂的,李旦果真聽懂了,不僅聽懂了,而且還信了,他嘆了口氣嘲諷道:“可惜,馬沒買到,換了條賤命。”

“嗯?賤命?”謝靈山奇怪道:“我換了什麽賤命?”

李旦不知她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逼自己這樣說,但他這人最是知道臉皮沒用,于是大大方方承認道:“我啊。我這條賤命。”

謝靈山無語地回頭看了他一眼:“這位小兄弟,我好歹用一車的寶貝把你換回來的,如果你真要這麽算,除了皇帝老兒,天底下怕是沒有比你更貴的命了。”

李旦愣了一下,半晌勾了勾嘴角說道:“那你虧了。”

“我謝靈山是個生意人,精明得很,”謝靈山在前面踢踢踏踏地走着,用腳尖踢着一顆小石子玩,性子散漫,說話也不認真:“你去随便拽個人問問,現在誰人不知我是天底下最大的聰明人,聰明人說你是貴命,你就是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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