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花，花期有兩季。失去的不會再來，但是可以重新再開始一次。”
“千萬千萬， 不要自己先放棄。”
一
副本裏的BOSS血量還剩下百分之五十。
“你們DPS要再快一點，我怕頂不住了。”YY語音房間裏，主T戮戰聲音有點焦急，他死命按鍵盤的聲音每個人都能聽見，他已經盡最大能力拉住仇恨，漸漸覺得防禦很吃力了。
“不用擔心，我們一定可以拿下這個副本的首殺的。”遠程法師季諾楓聲音依舊是那麽平淡。副本裏的遠程法師一個漂亮的走位，躲過了BOSS的一次AOE傷害。
“季諾楓你那邊今天特別安靜，在家嗎？沒去網吧？”另外一個遠程滅世弑天一邊用大炮轟炸BOSS，一邊這樣問，他的血量一直就沒超過百分之五十，高攻擊伴随着他的低防禦。
“嗯，今天在家。”季諾楓的聲音有點奇怪的遲疑，但是在BOSS血量只剩下百分之二十的時候，沒人注意這個細節。
“你們還有心情聊天，我都快忙死了。”治療七殇月是個妹子，她有幾次差點擡不起波斯的血量，要不是季諾楓給她補了氣場，早就團滅了。
“百分之十，百分之八,百分之五……好！”五甲首殺的成就上了世界，整個游戲世界都轟動了，他們五個人的名字都上了公告，分別是：季諾楓，戮戰，滅世弑天，聖昆侖，還有七殇月。游戲世界裏的鮮花和掌聲開始刷屏，大家都記住了“血色軍團”這個名字，新版本裏第一個拿下“衆心所向”副本首殺成就的團隊。
“聽說首殺的話，游戲公司會贈送一次免費國外旅游的機會！”一直很沉默的近戰聖昆侖突然開口說話了，他聲音有點激動。
“是的，明天我們去游戲公司領獎……”季諾楓稍微收起他的手——他今天的手速減慢了不少，因為從他的袖子下的那雙手，有被人掐出的腫塊。先前似乎用力過度，手還微微發抖。他冷靜地用紅花油反複擦了幾遍自己的手腕，然後悄悄走進衛生間開始洗澡。坐在客廳的父親以為他晚自習回家後在書房用功，把電視機的聲音調得很小。現在他進浴室了，他才放心把電視音量調大聲點：“現在插播一條剛剛收到的消息：今天晚上二中的一名男生被人在單車棚襲擊昏迷，保安發現昏迷時間是晚上十一點半，校方封鎖了現場，被襲擊男生已經送往醫院……”
浴室裏的水嘩嘩沖洗着季諾楓身上的污漬，他的右手有點腫，小臂上的傷痕并不深，可以用繃帶處理。
“該死！”他對着鏡子裏恨恨地說。當時他為了不讓那個男生發現自己在單車棚裏襲擊他，但是卻遭到了他的掙紮，被他看見臉了。那個男生下晚自習的時間都比別人晚，他躲在那等了他很久。
還好明天是周六，他就算不去學校也不會有人發覺。如果警方問起，他還可以說這段時間他一直在打游戲，有首殺記錄和YY錄音為證，他要把這個事情推得一幹二淨。
季諾楓小心換上睡衣，弄髒的衣服被他扔進了洗衣機。洗衣機開始運作的時候，他才放心離開浴室。
“喵~”一聲輕輕的貓叫，他似乎看見自己房間的窗外有黑貓跳過。他對這種小動物沒有多餘的好奇心，怕它跑進來，他才過去關窗。關窗的時候，發現外面什麽都沒有。
“這裏明明是十二樓啊……”他擡頭看見城市的夜景，燈火輝煌，天空映成紫紅色的，遠處的公路不時有車子呼嘯而過，拉出迷幻一樣的燈光效果。他現在才發覺好像風變涼了。
二
周六上午，季諾楓站在游戲公司的門口外面等他的隊友。他們這個戰隊都是同一個城市的，卻一直沒有見過面。他是第一個到達的，等待的過程中他買了一份報紙。這棟辦公大樓周六沒什麽人上班，游戲公司的接待處還沒開門，他只能在樓下等待。馬路上車輛行人都不多，空氣有淡淡的青草的氣味。
這真是一個很不錯的休息日。
報紙的頭條是“高中生在學校離奇被襲擊至今未恢複意識，警方排除疑點懷疑是校內人員所為”。他輕輕翻過報紙，然後看見一輛敞篷寶馬車停在他面前。在城市裏開着敞篷寶馬車的人多少都有炫富的嫌疑，何況開車的男生看起來出奇的年輕。
“嗨，你是哪位？我是滅世弑天。”雖然穿着成人模樣的襯衣，有着成年人一樣結實高大的身材，滅世弑天的樣子還是透露着些許稚氣。
“季諾楓。”季諾楓不卑不亢地回答，心想這家夥到底是不是無照駕駛。
“以前在游戲裏一擲千金就聽說你是個高富帥，今天眼見為實啊。”身後傳來女孩子的聲音，不用想就是他們隊裏的七殇月了。
七殇月很瘦，平留海剪得很低，差點就把眼睛蓋住了。她塗着黑色的指甲油，穿着黑色的裙子，因為太瘦，裙子下面似乎空蕩蕩的。季諾楓注意到她手背上的紋身“LJ”。
“嗨，不良少女。”滅世弑天停好了車子之後，大咧咧和七殇月打招呼。他在游戲裏就是個二貨，本來季諾楓以為他只是在嘩衆取寵，誰知道見了本人才知道他是純粹的二。
七殇月淡淡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我在我們班是前十名，我讀的是封中。”
“咦，我聽說封中有個很另類的，總是獨來獨往的，喜歡看杜拉斯成績又很好的女孩子就是你？”季諾楓好奇地問。
七殇月淡淡一笑，似乎看起來有點疲倦。
滅世弑天撓撓頭，他精心打理過的發型似乎怎麽撓都弄不壞。
不一會兒，聖昆侖也來了，季諾楓感到非常意外，原來聖昆侖是和他一個學校的師弟。他長得肉墩墩的，相貌非常平凡，和他在游戲裏的犀利的操作給人印象完全不同。聖昆侖看見季諾楓就幹巴巴地開始拍馬屁：“原來是你……你在學校成績好，人緣又好，高三了聽說考試都是拿年紀前五的……你居然還有時間玩游戲……”
不知為何被他這樣說，在場的人包括季諾楓都有點不舒服。剛剛季諾楓暗自拍七殇月的馬屁用的也是同一招數，但是卻讓人舒服熨帖，也許讓人讨厭的人說什麽都讓人讨厭。
主T戮戰是最後一個來的，他出現的時候在場的人都想裝作不認識他：他騎着一輛破自行車，款式還是上世紀的鳳凰車款式。穿着那種只講款式不講質地的地攤潮貨，最讓人難以忍受的是，他的頭發剪得是龍飛鳳舞，看起來像極了越南某個殺馬特少年歌手組合。這家夥絕對是來自附近縣城或者農村的潮人，他們幾個都同時這樣想。他酷酷地停好了自己的車子，酷酷地上了鎖，然後酷酷地走過來和他們打招呼：“你們好，我是主T戮戰。”
“啊，你就是戮戰？”滅世弑天在游戲裏和戮戰是黃金拍檔，他也沒想到他是這個樣子。
季諾楓暗想這個組合恐怕只有自己看起來比較正常了。
“你好，請問你們是‘血色軍團’的成員麽？”好聽的男聲從身後傳來，他們回頭，看見寫字樓大門前不知道什麽時候站着一個穿着一身黑衣的男子。他容貌俊美，衣着考究，态度實在太好了，讓季諾楓都忍不住心生好感。
“我們就是昨天晚上拿下首殺的血色軍團，”季諾楓和他禮貌地說，“我們拿下首殺之後在游戲裏接到了貴公司的通知，請我們今天過來領獎。”
“嗯，其實我們的獎勵制度有點變化了。我是游戲公司這個活動的發起人，你們可以叫我派先生。你們随我上車詳談好麽？”他指指不遠處靜靜停放的一輛小車。
上車前，戮戰堅持要把自己的自行車放進寫字樓停車場，滅世弑天識貨地摸摸派先生：“賓利的Turbo R又重新推出了？”
派先生上車微笑：“不是，是上世紀九十年代的古董，你們不嫌棄它不是新的就好。”
“這個……這個是有收藏價值的吧？”滅世弑天頓時覺得自己開的車與之相比土爆了。
派先生微微一笑，等他們上了車之後，将車開了出去。寫字樓的門衛這個時候才剛剛上班，他揉着眼睛看着一輛豪華轎車載着幾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離開，忍不住喃喃地說：“咦……怎麽有人那麽早就來上班了？”
派先生在車上和他們簡單說了一下游戲獎勵的改動。原來說是給首殺的團隊獎勵免費的國外旅游一次，但是考慮到游戲面對的年輕人群體，他們決定改動游戲規則，将獎勵升級。
“你們當中，有人可以獲得一次全新的人生，”派先生淡淡地說，“他不但可以出國，還可以獲得新的國籍和身份，我們将給予他在國外生活的一切物質條件。”
“咦？”在場的人都呆住了，“這種算什麽獎勵？”
“有些人一輩子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派先生手放在方向盤上輕輕微笑，“出去旅游幾天，還是擁有一個全新的人生，你們覺得哪個吸引力比較大？”
他們幾個沒有反應過來，反應過來之後，不約而同地開始吞口水。擁有全新的人生，實在是太好了！特別是季諾楓，他恨不得立刻能到國外去，逃避馬上也許要面對的可怕局面。
“不過，你們幾個，只有一個人可以擁有哦。”派先生回頭說，車子開入了隧道，四周除了燈光一片漆黑，他的聲音聽起來也別有一種味道：“你們必須還要接受一番較量才能決出勝負。”
“能獲得新的身份？我們憑什麽相信你？”車廂裏沉默了好久，季諾楓這樣問。
“我是這個游戲最大的股東，”派先生輕輕笑着說，“如果你們答應，我們立刻去南半球的一個小島上開始這項競賽。關鍵是，你們當中，有幾個人願意參加呢？”
“我參加。”季諾楓立即說，但是他發現同時發出這個聲音的不光他一個，他回頭看看其他那四個人，“你們都要參加？”
車子開出了隧道，光線讓他們都覺得有點刺眼。
“我們當然都要參加。”能擁有全新的人生，有什麽不願意呢？誰會對目前這個死氣沉沉的青春感興趣？上學放學，考試，偷偷摸摸玩着網游，也許經過這次競賽，他們可以擁有更好的起點，不需要太多課業壓力的學習範圍，啦啦隊的辣妹包圍，或者是……
“警方宣稱已經收集到襲擊者的DNA，目前鎖定嫌疑人範圍。”車裏的收音機播報着新聞。
逃脫目前令人窒息的現實——這是季諾楓首先想到的。
